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了供佛塔还不够,现在还要拿回以前扔进塔里的硬币?僧侣们对金纳罗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试图将他驱赶出去。这时,寺院的住持默默地递给他一个信封。
“这是我们准备的慰劳金,虽然不足以抵消施主心灵的伤痛,至少希望能给施主带去一丝安慰。”
听住持说准备了慰劳金,寺院的职员和年轻僧侣们都对住持的宽容胸怀感叹不已,同时也期待着金纳罗收到慰劳金时感激涕零的态度。
但是,纳罗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少废话,我又不是乞丐,我只要‘妈妈的硬币’!”
他望着呆呆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慰劳金信封的住持,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每天一枚500元的硬币!一年365枚,十年就是3650枚,3650乘以500,金额应该是万元!赶紧给我!”
寺院的僧侣们哭笑不得。
他们每周从供佛塔的池塘里收集一两次硬币,存入银行,现在让他们马上拿出3650枚500元的硬币,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眼睛喷火杀气腾腾的金纳罗似乎也不会善罢甘休。住持大师只好让僧侣们赶快去准备硬币。
准备3650枚500元面值的硬币用了很长时间。
收集起寺院里所有的硬币,也只有几百个,寺院职员们不得不到附近银行去换取500元硬币。
这样收集起来的硬币装满了一个小布袋。
纳罗背着小布袋,感觉很沉重。
也难怪,一枚500元的硬币重量是克,3650枚的重量足足有28千克。
每走一步,身后就响起硬币哗哗碰撞的声音。沿着陡峭的台阶下去的时候,他常常把持不住重心,身体摇摇晃晃。
每当这时候,纳罗就咬紧牙关,想着母亲。
每次为了给家人祈祷平安而上下台阶的时候,母亲都会比自己感觉更沉重。
然而十年的虔诚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一想到这里,他的鼻子就不由得发酸。
就这样,纳罗胡思乱想着走完了台阶。这时,一家铸造工厂映入他的眼帘。
金纳罗背着盛满500元面值硬币的口袋,走进了工厂。
“帮我熔化这些硬币,做一把刀,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可是把钱熔化了做刀,做什么用呢?”
工厂里的人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奇异景观似的,纷纷聚集过来,看着把500元硬币倒在地上的金纳罗。
金纳罗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凝视着散落在地的硬币。
如果真有神灵,他想朝着神灵挥出熔化硬币做成的刀。
但是神灵是不存在的。
至少对于他的家人来说,神灵不存在。
* * *
“可能会有难度,不过我们还是先做手术吧。”
医生看了看检查结果,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金纳罗看了看医生的表情。
他想从医生这句“可能会有难度,但……”的话中找出母亲康复的希望。
然而医生的话却只会加重他的茫然。
“请您在今天之内交上手术押金1350万元,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希望您不要忘记虔诚祈祷。”
金纳罗感觉到了绝望。
他的绝望并不是因为医生说的这句不像希望,反而更近似于绝望的“最后的尝试”。
手术押金1350万元。
父亲葬礼上收到的吊唁金全部被高利贷业者夺去了,从寺院里收回的“母亲的硬币”根本不足以支付手术押金。
他不能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等下去。
最后,他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找姐姐。
“让我出手术押金!你疯了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把手机卖了,大学里看过的书籍、DVD全部都卖了,也只凑上了50万元。”
“臭小子,你姐夫一年六个月没工作了。我是保险业务员,所以才不让别人知道他失业的事,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想让我把房租抽回来吗?那你想让我们家还不会走路的修贤流落街头吗?”
啊……母亲!(3)
“那妈妈……”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这个了不起的首尔大学毕业生去想办法吧。你没有朋友吗?既然是首尔大学的学生,肯定认识很多混得好的人,不是吗?厚着脸皮请他们帮忙,不行吗?”
