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正色道:“韩大人,我既然同意了你的计策,以后自然是听你的号令,这一点你放心;我只是担心我娘,怕她受不了打击想不开”
韩暮道:“我今晚等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今天我和令堂谈及此事,她似乎有卖掉家产,遣散仆从,在你坟头结庐而居的意思,如此一来岂不是苦了她么?”
梁山伯喃喃念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娘对我是一片真心,这叫我如何是好”
韩暮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且莫急,我今日和令堂初次接触,但感觉她是个知礼节识大体的人,此事为了两全其美,我打算带你去见她,将事情和盘托出;这样也好让她安心的过日子,我向你保证,最多五年,我便可教你和你娘团聚,你看如何?”
梁山伯踌躇道:“好是好,我怕的就是我娘不肯放我离去,如果她不放我走,咱们这番安排便付之流水了”
韩暮负手遥望黑黝黝的山野,轻轻道:“有些事你会陷入两难境地,顾此则失彼,但是换一种思路,却有可能二者兼得;我且问你,若是在一处激流中,你的娘亲和祝小姐同时落水,你该救谁?”
梁山伯默然半天道:“这个……这个……我实在不好回答”
韩暮呵呵轻笑道:“答案就是,两个都救”
梁山伯感觉思路豁然一畅,面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他十分意外,但是却又颇有道理,无形中让他的思想向前跨越了一步,他终于明白韩暮的良苦用心了,当下拱手道:“谢谢韩大人的指点,我觉得我梁山伯以前一直生活在迷雾中,您的一席话真教我大开眼界,事在人为,若连我娘亲这边都说不妥,还奢谈什么两全其美”
韩暮看着他的眼睛,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四个字:孺子可教滚到嘴边了却又变成了:“正该如此”
梁山伯忽然道:“大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呢?”
韩暮呵呵笑道:“你难道是铁打的么?不用吃饭么?我料定你必然深夜回家偷食,所以便设了个机关在厨房”
梁山伯凝视韩暮半晌,叹口气道:“在下服了,大人不亏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智慧群”
韩暮道:“得啦,别拍了,雕虫小技而已咱们快办正事,夜很深了”
两人偷偷进了屋子,韩暮先进屋内探探情况,屋内寂静无声,除了梁夫人那处卧房内还有灯光外,其他人都睡得很熟;韩暮招手叫梁山伯进来,为防万一,梁山伯以袖遮面匆匆穿过灵堂,两人来到内堂梁夫人的房门外
韩暮不便敲门,示意梁山伯敲门,梁山伯轻轻在门上扣了几下,里边隔了一会传来梁夫人的声音道:“是谁?”
梁山伯轻轻道:“母亲,是山伯回来了”
韩暮听得大皱眉头,这句话搞得便像鬼魂返家一般,稍微胆小一点的人定然吓得大叫,别说是开门了
但是韩暮的担心完全多余,只听里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被打开,梁夫人脸色苍白站在门口,眼前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呀,梁夫人不管不顾一把抱住梁山伯,死死的搂住他,好像生怕他要飞了似地
韩暮轻声道:“进去说话,被人撞见事情就说不清了”
梁山伯忙搂着母亲跨进屋内,韩暮闪身跟进,左右看了一眼,将门关上栓紧;梁夫人呜咽连声,伸手在梁山伯的身上脸上乱摸,口中道:“儿啊,在下边可受苦了,阴曹地府里小鬼可为难你了,我烧的那些卷和纸钱可都收到了?”
梁山伯哭笑不得,伸手按在梁夫人的双肩上,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后一撩衣摆‘噗通’跪倒在梁夫人面前道:“孩儿不孝惹得母亲担忧了,孩儿并未离世,还好好的活着呢”
梁夫人惊得张大嘴巴,伸手在梁山伯的身上脸上又摸摸捏捏,又拿过灯盏在眼前晃动,查看着地上的影子,嘴里喃喃道:“身上有热气,地上有影儿,确实是人不是鬼”说罢再次将梁山伯搂进怀里大哭起来:“祖上积德了,我儿未死,好好的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暮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了局,于是咳嗽一声道:“梁夫人,您稍微静下心来,听我们把事情告诉您,你这样哭下去,万一被外边的人听到了,山伯兄恐怕就真的要离你而去了”
梁夫人听他说得郑重便止住悲声,只把手紧紧拉着梁山伯的手,放佛生怕他又要离去一般
当下韩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梁山伯在一旁低首不语,梁夫人听完之后狐疑的看着梁山伯道:“儿啊,他所言是不是真的?”
