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子的外型不怎么美观,但重量大小却是异常的趁手,握紧它你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样的有力、望着那个人也充满信心。
但你仍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个杀手,伊耳迷.揍敌客,第一杀手世家的第一长子,而世家的意义即意味着训练、训练,再训练。
以最小的动作达到最大的效果,不过是最基础的涵养,他的每吋体肤都可以作为杀人的凶器,你看到了,他是如何游刃有余的抱着小杰对付着你的攻击,巨大的槌子只能带起风压刮起他的发,你累得气喘,而他却只是微微出汗。
「放弃吧,你杀不了我。」他说,「你学会的是保护,而我学的是杀人的技巧,所以,你杀不了我。」
他说的很认真,完全没有取笑的意味就只是陈述,但你反而感觉更加耻辱,为什么呢?
对了,是因为那声音,为着那冰玉般的声音所说出的不行,冰冷又残酷的不行。
极怒之下你反而冷静了,炙烈的火潜藏在薄冰般的表像,你让他放下了那个孩子、然后用牙咬住刀鞘抽出了你的爱刀──念能力所变化的武器可以是重逾千斤也可以是轻若毫毛的,而冷静下来的你想到了更加犀利的攻击方法,二刀流。
将武器调整到一个合适的重量,顺着直觉舞动着手臂,你兴奋的看到那个头发黑得要发亮的男子在你的攻击下左支右绌的闪避,他的长发在你的风压下飞舞如狂魔、白皙的脸在夕阳下愈显透明。
──可以获胜吧?
你想,但他仍能有条不紊的出手招架挡格,在最初的错愕后也能开始反击,他的双手擎出了短小的钉子,但就是这短小的暗器竟让你的攻击一无寸进,在战斗中成长……这是个难得的天才和好对手。
高手寂寞,好对手更是难求,而从战斗中学习更是师傅教导你的不二法门,于是,你兴奋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战斗的热血一向流淌在男人的体肤内,进化的优存劣退让斗争的本能成为合理,你的初衷或许只是想要教训这个辜负你信任的他,但却在转眼间变成了不分出个高下誓不甘休的局面。
──可以获胜吧。
因为你不承认失败而渴求着胜利。
不知不觉间,你的力道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收不住手。
不美观的槌子开始在挥空后落在地上,溅起片片土石。
迷眼的沙尘朦胧了你的视线,你感觉手臂有点疲软,却不以为意,因为胜利,彷佛就在眼前。
「彷佛」是个不中用的话,不该说的,「似乎」、「好像」也是同样的一个意思,因为这些词在说出时就代表了不确定,或说,注定的错误。
因此你眼睁睁的看到了那人在你挥槌间的空隙出现,眼睁睁的发现你手臂一麻武器不自主的脱手飞出,眼睁睁的望着那重槌划出一道圆弧飞坠向远方,而你只记得本能的向正无故背对你飞奔的他反手劈了一刀。
刀中。
竟然中。
刺目的鲜血飞溅如花,半截黑发缓缓飘落,红艳染红了白衣,牵挂丝丝落土。
你看见他身型微顿后反而加快了速度,心中茫然,却在看清尘埃落定后的瞬间也加入了他的队列──因为那槌。
打转的槌的轨迹已经滑过超过三分之二,而终点就是小杰,吓呆了的小杰。
师傅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也不曾见过师母,若是在你手上出了什么好歹,那是连拿命抵也抵不了对你恩重如山的师傅的恩情啊……于是你拼命的跑,飞驰如山上的惊鹿,但那个被你砍伤的人却比你还快。
传说世上爆发力最强的是豹子,而他彷佛就是豹子,你看见那拖着半截发的男子和你的距离越拉越远,而你只能看见他那红彤彤的背影。
那背影扑向了小杰而巨锤也当头砸下,又是一阵烟尘漫过,而你只能看到那耸起的背影。
大槌压身,小杰却毫发无伤,被血转瞬间已蔓延了半个背的那人扶住了小杰的后脑护住了小杰的脊梁,小杰没事,还能傻愣愣的看看你,但更多的是看向那个正抱着他的人。
两人都趴在地上,滚了满身的土,但你却觉得没有比这色彩更可亲的颜色,但前提是两个人都能很正常的爬起来。
──他都能这样保护小杰了,刚刚的是一定是误会吧?
