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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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国色-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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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看起来没个正形,内心里的城府却不浅。如今露出恐惧怕死的胆怯,这倒正常了些。
只不过,那马家坡子镇么,待这卫央去了,刀子架上了脖颈,看他还要气甚么临阵脱逃的心思!
孙四海摸了摸胸口的黑色缨结,精瘦的脸上时而意动,忽而又摇头,踟蹰着难定主见。
见到卫央不复去时沉闷而脚步轻快面有喜色,已能自己侧身起来的徐涣讶道:“百将何喜之有?莫非要离开轻兵营么?”
心下不安,在一夜里思虑中,徐涣总觉卫央待他并没有甚么恶意,更且如今唯有这百将身边方是一处周全。倘若没有卫央庇护,这轻兵营里的,那老卒便不必说了,单单甲屯中的,那逃卒罪犯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方才外头响动,徐涣探头瞧过,正是甲屯中两队士卒,一个个一身泥水未涸,精神十分不济,没有一个不遍体鳞伤的,却一个个面色凶狠,彼此仇视的厉害,这样的一群人,若无卫央这样的人佑护,他一个读书的少年,能得甚么便宜?
卫央见他已能起身,抓起直刀取一块粗布擦拭,坐在一边笑呵呵道:“你这小子,皮肉白净,骨头倒硬实的很。胸口都被马蹄踩坏了,这才休养两天便能行动,真不知你也是什么食物养活大的。”点上油灯将刀刃在火上烤,又道,“也算是要离开轻兵营了,怎么,你不愿意么?”
徐涣一愣,又大喜,不顾疼痛爬起来喜道:“是朝廷有恩赦了么?那,何时离开?”
卫央也一愣,继而失笑道:“你还真觉着彻底离开轻兵营了?朝廷再有恩赦,那也轮不到咱们头上。我说的离开,是这个屯去外头顶替正规军驻守一个镇子,马家坡子镇,知道么?”
马家坡子镇?那是甚么地方?
徐涣犯事之前,寸步也未出长安,哪里能知晓马家坡子是甚么地方。
难免心中失望,怏怏地又躺了回去,嘟囔道:“我只当有恩赦下来,原宥了咱们这些人哩,那马家坡子么,想也离此不远。”想想惊讶道,“百将能出入轻兵营那是本领,只不过咱们这样的轻兵,一旦放了出去,就不怕趁机逃脱么?”
卫央笑道:“你敢么?你要逃走,找你阿姐麻烦的可不仅仅只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了,这么大一个朝廷,有的是办法让你重新回来,到时候反而更受罪。”
这一提醒,徐涣立马想起入轻兵营的规矩,一时间泄气无比,他可不敢想象自己作了逃卒,家里那只有一个阿姐会怎样。
不管徐涣,卫央将那黑沉沉的鱼符翻来覆去瞧了好一会儿,这便是大唐军人的军官证了,上头阴刻“原州大都护府制百将”几个字,尚有暗红色的痕迹残留在上面,想来这鱼符也能作印信使罢。
次日,雨停了,天还阴着,地字营马军除却一伍,其余皆有分派,卫央这一屯代驻的马家坡子还算比较近,寅火率中老卒组成的乙屯丙屯还要跑到国境线那里去,由于康达等人分引着,各自早已开拔多时了。
卫央心有疑惑,甲屯尽是新卒,自己这百将也是个新手,孙四海怎不教个老卒来配合着?监看也好,引导也罢,总不至于就这么开拔吧?
亲来送行的孙四海瞧出了他的疑虑,将向导引见之后谓卫央道:“有人提议分派几个老卒甚或百将之类来监看你这一屯,我给拒绝了。是个人才,那便要有作为,既为百将,这一屯虽都是新卒,走脱一个,你也逃不脱干系,敢不尽心尽力么?你当这率正百将好当么?这几日于康达多番教唆,合力来推举想教你作这寅火率的率正,你要不出意外,百日驻守之后,这寅火率的假率正也是你的了。”
不及卫央惊忙,孙四海又恶狠狠道:“凡百将,都有履职,到了马家坡子,这一卷军律仔细研读,该你这百将做的,旦夕不可迟延,一个做不好,军法无情!好,这便上路去休!”
接过军吏递来的卷册,卫央心头茫然,他只是不解这做官也怎地在这轻兵营里这样不受待见了?难不成于康达这一伙老卒别有算计?
孙四海去送出营的另一拨骑军,那随从的军吏吞吞吐吐提醒卫央:“卫百将须记着了,到了马家坡子,那里有的是土兵来配合,马家坡子镇人口甚不少,有一队土兵,到了地头先要纳入手中暂管,该怎样行事,还望卫百将仔细斟酌,别出心裁甚不好。”



第二十八章  马家坡子
孙四海的话卫央听明白了,这是把自己架上这个位置,用自己的顾虑和百将的职责约束自己,或者强迫自己想方设法作好这个百将。
可这军吏的话,怎么听卫央怎么觉着话里有话。
军吏目光灼灼盯着卫央看,明情再不肯多说半句话专等回答的架势,卫央也知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拱手道:“多谢提点,卫央记着了。”
这屯都是鼻青眼肿破败不堪的新卒,行列出营门,孙四海并不像待别的队伍一样说几句话,只瞅了瞅卫央,手一挥背过身去。
一路上左思右想不辨清浊,卫央索性不去理会,左右到了那马家坡子,到时那里只有甲屯这百人驻军,寻那里的土兵队正问个清楚便是了。
遂问那向导:“依这样的脚程,多时可抵马家坡子?”
