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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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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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才刚刚降临,洛京城的远远近近就有许多的烟火爆竹噼里啪啦的腾空而起。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突然有一大朵烟花绽放,菊花吐蕊般的变换着色彩。
大家都转了头去看。
“二哥,你,不像从前了。”我对二哥说。
二哥立刻局促地笑了一下。他不去看烟花,两只眼只盯着面前的酒杯。
“老九变成那样,朕没想到。”我不想回避这个,这是迟早要谈到的话题。以前众兄弟中,就属二哥和老九最为风光。堪称父皇的左膀右臂。
“他本来就是那样。”二哥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他又闷住了,呆呆的盯着酒杯。
又有更多的烟花在交羽殿周围绽放,光影映在阁中红红绿绿的晃着人眼。
几位亲戚早看直了眼,顾不上喝酒,也顾不上听我们寒暄了。
二哥的眼珠也滑开去,似乎是在看烟火,但分明是悄悄滑向了摘星阁的方向。我突然明白此时二哥在想什么了。
那种荒谬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如果当年冯嫣儿选择了嫁给二哥,那么此时会是怎么个情景。是她一直在怂恿二哥杀了我夺位呢?还是直接想办法杀了二哥,好投奔更有前途的人?
“那便是摘星阁!”我不动声色的顺着二哥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朕为淑妃起的。花了近五十万两银子。而朕整个后宫按例一年总共只有这么多拨款。从今年起,这个数字还要精减,减到三十万两。那五十万两是朕命户部额外支取的。朕现在后悔死了。”我直言不讳。
二哥的目光拉了回来,有些吃惊的看着我。最后,他垂下头,“皇上总想着天下民生,连自己的用度也要减省。臣汗颜。”
我苦笑,去看阿南。阿南狠狠的瞪我一眼。
这小醋坛子现在在我面前不假辞色,听到我花了五十万两建摘星阁,她不高兴了。的确,与我刚给她的七万两一比,这五十万两花的不值得。现在,她肯定不感谢我那七万两的小贿赂了。
就在这时,摘星阁上突然也噼里啪啦的放出爆竹烟花来,明亮的烟火好像点燃了半片宫城似的。将宫城内那些层层叠叠的屋瓴照得通亮。而摘星阁在这些烟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俏丽孤傲。
二哥没有再去看摘星阁,他一直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酒杯,而酒杯还是满的。
“母后,这是要回去吗?”阿南的声音打破了宴席上的平静。
果然,母后在拉动自己的裙裾,这是要起身的样子。
母后的声音里带着冷,“摘星阁今天也在放花呢。”她僵硬的笑了一下,“这么稀罕少见的烟花,你们年轻人看着吧。哀家年纪大了,怕见这闪光声响,有些头晕。”母后搭着阿南的胳膊站了起来,“哀家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已尽兴。”她的目光又扫过那些请来的陪客,“哀家在这里,你们年轻的也玩不畅意。哀家还是回去睡觉,你们自便。”说完便走。
母后这是在帮我下逐客令,她看出来,我和二哥有外人在谈不痛快。
更何况,母后肯定是想起了明天冯嫣儿的禁闭令要到期了,她得想办法应付明天又出来管事的冯嫣儿。母后现在已经把阿南管得乖乖的,每天拖着阿南去佛堂陪她念经。
阿南本想跟着母后一起退下,不想母后却又回了头,“楚贤妃别跟着了,你留下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兄弟喝醉喝坏了身子。皇上明天一早还要上朝呢。弦子今天跟我睡了,你别操心。”
话到此处,那些亲戚哪里还坐得住,他们一个个接连起身,匆匆向我告辞。跟在母后身后,一下子走得人影全无。把个交羽阁空荡荡的丢给了我和二哥,当然还有那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阿南。
二哥终于开了口,“皇上这回叫臣回洛洛京,是想让臣做什么事?”




、95阙

不等我回答二哥,阿南就走了过来;她眼珠转动;“不如重新布了案子;兄弟二人对案而食;还可好好说些话。”又说;“湘王殿下的酒几乎没动过呀。”
二哥窘急,忙尽了面前的一杯。
有阿南发了话;宫竖们忙上来撤去原来的席面;重新安排了酒菜;阿南也不客气;在下首打横坐了,为我们两个杯中重新满了酒。
她已经领会了母后的意思,来当个女监酒了。有她劝酒;二哥不敢不喝,一下子连着几杯下肚,二哥面上发红,终于多少回复了早年的原貌。
“我知皇上要我回来,肯定是遇到难题了。”二哥晃动着脑袋,“以前征战,皇上便最喜与我配合打围。别的兄弟都靠不住。”
我笑,他这也算实话,但却只说了一半,当年他又何尝不是喜欢与我配合呢?他不找我,难道敢去找老九?
老九那人,最喜当缩头乌龟,一遇劲敌就想办法躲,一点也靠不住。比如在金陵,他就派个刺客来杀我,他自己怎么不敢上前?
