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脸上的红润霎时褪得干干净净,一双杏眼圆睁,小嘴微合。赵星语见她虽然惊状万分,却仍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尚有几分妩媚姿色,难怪能做吕应才的小妾。
章幕僚已经拿出纸笔准备记录供词,其余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小妾。
小妾被这严肃的场景吓住,嘴唇动了动,颤动说道:“妾身本名芳草,那一夜少爷唤我伺寝,我与他在净房同浴……后来少爷就上床睡觉了,我半夜迷迷糊糊起来夜解,回来摸到少爷全身冰凉。我以为他生病了,就点灯察看,谁知他,他竟然……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赵星语扬了扬眉毛,问道:“你夜解用了多长时间?”
芳草答:“一炷香左右。”
赵星语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又问:“为何需要那么长时间?”
芳草躲闪着赵星语的目光,道:“我肚子痛,可能那天吃坏了肚子……”
赵星语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继续问:“吕应才死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芳草闭上眼睛,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声调说:“没有听见。”
赵星语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咄咄逼人:“真没听见?”
芳草坚持答道:“真没听见。”
赵星语爆喝:“你骗人!吕应才死前面目扭曲,眼睁嘴张,痛苦不堪,他定会在死前呼救或者发出挣扎的声音。而净房就在同间屋里,他哪怕是翻身辗转你都能听见,何况他临死前挣扎弄出的动静,你居然说你没听见?”
芳草急忙说:“我没在屋中夜解,我去的外面。”
赵星语提高了声音:“屋中有马桶你不用,偏偏要跑到外面去?你为何要舍近求远?”
芳草张口结舌,面色死灰,沉默了一会,突然嚎叫起来:“是我杀了吕应才!我早就想杀他了!你们抓我吧,是我杀了他!”
肖致远和章幕僚都松了口气,案子总算破解了,再不用领着皇命提心吊胆。
然而,赵星语却并未停下审问,继续步步紧逼:“你为何早就想杀吕应才?”
芳草猛地抬起头,眼中涌起无穷无尽的怨恨,愤怒和激动使她流出了眼泪:“我本是良家女子,父母早就为我定下亲事,却不料一日我去寺庙上香被这畜生瞧见,后来他就派人尾随我回家,扔给我父母十两银子,强行把我掠到府中做了他第三十二房小妾。他还威胁我敢自尽,他就杀了我父母。我只好忍辱偷生到现在……”
赵星语眼皮跳了一下:“你怎么杀的吕应才?”
芳草想了想,以一种干涩而平板的声调说道:“我毒死他的。”
赵星语瞅了她一眼,慢慢问道:“什么毒?”
芳草言语恍惚,犹豫答道:“断肠草……不,是砒霜……”
赵星语锐利的眼光盯着她不放,一字一句重复问题:“到底是什么毒?”
芳草头垂下去,吞了吞口水:“砒霜。”
章幕僚刚要问话,赵星语挥手示意他别出声,复又问道:“你怎么下毒的?”
芳草烦躁不安地说:“我趁他睡着了给他灌进嘴里。”
章幕僚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怒道:“一派胡言!”
赵星语也懒得兜圈子了,喝道:“芳草,抬起头来!知道章大人为何发怒吗?我们在吕应才的嘴里和胃里都没有检查出毒物,你既然把砒霜灌进他嘴里,为什么我们查不出来?”
芳草闻言立刻吃了一惊,颤抖着声音说:“我记错毒药名称了。”
“那是什么毒药?”
芳草情绪激动地吼着:“我不记得了。反正人是我杀的,你们杀了我吧!”
“真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章幕僚怒不可遏,“来人,上刑!”喊了半天不见衙役答应,才想起这是怡园,不是刑部衙门。
赵星语见章幕僚又要给还没定罪的人上刑,头都大了,急忙把几人带出门外,吩咐青红、翠柳看牢芳草,不准她自寻短见。
待几人来到院中,赵星语徐徐说道:“章大人息怒,其实我看芳草不像杀人凶手?”
“呃?”众人无不惊愕。
“我们尚未查出吕应才死于何种原因,只是根据他的死亡特征初步推断是中毒而亡,其实连毒药的影子都没发现。芳草若说一个众人不知道的毒药名称,或许我还真相信她是凶手,可是她说的那两种毒药都是我们熟悉的,仵作检验的时候不可能查不出来。而且这两种毒药都有味道,断肠草会产生一种强烈刺激的臭味,砒霜则是类似杏仁的苦涩味,可是大哥说过,吕应才嘴里只有酒味。所以我断定芳草根本就不知道吕应才的真正死因,所以才胡编乱造。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
“想要掩饰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她那夜舍近求远出去解手,其实是为了出吕应才的卧室去办某件事,可是回来遇上吕应才死亡,她无法说出那夜到底做了什么,只好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求速死,就可以把秘密隐藏起来。”
章幕僚沮丧地说:“可是她宁死也不说出来,即便我用刑也问不出所以然。”
赵星语安慰道:“我们可以从她身边的人查起,还记得吕尚书也曾经说过,‘早就知道她有二心。’连他都知道芳草的心思,那吕府的下人说不定知道的更多,我们可以来个三管齐下。
众人惊异万分,满腹狐疑地问道:“三管齐下?”
