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来没有办法,只好去寻阿德哥,──年高德劭望重歇浦的虞洽卿。虞洽卿不但跟杜月笙够交情,还可以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他一听袁履登和闻兰亭的报告,当时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得了。洽老为人向来热心,着起衣裳上了汽车便去杜公馆。
杜公馆的听羞看见洽老驾到,不敢再拦,让他带着袁、闻二人上直登二楼,洽老一面走一面狂喊「月笙!月笙!」进门一看,杜月笙真睡着了,但是洽老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杜月笙摇醒,而且逼牢他穿衣着裳,刷牙盥洗,然后三部汽车四个人,首尾相衔,风驰电掣的开到了纱布交易所。
交易所的经纪人,伸长颈子在门口等、远远看见杜月笙的汽车疾驰而来,犹如天降救星,他们一个个雀跃三千,回过头去便是声声高喊:
「好啦,好啦,杜先生来哉!」
这时候,顾永园还站在台上慷慨激昂,义正词岩,他在口若悬河的质问,一听「杜先生来哉」,不觉呆了一呆,踮起脚来望时,一眼瞥见虞洽卿、袁履登、闻兰亭陪看杜月笙驾到,他一看就明白了,毫无问题,他已经把风潮闹得很大,上海商界领袖全到,是他们把杜月笙硬拖得来解决问题的。
方才顾永园在大呼小叫,厉声质问,风浪之猛彷佛泡爱多亚路这幢大楼都要掀倒,如今杜月笙、虞洽卿和袁、闻二人在大厅门口一站,好象摇摇欲坠的大楼即刻恢复了重心。经纪人、交易所员工和心中有病的理事一致吁了口气,晃悠悠的一颗心,也稳稳妥妥落回腔子里。
纱布交易落入掌心
杜月笙面带微笑,一步步的往大厅里走,虞洽老等人反倒跟在他的身后,拥挤的人潮眼见杜月笙在进来,人潮迅速的划开一条大道
一直走到台下,杜月笙仰脸望看顾永园,笑容可掬的问:
「这位先生,可认识在下?」
顾永园连忙双手一拱的说:
「久闻杜先生的大名,就恨缘悭,始终没有机会拜见?」
「笑话笑话!」杜月笙抱了抱拳,又问:「先生既然晓得我杜某人,我杜其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听?」
「杜月笙的一句闲话嘛,」顾永园坦爽的说:「兄弟当然只有唯命是从。」
「多谢多谢,」杜月笙笑了笑:「那么,就请先生赏光,到舍下去一趟。当然了,交易所这边的朋友也要请他们到一到,不管有什么事体,让我们从长计议。」
「好的。」顾永园很快的走了下来:「杜先生叫我去,我就去。」
大队人马一走,时间已近中午,纱布交易所虽然风平浪静,安堵如常,可是,一上午的功夫就这么耽搁,只好改在下午再开拍。
到了华格臬路杜公馆,双方坐下来面对面谈,杜月笙和虞洽卿是仲裁人,张大帅没有露面,他在隔壁头很紧张的等消息。
顾永园理直气壮,了无怯意,当着这么几位大亨,他还是一口咬定,这一次棉纱一暴涨必定有内情,有毛病,他极力坚持查封经纪人的账,否则,他不惜身家性命,他要告到法院。
说好说歹,摊出底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方承认了促使棉纱暴涨,确实是为了打击空头,因而难免做了点手脚,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怎历个了法呢
始终都在注意倾听两造言词的杜月笙,这个时候开口说了话
「依我看是容易得很,套一句戏词,怎么来的便怎么去吧?」
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问:
「杜先生,请你指示一个办法,好不好?」
「官司呢,不要打了;今天下午,纱布交易所还是要开拍。否则的话,事体越闹越大,风言风语传出去难听。各位以为如何?」
除了顾永园以外,在座的人,异口同声,一致如逢大赦,喜上眉梢的说:
「杜先生讲的,极有道理。」
「不过,开拍以后。」杜月笙慢条厮里的又说:「要是行情再涨,做空的朋友,不是更加要上吊了吗?所以我的意思是;今天下午一开拍行情就要跌,让它跌停板。然后,后天再跌,天天都跌,一连跌它几个星期,跌回两不吃亏的原价,也好让做空的朋友补进来,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做多的人很像脑筋了,他们搔耳挠腮,迟疑不决的说:
「这个……」
「不必这个那个了!」杜月笙接口很快:「就照我刚才所说的,怎么来的怎么去,非法获利,物归原主。各位既然曾做利多的手脚,这利空的布置,想必更加容易。」
做多的人为之哑然,于是,双方正式成立协议。杜月笙的这一着,不知救了多少做空做出毛病,急得要跳黄浦江的朋友,他赢得了这一帮人衷心感激,另一方面,他公开露了这一次脸,使杜先生的威信,普遍建立于商界人士的深心之中,但凡出了严重问题,都要借重他的片言解决。基于这种心理,纱布交易所一致推他担任理事长,杜月笙不干,让给穆藕初后来穆氏出长行政院农本局,他方兼领了这重要的一席。
卫生署长协助戒烟有一天,杨志雄去看杜月笙,正值杜月笙大吸其鸦片烟,杨志雄躺在他对面,凝望着鸦片烟灯畔吞云吐雾的杜月笙出神,久久,他深有感触,于是,忍不住他将久藏心中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月笙哥,你近年样样都好了;唯独一桩,美中不足。」
杜月笙矍然而起的问:
「那一桩,那一桩?
