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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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寻之旅-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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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主人终于就寝,一切归于静谧时,这个家的“群众节目”才真正开始。

各种各样的小小精灵带着笑容蜂拥而出,飞到空中组成一道“光流”,在那只红色萤火虫的带领下,得意地游动在房子的每一寸空间中。它们的舞动迅疾、流畅而无声,一会儿顽皮地附着在瓶子上,是那样地密集,把整个瓶子“镀”成一件冰灯节上才有的艺术品;一会儿模仿者在空中跳动的弹簧,一蹦一跳,仿佛很笨拙地就要撞上吊灯,又很碰巧地刹住车压紧弹向别处;一会儿又组合成女主人的模样,学着她起床伸懒腰打呵欠的样子。潜藏着的幽灵们也因此纷纷来了兴致,一个个从墙壁上、地板里透了出来,跟随着光流腾挪不休。这不是一场博取掌声的表演,不是一出谋取眼泪的戏剧,更不是一群谋生愁穷者的恐慌和沉重。只是活动的轨迹破坏了孤寂的循环,生的喜悦稀释了死的哀愁,极度窒息者急需饱餐甜美的空气,如同生生灭灭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光和影。舞到酣处,所有的舞者凝聚成一点炫目的奇光,接着千万道光点喷薄而出,没入了房体,也使房子重归沉寂。

“你觉得怎么样?”我瞅瞅胡子老头,看他不理我,顺便揪了揪他的胡子。

“我这当扫把的怎么看得懂?”他没好气地从我手里把胡子扯了回来,心疼地梳整个不停,“我只知道扫地!”

“得了吧你,地是你扫的?”我把他凌空踢起,在空中起起落落,就是不让他落地,“小女孩扫地的时候你在干嘛?嗯?”

“那么护着她干嘛?住手!……住脚!我只是让她更用心扫而已……住嘴!……尾巴!……喂!”他起起落落间气急败坏地叫嚷,又一次高高飞起,重重落下时,我没了兴致,任由他脸朝下砰然落地。

等到他灰头土脸爬起来东张西望时,我早已静躺在属于我的那个角落。

(四)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深刻的印象总是厄运的到来。

一见我就逃的都不是好东西。我一边追着两只肮脏的动物,一边这样想。

这样,对地形很熟悉的我,不怎么费劲就将他们逼进一个死角。

“你们干嘛要逃?”我好整以暇斜着眼见它们。

“你不追,我们用得着逃吗?!”一只似乎是吓得脑子进入分裂状态的声嘶力竭地朝我吼,另一只抽搐着突然口吐白沫横卧在地。

我追你们也可以不逃的……只是我还没追你们就已经开始逃了啊。我饶有兴致地趴下来看着它,他迅速把那只不省人事的同伙一把扯过来充当防御工事,眼睛直瞪着我,牙紧咬着,胸口急剧起伏,腿么……正在抖。

“你想怎么着?!”他接着吼,努力不冷场,但更实际一点说,它一停住嘴,一嘴牙齿就会打架,不听指挥地打击着它两个长长的门牙。

“哦?怎么着?我怎么知道?”我有点苦恼地挠挠头。我是真不知道,来个微笑……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牙给露了出来。嘴皮子不断负隅顽抗的这只瞬间眼睛瞪大,身子发蔫,天知道它是误会到哪儿去了。

“不要吃我!!”它惊天动地地朝我尖声呐喊,喊到末梢成了哭腔,颤个不停,就如它趴在地上露出的脊背。“我不好吃……我未成年!我举目无亲!我……”

“还有呢?”我好心提醒它接着说,嗯……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还没当过爸爸。”它丧气地垂下头,猛地眼睛一亮,将地上昏迷的同伙朝我用力一推,又闪电般退到墙根,手掌朝那家伙张开抖个不停,我知道这是推荐的意思:“吃他吃他!对!吃他!吃他!”

“我为什么要吃它……”我厌恶地揉揉鼻子。我根本不用进食,就算要……难道非得吃这么肮脏、难看、更兼一身怪味的生肉?

“理由吗?!这需要理由吗?!猫吃老鼠还需要理由吗?!!“它涕泪交横,悲愤得双手握拳抖个不停。开什么玩笑!你不吃他就是要吃我了啊!

它的话不啻于又一个霹雳轰中了我(我怎么会说出“又”字来了呢)。

猫吃老鼠?什么是老鼠?这不重要。

我不像是被吃的,我不是老鼠……

我是猫?

我真的是猫?

我突然想哭。

我知道猫是什么,猫吃什么。可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猫!

因为我从不……呃,从有记忆时就不吃东西,而且对着镜子……

也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第二章 思知

(一)

我回过神来之后,有两个重大的发现。

一个是,它俩已经不见了,而且似乎并不打算回来;

另一个是,它们留下了气味,这气味跟那可恶的下水道口弥漫的气味同出一辙。

我这一时间根本不去想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家的周围没有老鼠,为什么邻居们与我那么熟络,为什么想看海,为什么被雷吸引……够了!