“第一管,大哥和唐风音去问吕尚书是否知晓吕应才强掳芳草做妾的事情;第二管,章大人去调查吕府下人对吕应才和芳草的的印象;第三管,顾镜文和周伯去寻访芳草的家人,对了,听说她还定过亲,那就连定亲的对象也不要放过。”
众人齐问:“那你做什么?”
赵星语指指芳草的房间,耸了耸肩:“那女人万一想不通自寻短见怎么办?我在这里看着她。”说完拿起先前的绿豆汤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众人齐齐鄙视,赵星语分明就是借机偷懒耍滑头。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74章 全面展开大调查
晚上掌灯时分,众人陆陆续续回到怡园,赵星语做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让几人大快朵颐。吃着可口的佳肴,众人也不好意思再指责她偷奸耍滑。
饭后几人开始讲述各自的访问经历。
肖致远首先讲道:“我跟唐公子去了吕府,正巧碰到吕府下人抓回来一男一女,还是唐公子告诉我那对男女就是卖艺父女。我心想吕应才的死不是都查出来跟卖艺父女没关系,怎么吕尚书还抓他们回来。悄悄问下人才知道,吕尚书说这两人胆敢伤害吕应才,要拿他们陪葬。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见了吕尚书后说这两人跟案子也有关系,需带回衙门审问,才将两人救出来。事到如今,必须把吕应才的案子查得清清楚楚才能堵住吕尚书的嘴。”
赵星语怒道:“这吕尚书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拿活人陪葬!他怎么不把他自己陪葬了!你们就看着他想用私刑就用私刑,想抓人陪葬就陪葬?”
肖致远半晌无言,沉默了一会才黯然道:“如今宦官当道,吕尚书又在朝廷结党营私,和宦官一向交好,皇上对他多有偏爱,如何肯为了两个草根百姓处罚他?”
赵星语冷笑:“哼,等着瞧吧,你们魏国早晚完蛋!”
肖致远和唐风音脸色大变,同时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又命章幕僚赶紧出门瞧瞧。
章幕僚跑了一圈回来,擦着汗说:“墙外和房顶都没人,不远处有几个侍卫,不知道他们听见没有。”
唐风音脸色恢复平静,“那都是我府里的人,即使听见,相信也不敢乱传,我一会再去打声招呼。”又对赵星语认真叮嘱,“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连想都不要想!”然而他心中却感到一丝茫然,想到父亲说的话,想到赵星语下的结论,想到皇上的行事,他只觉得从小树立的信仰在一点点坍塌……
赵星语虽然被训斥得不舒服,但想到两人都是为自己好,只得砸了咂嘴,忍住怒气问:“那对父女现在何处?”
肖致远的心还在狂跳,楞了一下,才回过神说:“为了保护他们,我只好先带回衙门牢里,虽然吃点苦,总比被吕尚书拉去陪葬好。”
赵星语面无表情地说:“明天把他们带到怡园来,这是唐宰相的府御,我不相信他敢来这里抢人。周伯,要是有人敢来抢人,往死里打!”反正自己连尸体都见过了,难道还怕打架。
众人都被她这种霸道强横的气势震住,这一刻仿佛她就是众人的主心骨。
赵星语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流露出了“王霸之气”,继续冷着脸问肖致远,“那老贼后来还说了什么?”
肖致远都未发觉自己说话的口气仿佛下级对上级,“那老贼,那吕尚书说芳草父母自愿把女儿送进吕府做妾,是希望女儿能享受荣华富贵。吕尚书父子念其家人年迈,还送了不少金银过去。”
“我就知道那老贼嘴里没一句实话。”赵星语轻蔑地鄙视了一句,又问章幕僚,“章大人,你在吕府下人那里可问出什么?”
章幕僚说:“趁着肖大人和唐大人跟吕尚书周旋的时候,我问了一个服侍吕应才的丫鬟。嘿嘿,小丫头见识少,开始还不肯说,被我吓唬几下就全说了。她说吕应才一共有三十多个小妾,除了一两个是自愿的,其他都是吕应才抢回来或者买回来的。吕应才对这些小妾并不好,非打即骂。有些女孩受不了就跳井自杀,后来吕应才便用女孩家人威胁,那些女孩为了家人只好忍辱偷生。吕应才生性下流无耻,连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都不放过。芳草也是被他掳进府的,听说还有一个自称是芳草未婚夫的男人曾经寻上门来,被吕应才的下人乱棍打出,那人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赵星语听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口中连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还要为这种畜生查案,干脆就给他写成病死,草草结案算了。”
肖致远不同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虽然不值得我们调查,但是我的工作不是为他,而是为了魏国的律法和百姓!”
赵星语无法反驳,只好闷声问周伯和顾镜文查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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