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穷,难怪要偷。真想不出堂堂大夏国居然还有这么穷的人家,穷则思变,说得一点也不假。薛宝琉心里有点不好受,一时间却也不知是为什么。
“回禀王爷,小的方才看了看这屋子,大致估了下,至多只值十五两银子,还差得远呢!”
“十五两,照我看十两都嫌多,就按十两折算。”薛宝琉及时将他那份怜悯之心收了回去,又变得冷冰冰。死丫头敢打他的脸,这下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吧?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秀秀想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尖大骂,却见她爹沈宏昌两手锁着铁链被子路仲明推了进来。
“爹——”秀秀的眼圈顿时红了,几步走上前拉住沈宏昌的手道,“爹,这不是真的,你说这不是真的。”
沈宏昌整个人都颓了,头几乎没垂到胸口去。听到秀秀的声音他总算抬了下头,眼光一落到秀秀脸上,他两颊上的肉就抽搐起来,抖着两手道:“秀秀啊,爹对不起你……可是那一把明明是五点的,为什么最后竟会变成二点?只错了这一局啊这一局……”
他说着就嚎哭起来:“我的银子啊,我赢了那么多钱呀!秀秀啊,爹真的赢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秀秀含着泪咬住嘴唇完全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他是被人栽害,没想他竟真又去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想着赌,赌赌赌……赌赌赌,这下赌出大麻烦了吧!
她想不到的是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沈宏昌这一次确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子路公子便是诱他去赌的罪魁祸首。沈宏昌那天原本没想赌的,他是真的只想要回玉佩,然后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可惜事与愿违,如意坊的小主人实在太难等,当等得百无聊赖,子路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空小赌一把”时,他还是没忍住。
于是跟着子路上了楼,在那里与眼前这位脸上即使有疤都英俊的无与伦比的王爷一赌就没个完。起先他都是赢的,以少赢多。因为他下注的筹码都很少,而这位薛王爷每下一注却是大手笔,不知不觉我们沈老爹面前就堆满了银子。当他赢到一千两时,薛王爷不干了,非要跟他赌个大的,要他以面前所有的银子做赌注,当然人家薛王爷也不含糊,直接叫人搬来了一箱银锭,与沈宏昌那一千两相比,只多不少。
沈宏昌赢得多了,胆子便大了,他被那一箱银锭晃花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姓啥。就是这一局,他栽了进去。之后他完全昏了头,输红了眼的人怎肯甘心?所以当赌坊老板提出以他家房子做抵先支他五百两做赌注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可惜时运不济,老天不长眼,他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沈宏昌蹲在地上老泪纵横,悲切不已。
子路不耐烦地踢踢沈老爹的鞋子:“住嘴,王爷还有话要问你。”
沈宏昌立刻改蹲为跪,对着薛宝琉抱手作揖不止:“王爷,您就饶了小老儿吧!五百两银子……小老儿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薛宝琉皱眉摸摸下巴,道:“那五百两与孤王无关,你要求就去求如意坊的肖公子。我只问你,这玉佩你打哪儿的来的?”说着话已将腰里的那块羊脂玉佩解了下来,提溜到沈宏昌眼前晃悠。
“我……我捡的。”沈宏昌结结巴巴道。
子路怒道:“还敢胡说,方才问你时,你不是说偷的么?”
“我……是我偷的,是小老儿偷的。”
秀秀气得两眼发红,既然之前问过,那如今还问什么?他们把鞋子都给她穿上了,还明知故问,这不是在故意戏耍着人玩吗?
薛宝琉顿了顿,目光在从如意坊借来的那几个打手身上一转,道:“你们几个先都下去吧!”
将那几人打发到门外,薛宝琉这才又问:“是在哪里偷的?”
“哦……是在是在……街上。”看到薛宝琉脸色不对,忙又改口,“不对,是在茶楼里……不是不是……是在……”也难怪,秀秀根本就没告诉过他,这块玉是从哪儿偷的。
秀秀再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爹一把拉起来,愤然道:“是我偷的,有什么话问我就是,别再戏耍我爹。”
沈宏昌大惊,他虽不成话,却还知道护着女儿,连忙推开秀秀,一径道:“王爷,是我偷的,不管我女儿的事。”
秀秀道:“是我偷的,我在翠红楼偷的。”
“好,不用再说。”薛宝琉抬手制止她,微闭上眼静了片刻,道,“念在你有几分孝心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你也不必再拿那张字据来要挟我,这桩事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不过当日有些事我还是要问个明白。”
秀秀没想到他会这么自觉主动地提到那张字据,倒愣住了,呆了下道:“你要问什么?”
薛宝琉冲仲明抬一抬下巴,指住沈宏昌道:“把他先带出去。”待两人出去,子路关上门才又问:“是你将我打昏的?”
、第十三章
对于这个问题,秀秀非常迅速而坚定地否认了:“不是,我当时在床下躲着,什么都没看到。”
“果真?”