“说吧,是什么事?打西戎还是战突厥?皇上只要为臣找匹好马来,臣一定肝脑涂地为皇上效命。”
“打仗的事,以后也许会依赖二哥,不过……,弟弟我现在有别的烦恼事。”我打断了二哥。
“皇上能有什么烦恼事?”二哥张了一双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看我,他不信,“皇上都已经是皇上了,天下事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我笑,对着二哥面前的酒杯看。他一旦喝开了,便收不住,一杯接着一杯。开始阿南见他酒杯浅了,就悄悄为他添满。到了此时,也不用添了。二哥会抓了瓶自己倒。
“正是朕说了算,才得慎而又慎。”我说,“大肇开国三十年,我们元家父子三代经营,到现在百姓也还是贫不堪言,民户数量,国库银税,都不足前朝鼎盛时的二分之一。”我叹着气,以手捻动酒杯。上一世,我没有留心过这些问题,最近看了几本前朝的文书,才知道大肇新朝,任重而道远。
阿南在桌下拉我的袖子,一下一下的。我愣了愣,才发觉自己已经把酒杯端到嘴边了。只得稍稍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阿南盯的真紧,真听母后的话!
好在二哥只低了头喝闷酒,他根本没有看我们。
“现在征战,有冯大司马,”阿南突然开了口,她看上去笑嘻嘻的,“皇上对湘王殿下的倚重不在此处。”
“冯大司马?切!”二哥冷笑一声,“他若能打仗兔子都能飞了!”二哥一句话,表明了他对冯骥的轻视。他为人耿直,说不定当年就曾说过这样的话。让冯骥知道了,自然不选他作女婿。
于是阿南回头看我。
我脸上没开花,有什么可看的!
其实,我也知道冯骥不能打仗,父皇在世时,他升职缓慢就足以说明问题了。那时候,升职全靠硬碰硬的军功。父皇明察秋毫,哪能容他取巧。
“若论打仗,天下无人能比二哥。”我抬起自己的酒杯向二哥示意。这一点天下尽知,不服不行。“但这回,请二哥回来,的确不为征战。”
二哥抬了醉眼看我,有些不解,“不为打仗?”
“不为打仗。”我肯定的说。
二哥终于看见了我高举的酒杯,忙不叠的饮尽自己面前的酒。
我自己又是只抿一口,就放下了酒杯。“这回请二哥来,是想请借二哥的威望一用,”我说,“事关大肇千秋基业的大事。”
二哥脸上凝重起来。似乎是有所期待。我大概会让他失望一下。
“二哥来洛京时,有没有经过伊阙关?”我问二哥。
二哥摇头,“我是从宣城过江的。所以走的是洛京东道。”
“二哥真该走走伊阙关,”我说,“沿水路进洛京。伊水岸边沿江立石上,有前代所刻佛陀摩崖,高过数丈,仰视摩天。二哥应该好好看。”
二哥和阿南全都愣愣的看着我。
我是天子,说话时只要不露声色,就很容易让人觉得我是别有深意。此时的二哥大约也是如此,他又开始紧张了,小心的捧了酒杯遮脸,又喝了不少下去。
“我想为父皇做功德。”我直言,看到对面两人都目光都变得不解。
二哥也还罢了,连阿南都没想到吧。她以为我叫二哥来是做什么?
“就像前朝所做的那样,二哥一定听说过宾阳窟。就是那样!朕想为父皇塑个真身佛,就由二哥全权督工。要比宾阳窟的还要大。朕左思右想,如今百姓心思浮躁,各色人等动辄相互诋毁攻讦。南北不合,上下离心。造窟崇佛有利于统一人心。更何况你我皆父皇的儿子,这本是儿子该有的孝心。再说父皇去世,二哥连奔丧都没赶上。这样一来,也算为二哥还了愿了。朕觉得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二哥看呢?”
其实我自己并不如母后那般虔诚礼佛。但我从母后的身上得到了启发。礼佛是一种寄托,也是功德。有利于统一民众,建立国家威信。大肇之朝,得名于禅之肇论,意为万物肇始,开天辟地。这本就是我朝与佛法的缘分。
伊阙关就在洛京南,两岸石峰耸峙,中间伊水奔流。上百年间,有人在两岸高岩上陆陆续续开凿了数座摩崖大佛,依托着壮美山河,临水而望,丰神雍容,尤以宾阳窟为最。我几次乘船经过时,看到他们总觉及其震撼,心神俱化。
“今天的大肇,需要收拢民心,弃干戈化玉帛,人心向善。”我对二哥说。
二哥一连串的点头,深以为然。以前我们都在父皇膝下时,曾不知多少次去看那些大佛,他一定也有深刻的记忆。
“可……”二哥欲言又止。他似乎有一点点的失望,可是又并非十分失望。他原本一定以为我要命他出去领兵打仗,没想到我会要他负责建行大佛。他想了一起,突然又笑了,“这的确是大事,只不知我是不是能干这种事的材料。我原以为我只能打仗呢。”二哥说。他此时说话,舌头已是有些大了,可神志反倒比刚才清醒。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二哥为我领兵,那种事关大肇命脉的事,我怎么可能再假他人之手。
但二哥也绝想不到,我居然要他做这等建立功德的事。
“朕想过了,只有二哥配担当这样的职责。”我已经说过,我想要的其实只是二哥的声望。不管让他做什么,我要世人看到,二哥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当然,我的最终目的还是在于树立我自己的威望。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百姓。但这绝不可能在二哥的参与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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