“我走了。”
听着伊瑟的责备,金纳罗紧紧咬着嘴唇,转过身去。
他虽然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首尔大学数学系,但是他在大学时代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一方面是因为他天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还有另外的原因就是每天放学他都要到便利店去打工,早晨还要赶到菜市场打工,根本没时间去交朋友。
但是,他也不能责怪伊瑟。
天真的父母满心期待以学习优秀而著称的小儿子只要从首尔大学毕业,他们就可以扬眉吐气,就可以过上好日子,所以伊瑟不得不放弃人生中的很多东西。
梦想成为护士的她看到父母给弟弟交辅导班的学费都很困难,就撕毁了护士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毫无留恋地走进工厂赚钱。
弟弟上大学以后,虽然得到了奖学金可以充当学费,但是为了赚取生活费还是要打工。父亲名誉退休之后开始做生意,然而生意做得并不顺利。
最后,她为了摆脱深渊似的贫困的牢笼,好像逃亡似的匆忙结了婚,不料丈夫南允植在结婚两年之后又成了无业游民。
如果没有金纳罗,也许她现在过的是另外的生活。
金纳罗很清楚这些情况,所以他也不能不理解姐姐,更不可能责骂姐姐。
从伊瑟家出来,金纳罗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头。
母亲的手术押金必须马上筹到,可是周围真的找不到能帮他忙的人。
冥思苦想了许久,他总算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偶尔还联系的高中时代的朋友朴圣勋。
朴圣勋是个货车司机,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但他还是先去找公用电话了。
没想到公用电话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
“我虽然没有钱,却有一个办法。”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朴圣勋的声音,纳罗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追问道:
“什么办法?”
“你知道容奎吧?金容奎!”
“高中时候那个远近闻名的二流子?”
“对,听说那个家伙搞什么IT,发了大财,还上市到高斯达克市场,股票也赚了大钱。虽然有点儿丢人,不过你还是去找他问问吧。只不过是借一千万,他应该不会驳你的面子吧。”
挂断电话之后,纳罗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金容奎。
他是高中时代有名的小混混、二流子。
高中时代的不良少年主要分为两类:阿飞和小无赖。
拳头厉害、喜欢玩闹的不良少年叫做阿飞,依附于阿飞,跟在阿飞后面狐假虎威的不良少年叫做小无赖。小无赖只有和阿飞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得到小无赖的待遇。
纳罗在学校里是成绩优秀的所谓“优等生”,所以跟他们之间倒也没有什么摩擦。
不过和金容奎却不一样。
金容奎的学号就在纳罗后面,每次考试时都要折磨纳罗。
考试的时候,他坐在纳罗后面的座位,有时把脚伸到前面,让纳罗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给他传递答案,有时索性在考试结束前十分钟要纳罗和他交换试卷,甚至抢走纳罗的试卷。
对于从来没有丢掉全校第一名的金纳罗来说,这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所谓“日进会”成员的金容奎却是个目中无人的小无赖。
纳罗坚持不肯再给他看答案,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纳罗。
事态终于爆发了。
在教室里,金容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冲金纳罗挥起了拳头。
没有人阻止他们两个。
但是,倒在地上的人不是金纳罗,而是金容奎。
纳罗不知所措地躲避着迎面飞来的拳头,长久以来的愤怒突然爆发了,他疯狂地挥起拳头,金容奎被他打倒在地。
因为这次事件,曾经自诩为“阿飞”而且扬扬自得的金容奎暴露了自己“小无赖”的本质。
从高中刚入学开始,金容奎就和日进会的人鬼混,周围的朋友们都以为他是很厉害的阿飞。
不料,自诩为了不起的阿飞的家伙竟然被埋头苦读的模范生金纳罗随便挥出的拳头打倒在地,从此以后情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跟他鬼混的日进会阿飞们渐渐和他产生了距离。原来不敢反抗他的暴力,受他欺负的家伙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结果,金容奎经历了金纳罗事件之后,直到高中毕业也没能抬起头来。
所以,纳罗当然很不想去找他了。
啊……母亲!(4)
最后,金纳罗还是摇了摇头。
只要能让母亲做上手术,什么样的侮辱都可以忍受。
* * *
果然如朴圣勋所言,金容奎的公司看上去又豪华又气派。
虽然只是一栋四层的低层建筑,但是位置却在江南德黑兰路中心,而且整栋独立建筑全部用做自己的公司,这样的事实足以让同龄的金纳罗自惭形秽了。
按照秘书告诉的路线,纳罗来到一个灯红酒绿的沙龙房。
等待他的人是金容奎的司机。
“姜秘书给我打过电话了。社长正在跟重要客户见面,您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又一轮等待开始了。金纳罗毫无怨言。
因为选择权不在他手里。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但是,纳罗相信金容奎和客户谈完以后,肯定会帮助自己,于是他开始祈祷沙龙房里的朋友顺利处理完自己的事情。
直到午夜已过,他等待的朋友才走出来。
“哎呀,喝醉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蹲坐在出口角落里的金纳罗像弹簧似的站起来,摸了摸衣角。
金容奎和一个看着像是舞女的女人扶着酩酊大醉的外国客户出来,把几张钞票按在女人胸前。
“死丫头,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