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小蝉,似乎是怕惊扰到沉睡中的她,将声音压得很轻很低。
明珠不经意地撅起嘴角,心里却浮起一丝暖意。
“有……”
小蝉点点头,心里却思忖着,其实不能算是好好喝药吧,每一次都会劳师动众、鸡飞狗跳!
朱胤眉峰微凛,又舒展开,似乎是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举目环顾了一下殿内,一眼扫到贵妃榻下的荔枝皮,凤眸幽幽一闪,突然就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们主子这样昏睡多久了?”
“呃……在……在御花园晕倒后就一直……这样……”
“你们这些宫人倒沉得住气,也不怕你们主子这样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口气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冷淡淡,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讥诮与责问。
小蝉似是一愣,莫名惶恐的瞅着他,答不出话来。
恶毒!真是个嘴巴恶毒的男人!
明珠眉毛动了两下,心里刚升起来的一点点好感顷刻间化为乌有。
“算了,如今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也怪朕这几日来忽略了你们主子,今晚就留下来陪陪她!”
“可是……我们主子睡着了……”
“那朕就陪她一起睡,要是放着眼前的都不要,朕还上哪儿去找这么大块儿温香软玉入怀呢!”
他一笑,媚眼如丝,活脱脱像一只要偷腥的狐狸,这略带风骚的犯贱模样看得小蝉心里不禁打个激灵!
“你想得美!”明珠气得一下子坐起身来。
“醒了?”
朱胤无半点惊讶之色,伸出细长的手指去抬她的下巴,被她鼓着腮梆子,一点儿也不客气的用手挡开去,“萧可情那个女人让你来的吧?”
“朕听说她今天落入水里,是你推下去的。”
他不置可否,反而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乱发撩至肩后。
明珠被这个有点暧昧的动作弄得微愕,像是被手指撩拨了一下她的心,有丝丝缕缕醉人的靡音在流转。
“是,是我不小心把她撞下去的,因为突然看见脚下有一只蟑螂,所以我吓坏了!”
明珠面若无绪的回答他,也不心虚,谁叫那个女人先要害她的!
挑起眉,明珠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又想起那件养心殿画像的事,不免满腹幽怨,讪讪道:
“如果皇上要为她打抱不平,我只好任凭处置。反正我是死是活,在你心里不过是根葱,哪比得上皇后重要啊?!”
“就算你真是朕心里的一根葱,朕倒也舍不得拔掉。更何况德妃的事,朕根本就没有打算追究。”
他一字一句,饶有兴味的回道。
还真当她是一根葱呢!
明珠横眉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我可不是皇后,既不重要,也不傻,你不用说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
“朕可是句句实话,你若不信,那朕也没辙了,反正你和皇后都是朕的女人,自然是一样重要的。”
他那双促狭邃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勾起嘴,唇角边随即浮出淡淡的梨涡,小蝉站在一边这么看着,也觉得好看的要命。
“嗬!”
明珠鼻子一哼,没这心情赏心悦目,“不知是哪个恶人害我身中剧毒,然后又把我气到吐血,结果害我要死不活的躺了好几天的?!”
闻言,他敛去了笑意,两排睫帘低垂,掩去了眸中的光泽,是无底的深渊,不冷不热的回道:
“觊觎中宫,包藏祸心,朕不罚你,已经是仁慈了。”
见他沉下脸,似有微恼的势头,明珠忽然心生警惕,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恼他,忽而话锋一转,
“那这次为何宫中请了画师进来,你就只给皇后一个人画像?你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一样重要?!”
“这朕可做不了主,簌芳虽为画师,可毕竟也是宁王庶出的女儿,她和皇后有交情,就像你和小皇叔有交情一样,朕没法阻止,也无能为力。”
略微愣了一下,乌亮的眸中精光乍现,明珠一挑娥眉,煞有介事地打量着他:
“你吃醋了?”
“什么?”朱胤一凛眉,正色的瞧着她。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四)
“你紧张些什么?”
明珠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两眼大放异彩,笑唇弯弯夹杂着一丝不怀好意,
“难不成你真的吃醋了?”
朱胤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上闪过一抹急惶之色,瞬间又恢复如常,似是满不在乎的辩解道:
“笑话,朕有后宫佳丽无数,犯得着为这个吃醋吗?!”
“谁知道呢?!况且你已经说漏嘴了,就算是这会儿否认也没有用。”
明珠不依不饶地回道,还特意竖起一根手指摇晃了两下。
“无稽之谈。”他道。
她不理会他的解释,见他悻悻然的站起身,一把抓到他缘金的宽大袖摆,就像是揪住了他的把柄一样,很精明的笑了笑,死死咬着不放!
