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不敢?”易洛冷笑着重复太医的话,“朕怎么觉得一根木桩都比你们有用?”
“王上恕罪!”太医们连忙请罪。
易洛拂袖离去:“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日落前,朕要见到一个清醒的紫华君,否则——你们就去先王面前请罪吧!”
………【第三十九章 清醒】………
“娘娘,王上快到紫极门了。”
刚听匆匆赶来通禀的宫女说完,站在紫宸殿前的杨婕妤等人已经看到白色的王驾卤薄行过紫极门,后面赫然是王驾銮舆。
“妾恭迎王驾。”杨婕妤款款参礼,她身后的几名女子也跟着跪下参礼。
“平身。”易洛淡漠地答礼,并未多言,也没什么关切的表示。
紫宸殿依旧保持着羽桓在世的模样,只是所有帷幔都换成了白色,随着殿门的开启,白幔轻摆,给人凄冷阴郁的感觉。缓缓步入殿中,易洛隐隐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如此陌生。登基不过数日,他便赶往明河谷地,来不及习惯这座王殿寝居
杨婕妤轻轻咬唇,在宫女的扶持下站起,再抬头时已然展颜轻笑,慢步走近殿门,其女子也跟着她一起行动。
“朕需要静一静,尔等退下吧!”易洛听到外面的动静,头也没回直接阻止她们进殿,用辞十分冷淡僵硬。杨婕妤等人只能停步立在石阶上,默然低头。
萧漠对那些女子的随侍宫人示意,让她们侍奉主子离开。
“妾告退!”紫宸殿是王寝之处,本就不是后宫应该踏足的地方,那些女子只能退下。
易洛轻轻挥手:“你们也退下吧!”萧漠与邵枫只能行礼退下。
“一个时辰后,将易诤带到这儿来。”两人快到门口时,易洛忽然开口。
萧漠稍显惊讶,却仍然低头回答:“六殿下被羽林军收押,臣不知……”
易洛猛然转身:“易诤是王子,纵然是叛逆,也只能入春官狱或诏狱,怎么会被羽林军收押?萧漠,你这个内史令不想当了?”
王离京,内史令留守在京的话,按制,便负有监督之责。
萧漠躬身,不急不忙地道:“事涉叛逆,,六殿下又有通敌之嫌,羽林军拱卫京都,自然责无旁贷。”身为王子,叛逆不算什么,可是通敌一事一旦传出,对王室绝对不是好事,而且,当时,他派去的宫卫死伤甚众,根本无力收押易诤,王府仪卫也没有这个权责。
“算了!”易洛也不是真的想责备萧漠,再听萧漠如此说,便明白当时的情况下,无论如何,萧漠都不可能让大部分宫卫离开王宫,一旦让易庭他们造成既成事实,正统二字就说不清楚了。这样一来,羽林军不收押易诤,难道还在那种混乱之中,移交叛逆吗?
“周思安都做了什么?”易洛本想进东殿的,此时又转身在外殿的红木榻上坐下。他发现自己因为一进城就得知白初宜重伤,竟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羽林军昨日大索全城,抓了一些疑似间者的人,昨晚,周大人还派人向臣商借一些擅长询问口供的人才。”
“间者?”易洛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周思安凭什么怀疑那些人是间者?”
这也是萧漠困惑的地方:“臣也不清楚。下令前,周大人曾经求见君上。”
“……紫华君不是昏迷了吗?”易洛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道。
萧漠用韩元的话回答:“白王府戍区卫率说,君上之前对一些事情已有安排,臣猜测,可能就是此事。”
“之前就有安排?”易洛轻声重复,“别告诉朕,重伤本就在她的计划中!”
易洛的语气平静,却令萧漠与邵枫心惊不已。
“……不……”易洛沉吟片刻便缓缓摇头,“朕也不见易诤了,萧卿去把易诤收押到诏狱,毕竟是王子,羽林军狱最近也多了不少人。”
“是!”萧漠立刻退下。
“邵枫,你也出去吧!”易洛是真的需要安静。
紫宸殿内除了他,再无旁人,日光透过重重窗纱洒进殿内,再不复耀眼,却明亮得足以让易洛看清殿内的每一处。
毫无声息的安静。
殿内的一切真切地逼进他的眼、他的心。
太过熟悉了,也因此太过陌生。
他的父王近于偏执地保持着紫宸殿的一切,十七年从未改变。
以往他可以一笑而过,毕竟,白子风的影子在东岚无处不在,一座宫殿算什么?
今天,当心情不复平静,这一切竟变得如此刺眼。
——人若不在,这一切有何用?
