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外面观望。远远的,两匹马以前以后疾驰而来,边上卷起一阵烟尘。片刻之后,马到了近前,明月看清来人之后,一脑门子黑线,上前拉住缰绳:“二位今天怎么想起来这儿遛马了?”
两人一愣,见是明月,脸上一红,翻身下马:“我们有大事,特别的大事,要面见玉清道长。”明月哼了一声:“师傅正在做早课,你们要见,自己上去吧。”两人齐齐苦笑,做徒弟做得这么大谱的,普天下只有玉清道长这一根独苗的徒弟了。
拱手行礼之后,两人快步向上,明月却牵了他们的马往马厩走去,边走还边哼哼:“这两个书呆子,几年了,还这么呆!”
原来,这两人中,一个是纪容舒,自从上回苏阳水灾,他和偶像共患难之后,回去发奋苦读,更是直接拜入何焯名下,成了何焯的直系弟子,如今,守孝期满,只等院试重开。便有望视线对胤禩的承诺,让自己的简历出现在吏部大人们的面前。
今天他跟另外一位师兄急匆匆赶来,却是带来了一个大消息,京城的天花疫情结束了,疫苗和药物已经发到了江南,官府正在组织百姓带着孩子去接种呢,奈何这事儿太过新奇,百姓们尚在在疑虑当中,胤禩因此一封书信到了何焯处,言明这药是东庄出品,质量保证,要他们配合官府使尽量多的人能够接种疫苗。
何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云观的玉清半仙,灵隐寺方丈他请不动,可玉清半仙和他素来交好,请他出山绝对有把握。所以书信一封,让两个徒弟亲自送来,面见玉清道长。
玉清道长看了信,摇摇头:“老道方外之人,诸多不便,此药若真利国利民,自有时间检验之。只是你们来了,老道也不能让你们空跑一趟,你们把明月叫来,我嘱咐几句,让他随你们去吧。”
纪容舒和师兄面面相觑,明月?那个人小鬼大的道童?他去有什么用啊!不过,他们没胆子反驳玉清的话,只好退出来,把明月叫到玉清跟前,两人则退到殿外等消息。
直等得两眼翻白,还没有动静,纪容舒身边的师兄跺脚了:“师傅那边十万火急,道长却好似一点感觉都没有!”纪容舒安抚他:“师兄稍安勿躁,出家人都是这个性子,若是如你我般遇事都带三分火气,哪能参悟大道呢?”
“哼,就你嘴皮子会翻,难道你心里就不急?”纪容舒一脸无那:“我当然也急,师傅没用信鸽传信,却让我们亲手送来,明显就是对这件事充满了期待,如今,我们却只能在i枯等,等的还不是道长,只是道长的徒弟。”
说到这里,边上的师兄脸色已经暗了下来:“明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有几分能耐,我们还不清楚吗?好像前阵子是听说道长要把他交给师傅教导,但也只是教导而已,我都在想,回去要怎么跟师傅交代了。”
两人一阵长吁短叹,里面的明月却出来了,小脸上满是泪痕,见到两人站在殿外侯着,先是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挺了挺腰板,小手在鼻子上一蹭,哼了一声:“你们牵了马等我,我收拾东西,就跟你们走。”
纪容舒傻了:“你这什么表情啊,谁欺负你了是怎么的,你不爱去,我们还不要你去呢!”
没想到明月大怒:“要不是你们来了,我还能在师傅跟前都孝敬一段时间呢!现在,师傅让我提前出师了!”