秀秀举手发誓:“若有假话,我沈秀秀便被天打五雷轰。”
薛宝琉略有些诧异地看看她,咕哝道:“你也会发誓……还真是稀罕。”
子路问:“既没看到,那你可有听到什么?”
“听到……”沈秀秀想起那晚在翠红楼花魁娘子房里听到的那些不雅声音,由不住微微红了脸,鄙夷地斜了薛王爷一眼,直接便跳到了后面的情节,捡紧要的说了个滴水不漏。
“你是说那打昏王爷的是个男人?他叫燕凌云?”子路面无表情地继续盘问。
“嗯,我听花魁娘子这么叫他,他还想杀那个色……王爷来着,被花魁娘子拦住了。”
薛王爷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额上不自觉间已渗出冷汗,原来他差一点就被人杀了。
子路也变了色:“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就带着花魁娘子走了,就是这样。”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子路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问。
“没说什么了……”秀秀努力回忆着,“哦,好像还说到水泊山什么什么的。”
水泊山?薛王爷跟裘子路交换了下眼神,秀秀所说跟二人之前所料大致不错,只不过没想到这事情还真跟水泊山的贼匪有关。这些贼匪们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恨可恨!看来是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就这些了?”子路又问。
“嗯,就这些了。”秀秀点头,“我什么都说了,王爷,子路公子,你们可以放我和我爹走了吧?”
“那块玉佩的事情你还没说呢?”子路冷笑。
“哦这……”秀秀垂眼看自个脚上那只黑鞋,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走了之后,我听外面没动静,就想离开,谁知……谁知王爷忽然抓住我的……的脚不让我走,扭来打去的那块玉佩不知怎么就到了我手里。”
秀秀也知自己这番话的信服力不大,颇有几分心虚地偷瞧了薛宝琉几眼。
“哼,不知怎么就到了你手里?”子路果然发飙了,“你当王爷是傻子么?”
“我我我没这么想。”秀秀连忙申辩,无可奈何又道,“我看那东西亮晶晶,一时好奇便忍不住拿来瞧瞧,原想看完就还的,谁知……谁知就给忘了。”
“你倒是很有眼光呀!”子路讥讽道,“随便一瞧就是样稀罕物,可惜你爹不识货,这块玉佩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是千金难买,他居然二十两银子就押给了赌坊。”
秀秀懒得跟他斗嘴,这个子路真讨厌,少说一句他会死吗?
“王……王爷……”秀秀觉得王爷这两个字怪拗口的,“民女那日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恕罪,您是尊贵的人,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薛宝琉黑着脸不做声,一双眼紧盯秀秀看了半天,几乎把秀秀盯得炸毛,才一字一顿道:“你,踢,掉了,我的下巴。”
“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王爷打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没接她这话茬,转头对子路道:“好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给如意坊处置,我们走罢!”
子路看看秀秀,迟疑道:“这个丫头……?”
“我答应要放她一马,君子一言,玉佩之事今日就此了结。”薛宝琉顿住脚步,剩下的话分明是说给秀秀听的,“至于其他,与孤王并不相干,该如何那都是如意坊说了算。”
“如……如意坊要把我爹怎样?”秀秀才松了口气,听他这样说,这心便又悬在了半空。
“你爹欠的赌债太多,府衙已判他在如意坊做苦力,一年十二两银子,也不知多少年才还得清。”薛宝琉慢吞吞说道,“他若是命大,或可有熬出头的那天,只怕他那身子骨熬不住,等不到还清赌债便一命呜呼,如此,如意坊可就要自认倒霉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秀秀的脸色,可真好看啊,一时红一时青一时白一时黑。薛王爷心里暗道:“求我啊,跪在孤王面前求我,求我替你爹说情,求得孤王高兴了,说不准可以帮你说两句。”
可是这时的秀秀好像是傻了,完全没那个意识,只是呆呆瞅着他。
薛王爷甚是失望,这死丫头平日不是很机灵么?怎么这个时候竟像只呆雁,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求他?好啊,不肯求是吧?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跟他拿乔装样,那就叫她知道知道厉害,便道:“至于你是不是也要被如意坊拿去做苦力还你爹的赌债,那便要看如意坊的意思了。”
秀秀并不是傻了,她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薛宝琉说这桩事我不与你计较时,她一直以为指的是她爹欠赌债这件事,却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明摆着是被人耍了。
如今这个该死的色鬼王爷是称心如意了,撒手说不关他事其实分明就等着看好戏。想看她跪倒在他脚下奴颜婢膝毫无尊严地哀求,秀秀愤愤盯住薛宝琉,这个人长了一张好脸,眉飞逸,眼流盼,一笑倾城再笑可倾国。他如今就这么要笑不笑看着秀秀,仿佛笃定她会低头一样。
她偏不。
秀秀咬住唇,气得肠子都快断了,她就不要求他。
薛宝琉等了一阵,仍旧没见秀秀有任何低头的举动,不由皱眉。目光朝秀秀脸上瞄瞄,对上秀秀那双焚着烈焰像要吃人的黑眸,心里的火便上来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