梁山伯低声道:“韩大人所言句句是真”
“韩大人?他不是叫陈铨么?”梁夫人的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完全糊里糊涂了
梁山伯喃喃念叨着‘陈铨’二字,忽然明白韩暮为何叫这个名字了,这是成全的谐音;韩暮起此名的意思就是要成全他和祝英台这段美好姻缘,不由的心中感动,对梁夫人道:“他是晋国的高官,此次是来我秦国出使,途径此地得知孩儿和英台的事情,他的意思便是要成全孩儿呀”
梁夫人沉默半晌才理出了个头绪,幽幽的道:“原来如此,你这痴儿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连娘亲都不要了,我真是心痛如割呀啊”神情凄苦异常
梁山伯忙跪地磕头不止,心情激动之下,本来身上就有重病,加之这几日在外面大的草垛中躲藏,夜间寒气侵袭,顿时咳嗽连声,又怕招惹了别人听到,拿了一块手帕捂住嘴一顿狂咳,手帕拿下时上面又有了鲜红的血迹
韩暮大惊,看他脸色已如金纸一般,知道要坏事,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丸搜风顺气丸让他服下,又将他扶上床躺下将息,一番忙碌之后,韩暮对手忙脚乱惊魂未定的梁夫人道:“夫人在下此举绝不单是成全他们两位的姻缘,而是在救山伯的命,您的儿子您最为了解,他为情所困,又抹不开心结,若不能成全他们,恐怕不日之后,山伯兄便真的咳血而亡了”
梁夫人心知他所言是真,梁山伯是她一首拉扯大的,自然明白他的秉性,他原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此事若不依他,只会落得个郁郁而终之局,当下叹了口气道:“韩大人,有劳您费心了,是老身思虑不周,您说的确实是实情,只是如此一来,我儿将去何处栖身呢?”
韩暮抱拳施礼道:“我已经和山伯兄说好,随我一起去长安,待我差事一了边带他们去我属地巢湖城安居,过不了两年您老就要抱孙子啦”
梁夫人眉间亦喜亦忧,再次向韩暮福了一福道:“如此便多劳大人了,只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啦,别说是孙子了”说着心头一酸,掉下泪来
韩暮心道:“女人的眼泪简直就像黄河之水,泛滥的很,说哭就哭”但他也理解梁夫人的心情,于是安慰道:“山伯兄跟随我去大晋是好事啊,一来他婚姻和谐称心如意,哪位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万事顺遂呢?二来我那儿有灵丹妙药可将山伯兄的病治好,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梁夫人想想,韩暮说的确实在理,但是从此天各一方再无机会相见,心中总是郁郁
韩暮了解的很,当下打了包票道:“五年之内,我必然教你母子团聚,我韩暮说话算话”
梁夫人虽不信他的话,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了,韩暮也不解释,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五年内秦国和晋国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我亲率北府大军踏平秦国,还怕你们母子不能团聚么?
………【第二六八章 磨拳擦掌】………
桓温面南背北坐在虎皮大敞椅上,面前一张楠木横几,上面放着果碟数盘,青花赣窑水云天的茶盅里,碧绿的茶叶在杯中冒着尖尖的嫩芽儿
堂下两排案几纵列排开,案几上的摆设和桓温面前的一般无二,众人陆续落座,作词的安排极为讲究,竟然是按照文武分开,左文右武堪比朝堂之上的规矩,隐隐给人一种小朝廷的感觉
左首郗为首,王珣次之,再往后便是三省侍郎及数名刑部兵部的侍郎,右首边以桓冲为首,次之桓玄,坐在第三的位置的却是个孔武有力的红脸中年人
若韩暮在此,必然能认出来此人是谁,此人便是内卫府副统领,韩暮的副手张庆;韩暮离京两月,在高官和美女的许诺引诱之下,这位张庆终于落马,坠入桓温的手中;虽然韩暮已经将内卫府大换血,主要的几名千夫长也都做了调换,但张庆担任内卫府副统领日久,自然有一班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三千内卫中最少有五百侍卫是他的嫡系
桓温处心竭虑的将他拉下水来,不是为了他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而是因为他的位置,内卫府副统领,终日在皇宫中合法的带着兵器游荡,哪怕手下只有一百可用之兵,一旦作起乱来后果也很严重;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桓温不会这么干,他现在只是通过张庆监视着皇宫内人员的进出情况,他只需知道谢安等人何时何地觐见过皇帝,司马昱又何时何地召见过某人这就够了;至于或可听到只言片语的情报,却是锦上添花之事,算作意外之获
郗向来便是这类会议的主持者,此刻也不例外,他轻轻咳嗽一声,众人便安静下来
“年将至,诸位公事繁忙,天气又寒冷,这几日还下了点薄雪,将诸位请到广陵来显得颇为不合情理,诸位大人辛苦了”郗永远是一副平静无波曼斯条理的样子
“哪里哪里大司马之命,便是天上下刀子我等也要来呀”众人谦逊道
郗微微一笑,伸手止住众人的客气话,接着道:“请诸位来,一来是大司马仁厚,在年之前要和诸位聚一聚,聊聊天,像这样的聚会我们已经有快三年没有举行了”
众人纷纷道:“大司马日理万机,还能想到我等真是教人感动啊”
“是啊,大司马对我等的情谊实乃我等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