说完飞奔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纪容舒和师兄面面相觑。玉清道长推门出来:“明月这孩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你们别与他计较,替我转告润千老友,老道虽然不方便出面,但是江南之事,却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江南明月(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江南明月(二)
当明月再度出现在师傅,以及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一身米黄色书生长衫,头上的道士圆髻换成了一根短小的麻花辫子,眼前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居然片刻之间把自己拾掇出了书生的模样。
一手牵着马,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见到师傅出现,松了缰绳快步上来,咚的一声就跪了:“师傅……”玉清道长背着手,没有去扶他只是退开一步:“从现在起你不是明月,你我师徒名分就此终结。”
明月双目含泪:“师傅,明月永远不会改口的,明月……”玉清道长背转身走进殿内,殿门徐徐关闭。纪容舒和师兄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道这个老道士不讲情面起来真是够严厉的啊,明月娃儿不过十一二岁吧,这个年纪伤离别也是正常的啊,何必这么绝情呢!真真是修道人家,这心硬起来,跟顽石没两样了。
明月跪在大门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忽然拉起袖子擦了眼泪,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师傅,我走了,您老人家多保重。”说完站起身:“我们走吧。”纪容舒张张嘴:“那什么,明月,你额上都红了。”明月走下石阶,回到马儿边上,冲两人喊:“走吧,你们不是很急的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跟了上来:“明月,其实,其实道长不方便出面,你……”明月冷哼了一声:“离开齐云观,我就不是明月了,我叫孙嘉淦。”“啊?”纪容舒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孙嘉淦!”明月,哦不,孙嘉淦狠狠地重复了一遍,一扬鞭子,马儿一个飞窜,把两人甩到了身后的同时,也把齐云观远远地抛开了。康熙四十六年,明月十二岁,康熙四十六年,孙嘉淦的名字第一次为人所知。
纪容舒和师兄带着孙嘉淦出现的时候,何焯难掩失望之情,但是这个孩子何焯也见过多次了,玉清道人也曾提起要将他送到义门学习。现在他提前来了。何焯只得把失望藏进心底,摆出笑脸,收了孙嘉淦做弟子,和纪容舒互拜了师兄弟。
只是江南疫苗这件事情还没解决,民众议论之声甚嚣尘上,许多“有心人”乘机煽动民怨,企图动摇官府的威信,甚至公开叫嚣,称义门上下是官府的走狗,丢了读书人的脸。苏州知府曾经拘役过何凝玉,义门上下对那知府本来就没有好感,现在又闹了这样的事,他们觉得非常难看。
一方面胤禩的信里要他们帮助官府,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组织民众接受疫苗。一方面想到官府之前的所作所为十分恶心,不想趟这趟浑水,如今流言传出后,义门上下人心浮动,何焯十分忧心,明知是小人伎俩又顾忌着人言可畏,两面为难。
因此他才想到了请玉清道人出面,毕竟齐云观在历次大灾中的表现,使得玉清半仙的名头在江南地界十分响亮,再加上这位仙长级别的人物刚从西安回来,那边的灾情也是用京城的药配合起来才控制住的,除了尚未归来的玄妙观观主,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然而,当何焯见到孙嘉淦的时候,他失望了,玉清道长拒绝了他的请求,把弟子送来,叹了一口气,安排孙嘉淦拜师,找了师兄带他,自己只能另想别法。
几天下来,苏州的流言越来越厉害,茶馆酒肆都在传,把牛痘疫苗说成是控制人的精神药物,被打过疫苗的人,当场昏迷什么的,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苏州知府的反应让人啼笑皆非,起先是抓了几个传流言的人,关押了。但是这样非但没有制住流言,反而使得流言有向外省市扩张的危险。
事情一直拖到了八月中旬,中秋节都过了,发往北方的信胤禩其实也看到了。其中关节他也能猜到一点。江南富庶,文风鼎盛,又是前朝的老宅基,反清势力根深蒂固,极容易被一些有心人士利用,煽动民众反对官府。
但是,这次这些人不但反政府,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义门。胤禩苦笑,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但是,即便是这样,胤禩依然没有动作,江南各地虽然口口传颂廉郡王仁德,但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当政的官员中,不是太子党就是康熙的亲信。
当初胤禛在江南大搞白色恐怖,杀的却都是三级以下的官员,真正的大佬一个没动,江南官场对太子和康熙来说依然是根正苗红,只不过现在太子略处下风罢了。胤禩理论上掌握的是江南一省的兵权。当然,那也只是理论上而已。额尔济统领江南省防务,调度权却捏在两江总督手里,额尔济说白了就是一个养兵的将军。
胤禩起初对这个安排是非常满意的,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公开休养生息的机会,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因此他让柯安带去了先进的理念,以及庄上已经练熟的庄丁,为的是将来真正动起来的时候,他们能震惊天下。
然而,有些人就是不让他好过,他是出于善意和进一步扩大义门声誉的目的,才去信给何焯。结果却被人无端泼了脏水。泼脏水还不算,他还不能反抗,明知是计也只能引颈就戮,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爽。
屋漏偏逢连夜雨,胤禩自己这边也是事故频发,被老爷子派去内务府扫雷,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不说,老婆大着肚子跟小妾耗上了,真实事情都挤到一块儿,江南的回信就这么耽搁了。一来二去,中秋节都过完了,何焯这边都没收到胤禩的只字片语。
何老师郁卒了,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苏州知府发来的请帖,请他到府衙吃饭,老爷子望着请帖,心里真想三下五除二把它撕个稀巴烂,扔到地上踩几脚泄愤,表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打发了送贴的下人,表示自己一定会去赴宴。
拿着请柬,何焯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这时候,孙嘉淦在外面求见,何焯一愣,叫他进来。孙嘉淦行礼之后开口:“老师,师傅让我来,一则为了念书,准备乡试,二则是为了能多参与一些俗务,尽快脱去身上的道家习气。可是,学生来了这么多天,看的听的都是对义门上下十分不利的传言,不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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