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窟,对不对?”
断甲全身发紧,目眦尽裂,大声吼道:“你只凭我的一句话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你只是在猜而已!”
秦霜停下脚步:“对,我本来只是在猜。但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猜对了。”
断甲忍耐力极好,面对用刑都神情自若。方才的一次失态已经说明了答案。其实秦霜所凭的绝不仅仅是断甲的一句话,他的猜测还是与他之前看过的电影有关。雄霸跟踪步惊云到了黄沙万里之处才出手,就说过“排云掌遇水才能发挥威力”,所以步惊云才扯断了自己的一只手臂,用迸发的鲜血作为水催动排云掌,才得以勉强逃脱。
秦霜的额上结着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喘了口气才回头对雄霸道:“帮主,他已经说了火麟剑的所在了。”
雄霸使了个眼色,两个押着断甲的弟子就松了手。
但他没有站起来。他低着头,散乱的发丝垂下。
身前的土地渐渐地被一滴滴液体打湿了。
他终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家道中落的窘迫、被人欺侮的艰苦、长久的冷漠和忍耐,只有抱着有一日能取得火麟剑练好蚀日剑法的希望才能支撑下去。而刚刚他的面具被人却被人打破了,背叛了他的人正是在这几日让他稍稍觉得温暖的那个人。
秦霜。
他是个迷迷糊糊的人,武功不好,又懦弱怕死。偏偏心地还不错,被自己嘲笑了还会贴上来。而且照他与天下会大小姐的关系,作威作福很容易,他也没有那么待人。他冷眼看着,心想,天下会的大小姐有多骄纵,若是对他没了新鲜感,他以后还得被人欺负。或者自己以后可以……
现在没有以后了。
是这个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那些傻气和温柔,可能都只是画皮。
秦霜看到断甲在哭。
他没有想过,原来那个冷漠骄傲的少年,竟会跪在他面前哭。
无声的抽泣。
这让秦霜很慌乱,无限的慌乱聚成一股冲动。他想要过去,像昨夜那样贴着断甲的耳朵说话,告诉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更重要的,火麟剑不会被别人拿走。
因为断甲想错了,其实凌云窟内既有深水之潭,也有四通八达的空间。要对付火麒麟恰恰需要的是风神腿。但天下会不可能打败火麒麟,连雄霸亲自出手也不能。火麒麟作为上古的妖兽,慑人心魄,能勾起人深深的恐惧感,所以还需要“北饮狂刀”家传的冰心诀。
能得此二者者,唯有将来的聂风。
聂风宅心仁厚,非但不会夺火麟剑,反而会助断甲一臂之力。
他看过电影,他知道剧情。
但是他不可能将这大声地说出来。
他只能慢慢地靠近断甲,告诉他:“你听我说。”但距离还太远,他还不能说。
就在他走到断甲身边跪下,想将脑袋凑过去的时候,断甲却突然出手了,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寒气逼人,将秦霜迅速地笼罩:“傲雪凌霜!”
天霜拳第八式“傲雪凌霜”,这半年来他看过十次,却在心里练习了一百八十天,而今天他是第一次使出来。
“傲雪凌霜”,他恨不能将秦霜踏在脚下狠狠地凌虐!
秦霜大惊,但他是跪着的,退后根本来不及!下意识的,他只能闭上眼睛,伸出右拳去抵挡。
以他的少得可怜的内功去抵抗,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吧。
双拳相击,秦霜只觉得自己身处在暴风雪中。
但一切逐渐平息了,他却没有被暴风雪埋葬。右边的袖子估计是成为碎布了,因为能感到它们飞扬起来,擦到脸上的感觉。
随后是右臂剧痛。
随后是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断甲。口鼻与身上都渗出了血,但却被冰冻住了。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物。他身下的土地方圆十里都凝结了一层冰霜。
秦霜正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突然一怔。
他身上几乎没有冰霜,肢体都是温热的。感觉很快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背后紧贴着一个坚硬的胸膛,温热的身躯,有力的心跳,还有掌心贴在他赤裸的右臂上输送功力的一只手。
断甲死在天霜拳下。
而在此地,能隔着一个躯体挡下断甲用尽力气使出的天霜拳,还能将之一拳击毙的只有一个人。
“多谢……”秦霜尽力平复着自己打颤的牙关,“……帮主救命之恩。”
“你要救他,他却要杀你。”
响在耳边的话,却听不出平时远距离的那种威严感。
“他……他当我是朋友,我却背叛了他。”
四周的人从被冰冻的情况下渐渐冬眠苏醒,近距离地见识了雄霸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击之内取人性命的力度,而且他所护着的秦霜,只是碎了衣袖,竟然毫发无伤。顿时群情激昂,“英明神武”的赞颂不绝于耳。