你想着,并上前移开了你的武器,其实刚刚只需要很简单的收回你的念力,但你,没想到,而他就倒霉的充当了肉盾如今正艰难的爬了起来。
「还打不?」
他淡淡的问道,声音中带有几分疲惫,原本透明般的脸色如今当真像透明了,泛青泛红的血管隔着肌肤几乎可以看得分明,才说了几个字,他的嘴角就溢出了道自唇瓣到下巴的血线、喉咙也微微颤动,像是咽下了什么。
你怎么可能再打下去,尤其在他救了师傅的儿子之后?因此你摇头了,从磕磕巴巴机器人式的摇头变成了猛摇,而他──或许是你看错了,你看见他的唇线似乎短暂的上扬又复落下,看起来似乎温暖了不少。
「那么我就走了,好好照顾他……」
「啊……?喔……」
他将小杰抱给你,你接过,但你们的动作却在该分开的时候有了停顿──小杰拉住了他的发执着的问:你是谁,我该认识你吗?
那人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拉开了小杰的手,声音很轻──
「不该认识,我们原本就只是路人。」
「不该就是说之前已经认识过了吗?喂!别走……回答我!」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背过身消失在夕阳之下,残阳若血,你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忘了就忘了吧……忘了的好……反正原本就不该存在的……」
声音很轻,消失在风中,语调是冰玉般无感情的陈述,但你却听出里面的一丝惆怅,你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事了。
问清小杰还记得多少后你劈晕了小杰将他送回了家,谢过了感激无比的米特你站在了甲板上,望着茫茫的风,你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你多事了吗?
你多事了吗?
你……多事了吗?
第五十二章
不得不发现,离开,并没有我所想象的困难。
那个地方很美,很洁净也很单纯,像是片人间乐土,不容有一丝污秽。
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也早已知道那个地方不该属于我。
不该有的犹豫让我受了点伤,而自从掰开小杰的手指后,我的手一直很冷,很冷很冷。
笼中的鸟不该接触天空,河海捕来之鱼永远会在鱼缸壁中触头,同样的,见识过光明温暖的人也不可能满足于黑暗。
因为回不来了……
……
我想要幸福。
我渴望着。
我想不再寂寞。
即使我一直如此。
我想要找到属于我的安身之地。
我想要一个家
即使那家只有我一人……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梦。
梦的最后我对着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可能吗?家。”
然后我便醒了。
我的声音还在耳朵边围绕着。
“风里的鹰,休息了,便也死亡了。”
于是,我踏上了旅途……
这次的旅行依然没有目的地,这次的旅行依然只有我一人,一个人。
一个人的旅行,很方便。
我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我知道,这个感觉依旧要继续。
我早该感到习惯的,不是吗?
手空空的。
即使对着阳光伸手,能拢住的,永远只是自己,能依赖的,也是……
梦中的我继续说,要想确认自己的存在,痛苦,享受,自己选择吧。
我便选择了。
或者……该说是放纵。
……
──放纵?怎么做?
从‘吃’开始……如何?
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那被我扼死的温柔存在,我不食肉已多年。
但现在我却每日大口大嚼,柔嫩的舌头和辛香料起舞、被肉汁血味环绕,然后……极度的恶心伴随着令人晕眩的轻微虚脱感侵袭着我的神经,我总奔到浴室狂吐,只有在抱着马桶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以为早已停止作用的泪腺略为润湿着双瞳。
湿润润的,有时后吐得凶了,那液体竟然足够滴下,顺着眼角沿着脸颊滑下,如眼泪般……
眼泪……呵……
为什么不是红红的血呢?
──现在你会笑,现在你会流泪,那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你不流泪呢?
我总疑惑着,然后笑着掐住自己的脸、对着镜中有着通红眼白的自己笑得浑身颤抖,就只因为原来身为猎食者的我竟然还能流有鳄鱼的眼泪,偶尔在苍白的脸上留下血痕也无所谓,反正睡一觉伤口就会好的
──现在的一切表现不过是本能,而我,不需要本能……
……
……
……
一个人的夜里,好安静,寂寞总如潮水般涌来,而我,在上面浮沉着。
好安静。
好无力。
好空虚。
好寂寞。
……我,该往哪走?
不意外的,我开始失眠。
脑中想着梦着的,总是一个个纷呈又难以捉摸的光影,像上次那个莫名清晰的梦,是再也做不到的……为什么没有其他的人或梦来告诉我如何前进呢……
我好累。
真的好累。
我总要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才能入睡,但这个方法,在我瞪大双眼于第七个日夜中数下第604800的数目后宣告破弃,该归功于我那曾经的家的训练吗?
苦笑的叹气,我披衣出门,在安静的月下寻找着几个能让我停驻的片刻,然后在偶然间,一个难以入眠的寂夜,我找到了……
蓝色妖姬,一个招牌……一个同样以蓝色为名蓝色为底的霓虹灯招牌,而这个招牌背后所代表的,也一样是夜店……
──夜店,夜晚中寂寞的人寻找快乐和欢愉的地方。
而我,也开始习惯上夜店,因为,夜夜埋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