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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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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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锦哭不出来,不知眼泪去了哪里,望着台上那摊血,满眼只有空白与茫然,腿一软,跌坐在地——没了,什么都没了,是她害了大哥,若当年没把他救出来,就不会有今天。
  “出城告诉老大,小嫂子回来了。”嘉盛低声吩咐身后的侍卫,必须要大哥回来一趟,不管他有多忙。
  
  她不知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罗武安——你一定会如愿得到你所要的一切,因为你够狠、够绝情!
  抱着丈夫尸身嚎啕的君大嫂看到了台下的小姑,忽而噤声,望着小姑竟呵呵大笑起来,“君锦,你真行,亲哥哥你都不放过。”拉过一旁的女儿,“来,冬儿,好好看看你的好姑姑。”止住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看你这好姑姑是个什么下场,是不是真能如愿当上王妃。”松开女儿,指着台下的君锦,“君锦,别以为背叛了君家,你就会得到那罗武安的信任,他到底当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么?”紧抱住丈夫的身子,“他肯要你,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如今君家没了,你还有什么用处?不过一具身子而已,被玩够了,你也逃不了这个下场!”
  君锦凄然一笑,是啊,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嘉盛挥手,让人拉走这女人,不愿再听她的恶言。
  “不许动她。”君锦喃喃而语,今天的局面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活该!
  台上的冬儿冲到君锦身前,边哭边厮打踢咬着这个小姑姑,都是她的错,这个狠心的女人,都是她害死了爹爹。
  
  君锦的发簪跌落,发髻被厮散,甚至出血,她多想就这样死在侄女手中,那也算解脱了……
  嘉盛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抓住小女孩,却得来小女孩的狠狠撕咬。
  直到君天阳的尸首被抬走,天色开始晦暗——
  罗瞻终于回来了,尽管身上还有重伤,仍是拔马归来,只是马蹄声有些乱,待奔近法场时,又显得有些迟疑,是不想进来还是害怕进来?
  他并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很清楚后果,那迟疑是在决定要不要与她就此决绝吧?
  马停声尽,罗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妻子正坐于地上,嘴角还带着血丝……
  君锦并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抚摸一下小腹,因为那里有个小生命正在流失……从身下抓一把被血染红的泥土,淡笑着举给他看,“看,我的报应。”连孩子都不愿留在她的腹中,“我害死了亲哥哥,也害死了你罗家的骨肉,罪大恶极,你将我一起杀了吧。”
  一旁的嘉盛吃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居然大意到没看见!
  罗瞻望着妻子嘴角的笑,深明自己已经失去她,永远的失去了……缓缓下马、蹲身,他茫然了,不知该怎么办。
  “如果还有一点顾忌我们的夫妻恩义,就杀了我。”活下来,她要怎么面对这样的现实?“你一定会拥有你想要的地位,杀了我,成功的机会会更大。”因为那么一来,他才算真正的绝情。
  
  罗瞻很明白——杀了君天阳,就意味着要失去她……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能瞒住她,至少能瞒她一时,并天真的希望她能明白这是大势所趋,明白他的无奈——
  她恨他,骂他,甚至杀他,这些结果他都料到,并可以接受,可她没有,她只是乞求他杀了她。
  孩子……她又有孩子了,同时却也向他展示了孩子的离去。
  “罗武安,你不该难过,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不值得你如此难过。”看着他,“来,拿起刀,做完三年前你就该做得事,然后,继续忙你的正事。”
  “媚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乳名。
  君锦哼笑,望进他的眼底——真奇怪,他难过什么?这都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视线扫过他长靴外的皮带,里面有把匕首——
  伸手轻轻拔出来——她没脸去面对母亲,面对家人,甚至自己的儿子……
  可惜,她甚至连自行了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不许——眼前戛然一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罗武安,不让我死,你会后悔。
  
  罗瞻紧紧抱住妻子的身子——他错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劫她,更不该将她带出君家,明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却不听嘉盛的劝,偏要带她回来,偏喜欢她——人,往往在失去时,才发现那东西究竟对自己多重要,犯贱的恍然大悟。
  他现在不知该怎么办,如果他够干脆,就该一起杀了她,省得她活在痛苦中难以自拔——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什么错也没有,错的始终是他们这些争强好斗的男人。可他不舍得她死,就算知道她会活得痛苦,还是不舍得。
  他弄不懂男女情爱,只以为那不过是件小事,想不到小事也会让人痛苦不已……
  
  ***
  “大哥,要想个法子,不然小嫂子一醒来,还是会轻生。”嘉盛跟在罗瞻身后——罗瞻抱着满身浴血的妻子。
  
  “把睿儿抱过来。”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儿子,如今唯一能留住她的只有儿子了。
  嘉盛点头,拐进刘婆婆住处——定睿一定在她那儿。
  