雄霸收回了贴在秦霜右臂上的手。
秦霜想,若是他站起来走了,自己得千万支持,不要一下子瘫到了地上去。
谁知雄霸收到一半,紧紧地揽了自己的腰,竟是将自己抱了起来。
“五十个高级弟子都不曾打探到火麟剑的半点蛛丝马迹,最后倒是这个人一语道破。本座素来惜才,绝对不会亏待了效忠之人。你们听好了,今日起,这个人,便是本座所收的入室大弟子!他既能在天霜拳下逃过一劫,本座就亲自教授他天霜拳,让他今日之后——”
背后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能重击自己的心脏。
腰上的手也很紧,紧得自己呼吸困难。
震惊、恼怒、失落、恐惧、伤心……这一天来的情绪实在太多太强烈,让秦霜难以支持。
雄霸的话语,一字一字,伴着滚烫的呼吸撞击他的耳膜:“本座就亲自教授他天霜拳,让他今日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顿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滚滚声浪就将自己吞没了。
短短的半天时间,他就从一个低级弟子晋升为雄霸唯一的入室大弟子,面临着众人惊叹而火热的目光。
而就在不到百米的距离,断甲的尸身倒在一片未化的白霜之上,死不瞑目,无限凄凉。
他的悲痛如鲠在喉。
以前在看电影的时候,他就有些疑惑,收聂风与步惊云是因为命数使然,“一遇风云便化龙”,那么大师兄秦霜是如何被收为入室大弟子的呢?论资质论武功,他都比风云差得远了。雄霸对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天真耿直”。
那么一个天真耿直的人又如何能从天下会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呢?
现在他突然有点明白了。
断甲确实是与主要剧情无关的人,换言之,他只是个路人甲。但他又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路人甲。为什么他会和自己说了句话就惹了自己的注意?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在意他?
“对不起……”秦霜嘴唇发颤地吐出了这句话,也许连身后的雄霸也不曾听到。因为从秦霜眼里掉下的一滴眼泪,刚刚落地就被雄霸踏在了脚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限荣光。
却是要用一个人的死,作为另一个人爬上去的踏脚石。
7、大师兄的日常 。。。
断甲的尸体被火化了,秦霜将剩下的骨灰拣了,派人带到断甲故居去,撒在那片土地上。
“若是他地下有知,也绝对不愿意葬在天下会吧……”
自从雄霸收了自己为入室大弟子后,地位骤变,不但能够派人替自己下山做事,连高级弟子见到自己也要称呼一声“大师兄”。只是看他们有的年纪比自己的身体大上许多,有的功夫极好,秦霜自己也觉得名不副实,一面讪讪地点头微笑,一面脚下加速。
锦衣玉食,文丑丑还领了两个婢女来伺候。秦霜将婢女回绝了,被人低声下气地伺候不是他近三十年现代教育养成的习惯。何况这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成年好多年,要让年轻女子伺候自己沐浴什么的实在很别扭。
唯有搬进新的楼阁是他迫不及待的。他在人仓连一刻都不想多呆。
断甲的那个铺位还空着,在那里自己曾经悄悄地蹲下,屏息凑过脑袋去说悄悄话。可惜断甲给了他一次机会,没给第二次。第二次,他憎恨秦霜,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如今他的人已经化灰了。秦霜也不想看到又有新来者躺在那个地方,会觉得如鲠在喉。
秦霜住在四楼,很大的房间,装饰清雅。睡醒了对着窗外吃饭,正能看到日上三竿。
雄霸既说要亲自授他天霜拳,目前是不会有人敢来指点他的。
而雄霸在两个月前亲自下山,要去江南竹林与“北饮狂刀”聂人王一战。从天山到江南,斜跨大半个神州,就算是有千里马,没个两三月也回不来。
那时他与孔慈一同坐着六人大轿,在众人的簇拥下送雄霸一行下山,阵势恢弘。众人见雄霸亲自出手,个个信心满满,认为必能手到擒来。
秦霜看过电影,心知不是如此,只是也不点破。
“不过,雄霸也不愧是一代霸主,没带回雪饮刀,还是能成功地吸引掉众人的注意力。或者说,让人更加兴奋了……因为他这次带回来的是聂人王的妻子,武林第一美女——颜盈啊……”
旭日东升,骏马昂首嘶鸣,为首的男人一身劲装,剑眉入鬢,威严狂傲,同行的弟子也是精神饱满,映着朝阳,轮廓踱上一层金光。
天下会一直在蒸蒸日上,还没有到达它的顶峰。
上马之际,雄霸转过身来唤道:“小慈。”
孔慈脸上满是不舍,听到呼唤立即飞奔了上去,被雄霸搂在怀中,紧紧地抱着雄霸的脖子。
舐犊情深。秦霜看着这样父女相拥的场景,觉得很感人。
孔慈被放下的时候满脸都湿漉漉的。
秦霜正要去安慰他,却听到同样的一声“霜儿”。
“啊?”他一个身体十四五、灵魂二十八的男人不需要像那样拥抱吧?可是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