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我的手。”唐熠望着她:“千万别松开。”
他的神情不容她拒绝,叶人笙握住他的手,一样的彻骨冰凉,却似乎温暖着她的掌心。
泥水汹涌的将她包围,叶人笙将秤砣顶在脑袋上靠在石头边,唐熠扶着另一边石墙,稍有不慎就会滑进深不见底的地缝中,两人在角落维持着三角形状,虽然辛苦,却也相对比较稳定。
饶是这样凶险的时刻,见到叶人笙这副模样,唐熠也忍不住黑线。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摄像机?”
叶人笙瞅准一个凸起的石阶,将秤砣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这么宝贝它,也不全是为了钱。”叶人笙向唐熠苍白的笑了笑:“别忘了我为什么落到这步田地,这东西本来不是我的责任,可社会就是这样的,老人欺负新人,小王以为可以赖给我,可他——找错人了。”
她的表情忽然很认真:“他以为我是新来的就可以欺负?以为摄像机坏了胡导就会把我赶走他就高枕无忧?!想得美,我偏偏就要把摄像机好端端的拿回去,公理自在人心,我就不信没有人肯说出真相!”
她的声音在雨水中有些沙哑,却是不卑不亢的倔强。
这样一身的棱角,社会那样残酷,可以想象以后会怎样遍体鳞伤。可那一瞬间,唐熠不想说也许不会有人为你说话,不想说也许摄像机早就坏了,仿佛一切黑暗都无法抹杀她眼中的明亮。
而他只想纵容这种明亮,即使要去颠覆冰冷的现实。
唐熠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小王的名字,叶人笙却又叹了口气:“算啦……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一定可以。”唐熠轻道:“记得我是谁么?就算我死在这里,媒体也会把我的尸体挖出来,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他这番话虽然说的是事实,却携着浓浓的自嘲。叶人笙不禁想到如果没有唐熠,也许真的不会有人费财费力来找她,又想到她下山之前唐熠曾经劝过胡导说她一个人不安全,心中突然溢满了感激。
“如果我们活着出去,我一定请你吃饭。”
……笙哥你表达感激的方式敢大气一点么。
唐熠微微一笑:“我不会客气的。”
然而事情却愈发恶劣,雨偏偏在这时候停了,水平线离裂缝口还差大约四五米。
上面还有一些可以攀爬的地方,可两人因为水势上升不得不苦苦支撑的地方十分光滑,仅仅有几个浅浅的纹路,没有任何着力点。
“唐熠,你爬出去。”叶人笙忽道:“踩我肩膀。”
“你腿还伤着。”他一口拒绝。
“我撑得住。”叶人笙倔强道:“试一试,不然救咱们的人没到,咱俩就都累死了。”
生死攸关,唐熠望着她,沉吟了半晌终于点头。
他看好几个着力点,叶人笙像一只壁虎一般吸在墙上,右腿钻心裂肺的疼。
唐熠从水上跃起,扳住最近的凸起,然后左脚试着踩在叶人笙的肩膀上。
“准备好了?”
“嗯。”
他猛地发力,叶人笙顿时肩上一沉,突然失去平衡,冰冷的雨水顿时将她淹没,叶人笙咕嘟嘟喝了好几口脏水,呛得七荤八素,还好她早有准备,右手一只没有离开石墙,很快浮了上来,只是右腿疼得她牙关紧咬。
唐熠无暇回头看她,如果没有成功,这牺牲就白做了。他翻上地缝,躺在地上大呼了几口气,从没有感觉脚踏实地是这么美妙。
“成功啦!”叶人笙哈皮的尖叫,却听不到回答,似乎唐熠不在上面。
她心中乱到了极点,可却还没等她胡思乱想,便见上面垂下一根许多分叉的大树枝,唐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没找到藤蔓……你抓着我拉你上来。”
叶人笙不答,伸手将摇摇欲坠的秤砣袋子绑在树枝上,接连打了好多结。
想要找个三四米长的单枝很难,也不知唐熠哪找的这么长的树杈,主干有手臂粗,可伸到她面前却只有细细密密的树枝,断然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而她的腿,也不可能爬得上去。
树枝很快又伸了下来。
“你先走,找人来救我。”叶人笙鼓足勇气道:“快走吧!”
“叶人笙!”唐熠似是生气了:“快点抓住!”
“我自己的腿我知道,就算有树枝也爬不上去的。”她喊道:“我只能撑一小会了,你再不走就害死我了!”
“你先抓住!”
