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似翼,翻飞于蓝天之下,白雪之中。
凉亭里靠着一把沾满了雪泥的扫帚,石桌上放置着一套茶具,旁边是一只红泥小火炉,只是上面温的不是酒而是名闻天下的中冷泉。
“搞到这一瓮泉水,费了本少爷老大的劲儿了。”韦浩然喳喳呼呼,又从身上摸出一小包茶叶,得意道,“从老和尚的禅房里偷出来的,从佛光寺后山的一株千年野茶树上采下来的这茶没名儿,苦得很,可是老和尚爱喝,我就偷了点出来,那谁,过来泡上,难道还要本少爷亲自动手不成?”
被韦浩然使唤的是八秀她正围着那把沾满了雪泥的扫帚转悠,冲着华灼挤眉弄眼,原来是庄二少爷扫的雪呢,小姐好福气,终于寻到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冷不防被韦浩然一使唤,挤眉弄眼就变成了横眉竖眼。
“我干嘛要听你的吩咐?”
韦浩然阴阳怪气道:“你是怎么当丫头的没看到你家小姐脸都冻青了,还不赶紧泡杯热茶让她暖暖身子。
八秀被噎得一滞看到小姐果然脸色不大好看,赶紧泡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小姐,一杯递到了庄铮的面前。
华灼捧着茶杯捂了捂手,感觉好多了,看到八秀别别扭扭地样子,不由得一笑,道:“八秀,给韦世兄也泡一杯,好歹这茶、这水都是他带来的。”
八秀这才不甘不愿地给韦浩然也泡了一杯。
韦浩然嘿嘿一笑,道:“瞧见没,这就是小姐与丫环的差别,小丫头,你还差得远呢。”
八秀让他气得一跺脚,抢过茶壶和剩下的茶杯,给守在亭外的陈宁几人一人也泡了一杯茶,然后提着空空的茶壶回来,往韦浩然跟前一放,又重重哼了一声,以表示不满。
韦浩然并不见气,他今天带足了一瓮泉水,起码能泡出三壶茶来,只是对着一直沉默的庄铮扬了扬眉毛,戏谑笑道:“表弟,瞧清楚了,丫环似小姐,看这小丫头霸道的样子,就知道小姐是什么性子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娶了个母夜叉回家,你这辈子就完了。”
“呸!”
华灼狠狠啐了他一口,目光却忍不住偷偷向庄铮看去。
“三表哥的笛子吹得真好,小弟自愧不如。”庄铮不紧不慢地饮一口茶,苦涩的滋味让他眉头微皱,于是嘴巴就越发显得毒舌起来。
华灼弯起眉眼,忍笑。笛子吹得好,那自然就是话不好了,庄铮的话里拐了几道弯,若用最直白的话儿来解径,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只有吹的笛音还堪一听。
“哪里哪里,比不上表弟的琴弹得好,一曲羞死燕狂。”韦浩然心有慧根,哪里听不出庄铮话里的意思,不觉为耻,反而还一脸谦虚。
华灼脸色一变,这事儿他怎么知道的?一转念,咬牙切齿,肯定又是庄静说出去的,这丫头离京之前,到处跟人道别,肯定也见过韦浩然。这个家伙鬼得很,能从庄静口中套出话来一点也不奇怪。
庄铮的琴确实弹得好,但是这话从韦浩然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的不对味儿,怎么听都像是在嘲笑庄铮,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褒,是贬,男儿大丈大,建功立业,岂能因儿女情长而一怒冲冠,胸襟小,气量窄,最关键的还是毫无自信,仿佛不怒这么一把,燕狂就一定会撬了他的墙角。
韦浩然这一句话打击面太广,不但嘲讽了庄铮,连华灼也中了箭,好像庄铮不这么怒一把,她就轻易投向燕狂的怀抱,毫无节烈忠贞可言。
这个少年永远都是那么令人讨厌。她抿了一口茶,嘴里的苦味儿化做熊熊怒火,深吸气,正准备要喷韦浩然一脸,却听庄铮仍是那不紧不慢的语气,淡淡地道:“以为是个好对手,不过如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245章 打得好
不过如此。
燕狂如是,韦浩然亦如是。
庄铮一点也不谦虚,语气中反而有种高处不胜寒寂寥感。没错,他是怒了一把,但不是因为怕被燕狂撬了墙角,而是以为遇到一个可以较量的对手,谁知道一曲毕,才知道不过如此。
高估了对手啊,寂寞啊,人生的对手在哪里啊……
华灼噗哧一下,这下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怜的韦浩然,直接被庄铮无视了,比燕狂还不知,好歹燕狂还让他出手了一回。
庄铮是羞辱了燕狂一通,但到底给燕狂留了面子,没把事情宣扬出去,也没当着燕狂的面说“不过如此”,那字是留在墙上的,可是韦浩然就坐在庄铮的对面,硬生生被一脚踩在脸上,还有意无意地拧了两下脚踝。
活该!
