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无奈。
“走吧,回都城去。”
幼微清晨走出房门,迎上的便是海日楞这句莫名其妙的决定。
一夜睡醒,他遭遇了哪些变故,竟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她以为他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找齐八神兽的精魄,并用它们助法师一族控制王朝才肯罢手。
“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吗?”
“我已交出了象征族长身份的白玉飞马,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法师一族的族长。”
原来都是权力给闹的——幼微嘟着唇笑道:“我以为你一向视权力为粪土,原来你并不如表面看的那么潇洒。”
他冷眼扫过她,“不要以你的眼光随便判断别人,你以为你是什么?”
幼微被他突来的冷冽吓了一跳,认识他这么久,挑衅了他这么久,她这还是头一次看他认真动了气。过往他总是摆出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模样,看来在来见她之前,他定是遭遇了重大问题,把他的好脾气好性情全都磨光了。
“好吧!我不胡乱揣测,现在你告诉我,你的决定。王朝、飞马山,你似乎只能二者选其一。”一脚踏两船,落水的可能太大。上不了岸,也就无所谓站在哪条船上更好。
“前者。”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很高兴你站到我们这一边。”否则,若有一天法师一族与王朝对立,他将会是令王上头痛的角色。
海日楞可没有她的这份乐观,“失去了我这个敌人,你会看到一个更厉害的对手。”一个会用黑暗法术召唤魔兽的术士已经够可怕的了,还是位连法师中的高手都情愿臣服的术士,厉害程度可想而知。他当下做了决定,“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不找寻八神兽的精魄了?”她可不会忘记跟他回来此地的目的。
“若真的找齐八神兽,只怕王朝将被颠覆。”
“所以……”
“回王朝告之王上,我想他怕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那个看似年轻懦弱的王上只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看他背地里养的这位黑暗帝师便略知一二。
“马上就走?”幼微倒是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可他呢?“不打算带上你的那位未过门的妻子?”在她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她就搞不懂,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赶紧成亲呢?
瞧他们的关系跟她儿时的那对朋友倒是颇为相似——小寻子和筌筌也整天打打闹闹、玩玩笑笑这许多年了,也不见他们结成夫妻哦!
提起红蔌,海日楞脸上的表情更为阴鸷。拨开散到两颊的乱发,他狠下心来做出决定,“人倒是要带上一个,不过不是红蔌,而是……”
“海日楞,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刚刚我话说到一半,你居然胆敢跑掉?你又想逃掉是不是?”
火红的衣裙飞进了海日楞的视野,这回他倒是没有躲她,“钱我准备好了,马上就能给你。要跟我去取吗?”
流火小姐谨慎地望着他,“你又想骗我去哪里?”
他轻笑了起来,这么几天的工夫他就从一位坦荡荡的君子变成了爱拐跑姑娘家的小人,“好吧!我不想骗你。”
双手并拢,他唇齿微动……
“你打算对我念咒语?”上一个对她念咒语的家伙被她一脚踹开了,流火小姐不甘示弱地叉腰瞪眼珠,“你想我踹你吗?”
“不想。”
海日楞笑眯眯地对着她,不等流火小姐反应过来,颈项后一记手刀令她顿失知觉。
幼微放下手刀愣愣地望着他,“刚刚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想办法令她失去知觉’?”
他轻巧一句答道:“这就是法术的力量。”
她吐吐舌头,感叹自己平时没得罪他太凶,顺道为他的大度而心存感激。她可不希望某日自己的脑子里突然钻出一句:你该去自杀了。
在昏迷的流火小姐被架上马车随海日楞、幼微一同离开飞马山的时候,步忍那院里失踪多日的青灯忽然从阴暗的院子角落冒了出来。
步忍背对着他,黯然问道:“感应到了?”