“可是弄不好会把你再拉下来……那样就真的没办法……”
“你不试怎么知道。”唐熠突然冷静了下来:“叶人笙,不试过就放弃太不像你了。”
是啊,太不像她。
叶人笙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住那些树枝,眼泪突然汹涌。
独自在地缝雨水中,原来那么可怕。她强忍着的恐惧在他刚刚消失的那几秒突然爆发,原来人是这样渺小,任她再彪悍再厉害,在这一刻,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准备好了?”她忍着痛抬头。
“嗯。”
这一声嗯,好像好像令狐。
他是她这一天除了爸妈想得最多的人。
可是……你在哪里呢?叶人笙想令狐的名字想得心都痛了,一抬头却见唐熠正望着她,绽出一个绝色无双的笑容。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一字一顿道:“所以……相信我,我会拉住你的。”
正文 色/色的事情= =
叶人笙躺在地缝边上,右腿的疼痛让她浑身不住的颤抖,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刚刚差点滑落的后怕使她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大口的喘气。叶人笙缓缓侧过头,唐熠也在望着她,两人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即使骨节隐隐作痛也没有松开。
“我竟然……真的爬上来了……”她笑得很是艰难:“哈哈……比贞子爬得还厉害……”
……
唐熠自动无视了她恶心的比喻:“嗯,不愧是叶人笙。”
她没有听出这话里的另一层意味,刚想得意的起身,不小心牵动了右腿,疼得急忙抽手去摸,然而手刚刚抽出来,却感觉到一阵涩涩的粘腻,叶人笙一低头,顿时被掌心满满的猩红骇得叫了出来。
“血!怎么会有血!”她动了动五指,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立即抓起唐熠的手,他皱了皱眉头,五指缓缓的张开。
几根横七竖八的木刺深深的□了肉里,将他的手掌划得血肉模糊,显然是刚刚抓紧那个手腕粗的树枝导致的,木刺足有牙签粗,戳进手掌的部分都有两厘米长,稍微一碰就可以想象有多疼,叶人笙自己腿断没觉得多害怕,这时捧着唐熠的手却吓得声音都抖了:“你你你……这手手手……”
“能帮我挑出来么?”他淡淡的道,好似痛得不是他的手一样。
叶人笙骇得更结巴了:“我我我我不敢。”
唐熠失笑:“你腿断了都没吭一声,这有什么不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叶人笙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腕,表情像是木刺都扎在自己手上一样,突然惊道:“你看那边!”
唐熠扭头,掌心突然猛地剧痛。
叶人笙抓着最长的那根木刺得意道:“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
唐熠无力的用另一只手抚额:“不用这样,直接拔就行……”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刺都□,叶人笙想从唐熠衬衫上撕下一块来给他裹伤口,否则到处都是脏水很容易感染,然而事与愿违,叶人笙扯了半天,连根线头都没扯下来。
“这是什么牌子的……”叶人笙怒道:“质量真好,回头买个十件八件的送我老爸……”
眼见她就要上牙咬,唐熠黑线道:“就这样吧……”
叶人笙只好作罢,然而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连弯曲都不敢,只觉说不出的刺目。唐熠三番两次的救她,几乎已经赔上了半条命,这中间不可能有什么其它的隐情,她和唐熠认识不过半个多月,至多只能算是同事关系,是什么让他这样奋不顾身?
她从前对他不感兴趣,一直认为像他这样靠脸吃饭的明星,不过家世好有些关系,就此一生风调雨顺,不知人间疾苦社会残酷,他是上帝的宠儿,和她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现在,唐熠就在她旁边,他鲜血淋漓的手就在她掌心,他会生气会笑,他那么真实,像是脱离了一切距离与隔膜,她所看到的他不再是那个屏幕中的人,而是唐熠,那个生死攸关时仍然镇定自若,说“我会拉住你”的唐熠……
他沉默勇敢,就像令狐一般。
叶人笙突然红了脸,不知自己为什么把他们两人想到一块去。唐熠救了她,她还在这里婆婆妈妈一些有的没的,实在很不痛快。叶人笙不再犹豫,揪住自己之前被唐熠拽得脱线的T恤领口,一把将自己左边袖子扯了下来。
“我轻点,疼了你要说话啊……”
她自顾自的包扎唐熠的手,没注意自己露出大片的雪白胸口和黑色内衣肩带,唐熠一怔,却没有挪开视线。
他咳了一声,以两人现在互相扶持的状态,说谢谢已经太见外了。
“现在怎么办?”叶人笙将自己的便宜T恤往上提了提,笑得有点尴尬。
“这里不太安全,得找个过夜的地方。”唐熠道,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向叶人笙伸出手:“我背你。”
叶人笙拉住他的手,心知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天色已经很暗了,晚上树林里将会有更多危险。她不再废话,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趴到他的背上。
虽然叶人笙不胖,但一米七多的身高摆在那里,自然也不娇小体轻。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忧郁自己为毛要长得这样五大三粗:“呃……我是不是很重?”
她话一出口,立时想起路美荷爱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面,女主到了男主背上,总要问一句我是不是很重,而男主总要状似宠溺的说一句你不重,小傻瓜。
于是小傻瓜叶人笙被自己恶心了,赶紧接了一句:“我就是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