向导是个灵源的土兵,也就是地方官组织起来,由县城驻军统管的民兵,想是这些年来与轻兵营打的交道不少,待这一屯新卒也不惧怕,见卫央问,土兵算也不算张口就答:“卫百将是怕赶天黑到不得马家坡子么?这倒不必,依这样的脚程,日入黄昏时定能到达,只是沿途少有风静处,饮食只好在马背上了。”
卫央算了算,这时候的日入,也就是酉时,酉时末黄昏初,怎么也到夜里了,恐怕不甚便利。
又问向导:“你早先到过马家坡子镇么?倘若快马奔走,晡时能到么?”
这向导明情也是个利索的人,闻声喜道:“卫百将要赶路,那自然好,这已入秋,天老爷谁能料得准?早些到了,不定少受风雨凄苦——倘若要赶路,这也百人之多,不必经由大路,我知有一条小径,战马可行,直奔马家坡子去,离此也不过三五十里路程。”
“有劳带路,自小径上去。”知道到了马家坡子人生地不熟定还有许多周折要做,卫央往路边山林里有小径蜿蜒而上处瞧了片刻断然决令,又教跟从在左右的窦老大传令下去,“吩咐下去,自小径直奔马家坡子,一路不可迟延。”
窦老大迟疑着道:“唯恐走脱些人,咱们屯既不曾选出队正,连伍长火长也没有,少看管,不定便要出纰漏。”
卫央哼道:“虽说新的火长伍长并未选出,原先军头定的不是还都记着么。你只管吩咐下去,走脱一人,依原有队伍,军法从事,就地斩首绝不拖延。”
窦老大心头惴惴,拨马往前后传令去了。
寸步不离的徐涣心生忐忑,缩着脖子不敢说一个字。
那土兵也知这寅火率甲屯的旧事,听得卫央这样反复,心中不禁纳罕,这岂非教这百人的屯内讧不绝么?
他可不愿多事,卫央既是百将,那便依他吩咐就是了。
卫央甫到营中,这百人便吃了他偌大一个苦头,虽说现在没有老卒供应给他折磨自己了,可这人武艺之高,心地之黑,又是正经任命的百将,谁敢再寻霉头找不自在?一声令下,窦老大跟着向导在最前引路,后头逶迤一个个都跟了上去。
六人之中,前后各有一个伍长盯着。十一人之中,又有两个火长盯着,说是骑军,除却座下一匹赊欠的战马,手中兵器也不见有一把,遑论甲胄。窦老大持卫央大枪在前头押路,卫央自提直刀末位断后,疾走半日,困倦者甚多,没一个人敢叫起苦来。
那滚刀肉休整两夜一日,也已成了乖乖的人物,软硬卫央都不吃,这些人能耐何?
这小径自比不上官道好走,沿途多有落马者,及出又一处山群,那向导手指前头笑道:“卫百将,咱们到了,前面就是马家坡子——你看那低矮些的山群包裹的,里头就是了。”
这里正上了官道,远远瞧去,官道深入那山中,山外又有白光光的蛇一样的往三方通去。那马家坡子为群山包裹瞧不见,这环境卫央先喜了一喜。
一路来,卫央心有所思,或许是多番提及的那位武宗皇帝年间的吴王改制所致,这原州大都护治下的交通很是便利,原州以西的官道虽比不上原州渭州这等重镇的道路以灰色如水泥般泥土覆盖,好歹宽阔的很。泥土路基上铺着沙石,细雨方过,青奄奄地煞是喜人。
回头望去,已天高云淡,些微的日头光熙自薄云后直射下来,枯萎的植被也泛出生命的最后光色,有枝头未落的野果,教树梢枝条舞弄着,偶尔落下敲在行人肩上,发出湿漉漉的响动。
看天色,应是晡时之末,卫央也觉饥肠辘辘,挥手道:“快马加鞭,到了营地再行歇息——进去的时候,不可喧哗,不可搅扰镇民,有故意破坏的,军法伺候!”
向导笑道:“某每番带路来此,进驻之前都见过上官训话,卫百将这是最简明的。”
卫央冷冷道:“咱们都是轻兵死士,倘若说教有用的话,这甲屯还能有这么多人么?老窦,你传话下去,我这人规矩不多,但存意违反我的规矩,不论是谁,只好用军律来跟他讲话了。”转头问向导,“咱们的兵器甲胄该去哪里取来?”
向导缩着脖子有点不适应,闻声答道:“一般军伍,开拔之前自有辎重营将所需点查送来,以前的轻兵营也有暂代正规军守备的先例,那时轻兵营的饮食穿戴用度自然自备,像兵器之类,到了马家坡子自有原本守备这里的子丁屯军卒安排。”
卫央这就明白了,原来那子丁屯会留下交结的人,这就好。要不然,所说甲屯是来守备的,可身为军卒手里没有兵器,万一发生点意外情况,难不成抄起扁担去拼命?
军到山前,山内飞马驰出一骑,马背上骑士只是个老卒,近前了勒马问道:“是轻兵营来暂代驻守的么?某是选锋营子丁屯留守待交结的,百将是谁?”
一时甲屯轰然,这人态度并不十分傲慢,但甲屯百人,那都是老兵油子与各色罪犯,一贯何尝教人这样无礼过?那徐涣也面有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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