我现在需要的是好好躲起来,呼吸得安详一点。我想起了窗明几净的家:宽敞结实的大门,里面飘来好闻的味儿……嗯,精灵、灵魂们的飞天舞更是不错。

我还是回家。

奔跑回来其实也没有必要。只不过想要奔跑帮忙把乱哄哄的脑子晃荡得澄明些,结果有啥不同?还是一碗沸腾的紫菜蛋花汤样儿。

我是猫么?我真的是猫??我哪里像猫了?

吃老鼠?肮脏又猥琐,还带着那么令人嫌恶的味道,怎么吃得下?

……昼伏夜出?晚上要睡觉的!至于白天嘛……也是睡觉比较好。

……捕鸟?那么剧烈的运动?我宁可它来捕我。

……吃鱼?那种刺鼻的腥味?杀了我吧。

我不是猫。我松了口气。可是……

猫好奇心?

猫喜欢作弄人?

很像啊。

如果我能像别的家伙一样,对着一面镜子,或者明亮的地砖,甚至是一滩水,就可以看看自己的样子,那么我就不必那么苦恼,一眼望去就可以把疑惑砸个烟消云散。

问题是我不能。

不管我是自己一个,还是跟别的什么一起,镜子都拒绝为我服务。即使我把胡子老头揪着胡子举到脑袋顶上,镜子里也只看到他扭曲痛苦的老脸,看不到我。那时我懒得去想,为什么我跟别的家伙那么不同,还为作弄别人超前方便沾沾自喜呢,方便……现在我的状态好像便秘。

这实在让我再没心思玩下去。

“胡子,你在这儿住多久了?”我第一个询问的对象正在慌张地试图逃脱,我不得不揪住他的胡子。

“叫我扫把!”他不满地朝我龇牙瞪眼,却已经停止了挣扎,“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一刹间我藏得太深抑制得太久的悲伤潮涌而至,我咬着牙,但泪水滚滚而下,声音已是哽咽。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子。但我一直就知道,用懒惰和胡闹掩盖不了多久。该爆发的,它总归要爆发。

“我还以为永远不必跟你提到这个。”胡子老头怜悯地看着我,握住我松开的手,目光诚挚。

“你早就知道?”

“你第一眼看见我起,我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抱着手靠在墙上,“在那之前,你根本看不见我……虽然我们很熟悉。”

(二)

“在那之前,你一直是这个家最可爱的生命。”胡子老头摇摇摆摆地踱着,神情黯然。“前任主人从来就离不开你。他行动不便,所以租了这第二层的房子。你每天帮他叼信件、拎牛奶,还给客人开门和招呼客人换拖鞋。什么老鼠、蟑螂,这方圆一英里是绝了种的,连鸟儿都不敢来啄食盆栽里的果子。住在这附近的小动物都喜欢你,一有什么情况就抢先通知你。你的乖巧机灵渐渐出了名,麻烦也就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安地立起,伸直了身子看着他。

“那一次,前任主人一个朋友来做客,看到你时特别喜爱,就跟前任主人提出要借你几天去陪她解闷。”胡子老头叹了口气,“前任主人想到她是个寡妇,迟疑了许久也就犹犹豫豫地答应了。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前任主人不慎触电死了。”他瞅了我一眼,“说也倒霉,谁能想到一个老人,洗澡时在浴缸里站起来会踩到肥皂跌倒,这一跌就把后脑勺跌破了,捂着毛巾出来想打电话求救,脚湿漉漉地滑倒又一头撞碎了电视机,电火花劈里啪啦一闪,当场就没得救了。你闻讯赶来,没日没夜悲啼了三天,就夺门而出,不知所踪。大家正在为你哀痛,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你突然怪模怪样地回来了。”

“怪模怪样?”我奇怪地问,浑没发觉家里的常住居民们已经悄悄地现身,静静地在旁聆听。

“你没发现自己的异常?”胡子老头反问我。

“镜子?”我知道他指什么。

“你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知道为什么吗?”胡子老头顿了顿,“你的存在已经属于黑暗,光不接受你!”他朝一个灵魂招招手,那家伙到镜子前大扭秧歌,镜子里看到的是一团淡淡的黑影,不是他令我看到的样子。“可你又跟他们不一样,光排斥你,你却不排斥光,有脑子的能看得见你,像这些没脑子的,”他指了指镜子,“只看得见你背后的背景。”

“那她呢?”我眼睛瞟向女主人的房间,眨了眨。

“照她的脑子……要看到你得费点劲。”胡子老头考虑了一会儿,给了女主人一个不太委婉的评价,“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你。”

“但你们能。”我往四周看看,他们都朝我微笑着,眨眨眼。

“我们是……生灵。”胡子老头的表情显得沧桑而又平静,“我们没有寿命,但是,”他无奈地一笑,“我们有的是时间。”

按照胡子老头的说法,我那天回来把他们全吓了一大跳,全身闪动着电苗,眼露凶光,气势逼人,不少生灵已经打好铺盖打算跑路了。还好我进了屋子就变得温顺平和,眼光变得澄净,模样也像以前一样安详。可他们发现,我居然看得见他们,还装着熟悉跟他们打招呼,以前的东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更令他们哭笑不得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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