“你不是喜欢左拥右抱的吗?就算是喜欢自己的妃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不敢承认吗?”
明珠也不明白,这样牢牢地抓住不放,是为了什么,似乎心里真的有了什么微渺的期待。
朱胤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又俯头瞟了一眼被她揪住的衣摆,突然面露嘲讽的笑了,扳起她的下颌,挑衅地问道:
“那你呢?你对别的男人也经常是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力!生生捏疼了她!
小蝉站在一旁正欲上前来劝,却反而被他给轰了出去。
“你快放手!”
松开他的衣摆,明珠双手用力掰着他的手,可是他身形单薄,力道却不小,她挣扎了几下,也未能挣脱。
她皱紧眉头,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这时,他突然甩开手,使她的脑袋不由自主的偏向了一边。
明珠揉了揉下颌,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不满地发问道:
“你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俊美如斯的面容上没有露出半分的怜惜,朱胤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肯让朕碰,却肯让别人碰?”
这一刻,他想起她昏厥之时仍然嫌恶推开他的表情,想起那个人紧紧拥她入怀的缱绻挚切,想起她心心念念呢喃的名字,便如有灼烈的妒火在焚烧着心……
他想:是啊,真可笑,竟然会觉得嫉妒!
她心底深处占据着另一个男人,这件事给他最强烈的感觉却不是耻辱、不是羞怒,竟然是嫉妒!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喊了谁的名字吧?”
闻言,明珠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乌幽幽的亮眸里闪烁着不解。
“你喊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不是朕,也不是朕的小皇叔。朕的贵妃,你怎么可以如此多情?”
明珠猛然一震,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几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可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心下却隐隐明白是谁。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怒之下把玄琪关进大理寺了。
他到底还是在意,不管是出于羞愤、耻辱亦或是嫉妒……哪一种原因,他在意……都叫她心生涟漪,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她低首,不自觉地抿唇莞尔,忽然间就好像渐渐觉悟出来,那一点茫然的期待,只是良人一个情投意合的眼神……
那一份期待,藏得很深,初见天日,才发现原来也真的好深了……
她从来都不是畏缩的女子……
只是,再骄纵傲气的性子,也会柔软,也要卑微。
“我……”
明珠刚欲启齿辩解几句,一抬眼,凤眸深处的那一丝鄙夷之色,却如针一样刺痛了她的眼!
骤然间,如巨石压胸,心往下沉,一直沉,沉到底……
她又埋下头去,抱膝蜷在一起,然后听见他清嘹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字字锥耳:
“朝秦暮楚的女人,朕不敢喜欢,也不愿去喜欢。”
说完,朱胤长叹了一口气,俊美的脸孔漠然如霜,尽是满心疲惫,他也不懂,为何每次相聚相见,都要不欢而散。
或许是早已注定的吧,注定不该相聚,相见。
这一生,从一开始,便是不该见的。
临走时,突然间无故被绊住。
他回头俯头一瞧,才发现后面的衣角却被她死死拽住,他试图往回抽,她却将那方衣角捏在手心里,越攥越紧。
“你放手。”
他沉着脸,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明珠的脑袋埋于双腿间,摇摇头,却依然不肯放手。
朱胤有些生气,横了心要把衣角拉回来,正在两个人拉扯不下时,“嚓——”,发出一声裂帛的闷声,绛紫色的暗金龙袍顿时撕出一个大口子,明珠身子往后一仰,攥着那方衣角扑倒在床上。
“你太放肆了!竟敢撕破朕的龙袍!”
朱胤忍不住斥责,一抬头,不禁怔住,目光所及,他清晰地看到,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上两行清水涟涟,泪光闪烁。
她,居然哭了。
尽管如此,她的嘴里还依然在骂着他:“你这个混蛋……”
他心里猝不及防的咯噔了一下。
都说女儿是水做的,哭鼻子更是常事,就像清阑和素女她们,哪怕是悲秋伤春,也要垂几滴泪下来,常常让他头疼又无可奈何。
可她不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落泪的样子。
晶莹的泪水挂在明珠的眼角,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竟然比清阑还要让人怜惜!
她眼中的哀伤隐在阴影下,他看不清,只觉得心疼,好像心口某个地方被轻微地牵扯起来!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五)
半晌的静默,朱胤的手指在袖内蜷起,又松开。
“朕要是不走了,你可不要后悔哦?”
忽然就重新坐下来,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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