──杨志雄伸手一指烟枪
把手中的烟枪,重重的一甩,杜月笙懊恼无穷的说:
「王八蛋要吃这个!真叫做没有办法,你想想看,一个人做事体,会朋友,要从早晨忙到快天亮,人总归是人,不靠这个提提神,怎么受得了!凭良心说,我已经不晓得几百十次,想要把这个戒掉!」
杨志雄心里怦然一动,趁此机会追问:
「你也想过要戒烟?月笙哥,是真的还是假的?」
杜月笙断然的说:
「你不相信,我罚咒!」
「那倒不必,」杨志雄连连摇手,又说:「月笙哥,如果你与想戒烟,我可以替你策画策画。」
「好呀!」杜月笙毫不迟疑的回答:「这桩事,就算我正式托你了。」
杨志雄很高与,他去见了宋子文,告诉他说:
「老杜方才跟我说,他决定把鸦片烟戒掉。」
「很好,」宋子文欣然答道:「这件事我最赞成不过了。」
「老杜已经托过我,」杨志雄又说:「请我替他策画戒烟的事。」
「那么,你准备怎历样给他戒呢?」
「我想请一位最权威的医师」
「那一位?」
「卫生署署长,刘瑞恒博士。」
「为什么要请他?」
「请刘署长有两层好处,」杨志雄侃侃而谈:「第一,刘署长长卫生机关最高长官,请他出来,老杜唯有一心一意戒到底不好意思半途而废。第二,刘署长可以把老杜戒烟的情形,报告蒋主席,蒋主席听到老杜发奋向上,一定高兴。
宋子文哈哈大笑,他说:
「亏你想出来的。」
「帮朋友脱离苦海,总是一件好事,」杨志雄见宋子文也很热心,相机提出要求:「刘署长那边,你可否为之先容?」
「那没有问题。」宋子文一口答应,而且当时便拿起电话听筒,一只长途电话,拨给南京卫生署刘署长。
刘瑞恒说:他当晚正要趁夜快车到上海,不妨等他抵步以后,当面商谈。
翌晨,刘瑞恒到了宋公馆,宋子文再打电话请杨志雄来,三个人说了一阵,谈起杜月笙戒烟的请托,刘瑞恒欣然应允。
在宋公馆吃过早餐,杨志雄先去打电话通知杜月笙,他说:
「你昨天讲好要戒烟,现在宋部长已经把卫生署的刘署长请到上海来了。我们刚才谈过这件事,刘署长一口答应。」
「啊?」杜月笙惊喜交集的问:「刘署长呢,他此刻在那里?」
「就在宋公馆。」
「我立刻就来,」杜月笙与冲冲的说:「当面请他帮这个忙。」
移时,杜月笙匆匆赶到,见了刘瑞恒,杜月笙再三表示戒绝鸦片的决心,他请刘瑞恒鼎力协助,当面商定戒烟的步骤。
事情照样的繁忙,鸦片烟确实一口也不抽,如此继续了一个星期,朋友们非常高与,小报上天天刊登,杜月笙在戒鸦片烟了,消息在黄浦滩上不胫而走,这一个消息对于当时由蒋主席亲自领导的戒烟运动,发生了很大的作用,瘾君子们纷纷在说:
「委员长兼任禁烟委员会主任委员,连杜先生的鸦片都戒了。看来我们也是非戒不可,还是早点想想办法吧。」
一时,上海人开始戒绝鸦片的,风起云涌,戒烟医生和戒烟药水的广告,充斥报章杂志,盛极一时,「戒烟」,成了当时最热门的行业,──不少医生靠此一副业发了小
大家正在兴头上,杜月笙开始戒烟的第八天,金廷荪忽然神情严重,悻悻然的专诚拜访杨志雄。
见了面,金廷荪并不词费,开口便说:
「杨老兄,今朝我要跟你谈一件事。月笙戒烟是你发起的,起头还好,但是今早他已经在发烧。月笙的肩膀上,挑着多少人的担子,老兄不会不知道,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跟我都吃不消。」
杨志雄一听,不能不着急,拖了金廷荪,立刻驱车疾驶杜公馆。
一问,杜月笙正在二楼太太房间里躺着,于是杨、金二人,一同进了房间,看到了杜月笙,杨志雄顿即朗声的说道:
「月笙哥,我今朝是来跟你道歉的,同时,我请你从此刻起,马上恢复吃大烟。」
杜明笙茫茫然摸不到头脑,他怔怔的问:
「为啥?」
「因为我劝你戒烟,」杨志雄坦坦白白的说:「害得你发了寒热。」
「那个说的?」
「金三哥说的,」杨志雄十分诚恳的再劝:「月笙哥,我想过了,请你戒烟,害你生病,这个责任未免太重,所以我今朝来向你认错。──我确实不该请你戒的」
「笑话!」杜月笙大声的说:「发寒热是我伤了风,难道说吃鸦片烟就不会伤风了吗?」
「不不不,月笙哥,」杨志雄还在坚持:「你在戒烟时期不管得了什么毛病,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