“该死!”易洛狠狠地拍上手边的茶几,黑色的广袖扫落茶盏。
瓷器摔碎的声音令邵枫的眉角轻跳,旁边的侍卫不安地问:“统领……”
“没事的!”邵枫摇头,“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
日落西山,黄昏时分,紫宸殿的门忽然打开,王殿亲卫连忙参礼:“吾王万安。”
“没人来过吗?”易洛站在门口,并未迈过门槛,只是淡漠地询问。
邵枫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却只能摇头,他们的脸色同样不好。
易洛冷哼一声,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双眼却盯着西边将落的金乌。
红日西沉,天边的红霞一点点地褪去。
易洛的手在袖中紧握。眼中的怒意与不信逐渐累积。
他不信,她真的会就此离去!
“王上,太医正求见。”一名宫人匆匆从紫极门而入,喘着气通禀。
“传!”易洛沉声回答。
太医正跌跌撞撞地来到易洛面前,一下子跪倒,那模样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往最好的可能上想。
“王,君上已醒……已无危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半晌,易洛的口中蹦出这么一个字,随即就转身回到殿中,殿门砰地关上。
*****
“王为什么没去见君上?”沐清被易洛派去秋官狱查察柳敬华的情况,回来复命,未说正事,便先问道。
“朕不是去过了吗?”易洛随口应道,“说说柳敬华的事!”
沐清叹了口气,也未坚持,将情况一一禀明:“秋官狱由羽林驻防,秋官衙门这几日却没有人供值,臣只见了柳相,他对叛逆供认不讳,却说通敌是有人栽赃。”
易洛冷笑:“你没将易诤的事情告诉他吧?”
“没有。”
易洛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明白了,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栽赃?……看来还真是个意外!”
“王……”沐清欲言又止。
易洛看向他,眼神闪烁:“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让紫华君这么早醒啊?”
………【第四十章 夜访】………
痛……
疼痛仿佛永无尽头,身体之中有一把火在灼烧……
“阿爹……痛……”
“宜儿乖,不要动,一会儿就不痛了!”
“阿爹……阿爹……”
“宜儿乖……”
白色身影忽远忽近,温文尔雅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别走!阿爹别走!阿爹!”惊呼着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袭月白之色。
“君上!”守候的仪卫冲进来,看见紫华君清明的双眼,不由惊喜交加。
白初宜皱眉,眼底蕴着挥之不去的迷茫——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梦境中,她仍看不清父亲的脸色,伸出手,那抹白色的身影便如泡沫般破碎消失。
一旦清醒过来,身体上的疼痛就不再那样难以忍受了。
“君上,您怎么样?那些庸医说您没事了,可是您一直没醒……”
“安静!”韩元一进来就见白初宜深锁眉头,立刻制止那个显然兴奋过度的仪卫继续聒噪下去。
被仪卫称为“庸医”的太医也走上前,战战兢兢地为紫华君把脉。
之前,在易洛的威胁下,太医只能冒险强行让紫华君清醒,白初宜挣扎着指点他们下针,开方,随后就再度昏迷。太医们照着她所说的穴位下针,开方煎药,强行给她灌下。
忐忑不安地等待之后,紫华君脉象终于平稳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这般用紫华君的生命冒险的行径让王府仪卫十分反感——强行令病人清醒,就等于是透支生命,在军中,这种方法十分常用,稍有万一,就可能令人送命!——自然也就不会给那些太医什么好脸色。
白初宜觉得喉咙很涩,皱着眉轻咳了一下,目光却在屋里游移着。韩元立刻明白过,倒了凉茶,自己尝了一口,之后才端到白初宜嘴边,小心地喂她喝下。
甘凉的茶水令白初宜舒服了许多,轻点了一下头,韩元便移开茶盏,看向仍在诊脉的太医,神色冷漠。
王府卫率的冷漠显然比任何实质压力都令人紧张,太医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我没事!安陆死士的毒对我没有太大的作用!”白初宜仍旧皱眉,疼痛与失血、毒药一起折磨着她的身体与精神,她实在没有多少精力维持清醒的意识,下意识地,她不愿让陌生人留在身边。
听她这样说了,韩元立刻就明白,抬手示意太医离开。太医自然是不敢违逆,退到门外,才不安地道:“韩将军,君上的伤……”
“君上说了没事!”韩元显然更相信白初宜,而不是这些一遇事情便束手无策的太医。
待韩元转回,白初宜却闭上眼,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韩元他们都是白王的亲信,对他而言,白初宜与其说是少主,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晚辈,此时,眼见她苍白憔悴的模样,谁又能拒绝呢?
房门关上,白初宜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所在,而她却因为伤痛而无法动弹。
沉重的无力感让她不得不紧闭双眼,却无法阻止泪滴从眼角滑落。
“阿爹……痛……”
睁开眼,看着月白色的纱帐上的五福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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