  刘婆婆抱了罗定睿一进门,什么话也没说,放下孩子,一掌就扇在罗瞻的脸上,“你做得好事!”
  嘉盛赶紧阻止了老太太的拳头,“婆婆息怒,大哥身上的伤太重,再打下去,怕会要了他的命。”
  刘婆婆放下手,掌掴改成指责,“我老早就跟你说,你们不合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罗瞻被打得满头大汗——伤痛所至,攻青阳时,被君天阳砍伤一刀,并中了两支暗箭,加之原本就重伤在身,又因君天纵的事,领了一百军棍,虽然施刑的人已经放水,仍旧是伤上加伤,本来连起身都费事,所以暂在城外治伤,一听说妻子回城,伤口未上药就拔马回来,如今又一路抱妻子回来,早就快失去知觉,被刘婆婆再这么一扇,只觉头昏眼花。
  “大哥,没事吧?”嘉盛灵敏,见罗瞻不对,赶紧伸手扶住。
  罗瞻已然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尽是昏倒前的花黄,但他清楚自己不能昏倒,得先确定妻子无事再说,“叫大夫了没?”
  嘉盛扶他坐到床侧,“叫了。”
  一旁的刘婆婆叹口气,“你们上辈子定是一对冤家,没打够,这辈子还要互掐,真是冤孽!”
  小定睿蹒跚地走到床边,睁着一对闪如星子的眸子,仰问父亲:“娘娘……死?”语惊四座。
  罗瞻被戳中痛处,“闭嘴!”他的怒气惹得小家伙扁嘴。
  刘婆婆一把搂过孩子,“话都说不上来,到有劲跟孩子发火,自个造得孽,怨得了谁?”
  罗瞻没再说半个字,直到大夫来给妻子号完脉才开口询问。
  
  大夫沉吟半下,回复罗瞻的询问:“夫人气血不调,身子虚弱,近来又郁气加身,加之疲累心劳,小腹又遭外部撞击,孩子已然是保不住了,我开贴方子,先喝几日,待体中淤积除净,再用另外一贴,调理气血,另外,还请夫人多休息为上。”
  嘉盛领大夫到外间开药方。
  内室,刘婆婆摸一把眼泪——她一向极少哭的,当年丈夫离她而去时,都没能让她留半滴眼泪,老了老了,竟还有抹眼泪的时候,“好好的一家人,生生就被这么拆散了。”捶一拳罗瞻的腿,“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就算说到天上去,也是这混小子杀了人家亲哥哥,往后他们还怎么活在一块儿?“劝你不要招惹她,你这混小子偏不听劝,若是娶个塞上女子,也好过今天这结局。”
  罗瞻眼前仍是昏暗花黄,不过刘婆婆的话他倒是能听见,“等她身子好些了,劳您老人家的驾,将他们母子带回林岭。”君家恶名远播,如今他当众杀了君天阳,恐怕世人不会说他无情,只会论她绝恩寡义,不顾亲人,还是让她回林岭好些,至少在那儿她能活得自在点,最好一辈子就住那儿,永远不出来,这样就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时间久了,也许会磨平她的伤痛,他一定会珍爱她一生一世,再不做任何令她伤心的事,只要她能活下去。
  但,真有那么简单么?
  男人,你会不会把女人想得太简单?她们也是人啊—— 
  
  




☆、二十四  你的机会

  
  君天阳入殓时,君锦并不在场,也许是某些人特别让她错开了那点时间吧,她没机会见兄长最后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城南高坡上燃一烛清香。
  香烟袅袅,如魂似魄……
  君家——盛极一时,豪奢天下,最终结果却是非死即遁,无人同情,也无人怜惜,只留下一个千古骂名……生身如斯,她做不了主,但若要她与家人划清界线,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已经不忠,再无孝,如何自称为人?
  
  君锦想过,她是不能再继续留在那人身边,但如此乱世,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怎么做?赴死是一条路,可她已经是个母亲,不能擅自否定自己的性命,这是为人母必须做到的——无论是否苟且偷生,都要留一条命与其子女,这是天性。赴死既走不得,就唯有求生了,只是求生这条路该如何走,又通往何处,她不能肯定。
  那日自昏睡中清醒时,那人就在她身边,旁边还有儿子,她没看他,不想看。
  她对他恨意并不深,却是心凉了,这世上多得是父子对阵,兄弟操戈,但——他从没在她面前透漏过任何消息,一点都没有,在她还在为他放过二哥庆幸并感激时,他回身就是一刀,直接剜进她的心脏,任何反抗、挣扎的余地都不给她。哪怕是在她面前陈述杀她哥哥的理由都不曾有过,这人是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也从未觉得她是个人吧?
  物品——这是她一直的存在形式,父兄、他,也许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件东西,估价、利用、交换,甚至把玩。
  她很努力地想变成一个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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