这几日,青灯跑去飞马山最高处,一连静参了几个日出日落,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是尊飞马。”
“飞马……”
步忍默默念着这两个字,飞马山……飞马……
他捻起食指凝神感应,眼前却忽然冒出一抹火红的身影,他顿时睁开双眼,“流火?”回身揪住青灯的袖袍,他需要他的帮助,“帮我感应流火,她……她好像离开了飞马山。”
闭上双眸,青灯的额上忽然裂出一道缝,那是他的第三只眼。启开眼,青色的光芒自眼中射出,凝成断断续续的光柱耀向远方。
“她走了,和海日楞、幼微一道走了。”
步忍心下暗叫:坏了。
第九章 皇宫内苑(1)
“你小子别老是跟在人家孙女的屁股后面跑,把咱们汝嫣家的脸都丢光了。”
他还不忘提前提醒儿子:“你要知道,咱们汝嫣家可就你一根独苗苗。汝嫣家本就人口单薄,到了我这一代早早便和你娘成了亲,当初我和你娘本打算生个十个、八个的。你身为老大,我原本给你取名为‘汝嫣一寻’,打算你下面的弟弟妹妹分别叫作‘汝嫣二寻’、‘汝嫣三寻’……一直到‘汝嫣十寻’、‘汝嫣十一寻’,谁知你娘身子不好,生下你一个,再没有二寻、三寻……后来你娘去了,我那十几寻的计划便就此落了空。我说小寻子啊……”
“你要知道,你不是为了你一个人给我当儿子,你是为你那无缘来世上走一遭的十几个弟弟妹妹给我当儿子啊!你可万不能丢了汝嫣家的老脸。”他学着父亲大人的口气说着父亲大人打他记事起就常说的那几句家训。
流火小姐睁开双眼的时候,分不清她身处之时是黑夜还是白昼。周遭华美的布置比她少时所处的霸圣金堂有过之而无不及,视觉上更大气也更具冲击力。还有那跳跃的烛火多得令她炫目,她脑中头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点那么多烛火太浪费了,这可是在烧钱呢!”
“霸圣金堂的主子还在乎这点钱?”
坏笑的声音窜进她的耳朵里,流火小姐抬眼望去——一小萝卜头!身上的衣衫倒是值不少钱,若她记得不错,是霸圣金堂下属的某家店铺卖进宫中的布料,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十两金子一尺布——穿在他身上不嫌灼人啊!
“这里是宫中?”她斜着眼瞧他。
换来他一记赞赏的点头,“算你还有点见识。”
眼珠子忽悠一圈,她将自己昏迷前的境遇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是海日楞和幼微把我弄进宫里的?”
“海日楞有没有参与其中本王不知,却是御临幼微送你进宫的。”
幼微将她抬到他面前,只说了句:她是步忍在意的女人。剩下的全由他决定,而他的决定便是留不住帝师,唯有留住帝师在意的女人。
好吧!他承认他留下她的大部分原因是——好奇。好奇那个永远挂着从容的笑,一派与世无争的帝师会在意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是因为幼微下药的缘故还是海日楞对她施了法术,她从飞马山一路昏迷至王宫中。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就来瞧了她好几次,她很美,睁着眼的时候比睡着的模样还要动人,说起话来眼珠子骨碌碌地打着转,让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跟着她打起了转。
“干吗?你相中我了,想娶我当王妃?”王妃?听上去很有钱的样子。看在那黄澄澄的玩意分上——可以考虑!
他挑眉问道:“本王的帝师会同意本王娶他的女人?”
“你说的是步忍?”她需要确认,“如果你说的是他,那么你错了,第一,我嫁谁不用他同意;第二,我不是他的女人,他倒是我的人——他把自己卖给我了。”
说到卖身她倒是想起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金算盘,摸了摸,还在兜里挂着呢!这便好。
她有闲工夫跟他讨论这个嫁与娶的关系,“现在,你真的要娶我做王妃吗?”
“你愿意嫁我?”
流火小姐避重就轻,“你是御临王嗳!再升一步就是御临帝,请问在王朝中有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你?”“可你,还有你那富可敌国的霸圣金堂,你应该根本不在乎这个地位所带来的权势与金钱,你又为何想嫁我呢?”
这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御临王好像不像表现得那么无能哦!居然能将她隐藏的家底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不可小觑,断然不可小觑。
托着腮,她很努力地想了想,得出了一个她不愿看到的答案:“这样看来,即使脱去步忍那层关系,你也不打算放我走喽?”
“我以为你很乐意做我的王妃呢!”御临王冲她眨眨眼,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
凑到他跟前,揽上他的肩头,她摆出一副我们好商好量的笑容,“做你的王妃是不是要交出霸圣金堂的家底?”
“不做王妃也可以交出你的家底。”
言下之意,不交出霸圣金堂的家底她休想离开。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女人双手一摊,“那你还是把我养在深宫内院吧!起码吃喝拉撒都不用花钱,我还赚了。”
御临王半张的嘴好半晌无法合拢——帝师在意的女人!这就是帝师在意的女人?
还真不是普通的古怪啊!
“你以为本王的帝师会回皇宫内院来救你?”养着她探探口风也好,总算没白费口粮,他这样安慰自己。
“以前也许可能,可现在的他找到了自己的老相好,正忙着重温过往的幸福时光了,哪有工夫理我——或许他以为我已经回霸圣金堂数金子也未可知。”耸耸肩,拨弄拨弄金算盘,她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御临王到底还是从她的口中探知一二,“帝师有……老相好?”这个称呼似乎不该从他这张尊贵的嘴里冒出来,“帝师深居宫中这许多年,本王从不知道他有位……爱人。”这样称呼起来似乎合适一些。
撇撇嘴,流火小姐诚恳地告诉他:“显然,你没有我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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