华灼又抿了一口茶,暖暖的直入心窝,这茶入口虽苦,但回味却甘,不仔细体味是察觉不到的。
八秀一脸茫然,纯真如她,实在听不懂那几句话拐得九曲十八弯的话,不过她还是跟着笑了,笑得甜甜的。小姐既然笑了,那肯定是姑爷占了上风嘛,做为丫环,自然要给姑爷鼓劲儿。她手脚勤快地又泡上了茶,给庄铮添上。
韦浩然嘿嘿一声冷笑,道:“表弟,我看你比燕狂还狂呀,也就是韵律罢了,你跟他比四书五经六艺试试,不过如此,可不是那么轻易能说的。”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庄铮也就是音律上比燕狂强那么一点,或许棋艺也好上那么一点,天赋所在,跟年纪无关,但燕狂之所以出名,并非只是因为他精通韵律,满腹才华也不是虚的,庄铮虽也读书不辍,但受年纪所限,阅历所限,其他方面肯定不如燕狂,如果燕狂反应过来,寻上门跟他斗四书五经,谁羞辱谁还不知道呢。
当然,这并不是韦浩然要表达的意思,他要说的是,有本事就跟他比谁对佛经领悟得深,看他不把庄铮甩出几条街去。
庄铮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只有傻子才会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相比。”
“噗哧……”
这回八秀听懂了,没忍住笑,看韦浩然的目光也像在说:你好傻哦。
韦浩然的嘴角抽了抽,他从来就没有在嘴巴上占到庄铮的便宜,这也是他不喜欢庄铮的原因,明明是古板严肃的性子,为什么偏偏生了一张毒舌的嘴,最可恨的是,不管他怎么挑衅,都挑动不起庄铮的情绪,永远都那么冷静得让人手痒痒,恨不得一拳打破这个表情。
“韦世兄今儿怎么有兴致到西山来?”
华灼抬手,给韦浩然把茶添满。庄铮已经压下了他的气焰,没必要再往死里打压,免得激起这个少年乖戾的脾气,闹将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所以她出来打圆场。
“关你什么事?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若不来,怎么能瞧见有人偷偷摸摸私下幽会。”
韦浩然的脾气还是上来了,庄铮的压制没有让他发飙,但是华灼的圆场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叛逆。
竟然要一个女孩儿来给他圆场,他的脸往哪儿搁?
华灼气得脸色发青,韦浩然这个家伙没得救了,一辈子都是这样的脾气,没人会喜欢他。
庄铮的眼神蓦然变冷,道:“三表兄,请慎言。”
“你做得,我说不得?表弟,做人坦坦荡荡,何必遮遮掩掩,教人看不起。”韦浩然的语气越发显得阴阳怪气。
啪!
华灼拍案而起,怒叱道:“你给我闭嘴。”
手一拍在石桌上,她就后悔了,太用力了,疼啊。没办法,忍着,现在可不能泄气。她继续怒叱:“韦浩然,你多大了,能不能安分点,我招你惹你了,你跟庄世兄过不去就算了,往我头上泼污水做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不管怎么样,幽会这顶黑帽子她是万万不敢戴上的,这个时候她不发火简直就等同于默认。
韦浩然愕然。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不然我跟你没完。”
华灼继续发火,这次她没拍桌子,她摔了杯子,先前不是暗讽她是母夜叉吗,今天她就做一回悍女,摔了杯子,又抓起茶壶,照准韦浩然的脚下砸去。
韦浩然跳了起来,大叫道:“喂,这茶还是烫的……”忽然看到华灼抓起靠在亭中的那把扫帚,脸色顿时一变,“你要做什么?喂喂……哎哟……”
万万想不到华灼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不但翻脸拍桌子,而且还出手打人,一点儿大家闺秀的体面也不顾,韦浩然冷不防就吹了她两下,连忙跳出了凉亭里,大声道:“住手,不然我可还手了……”
“陈校尉,揍他。”
华灼扔下扫帚,大声喝到。
白痴,也不看看这里谁的人多。
“你敢……哎哟……”
陈宁抬起一脚,把韦浩然踹了个跟头,摔在地上,偏偏山道上还有积雪,一下子把他滑出了好几丈远,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泥水,狼狈不堪。
“打得好。”八秀兴奋地一挥拳头,“陈大哥,再踹他两脚,看他还敢胡说八道污蔑我家小姐。”
陈宁果然上前两步,韦浩然猛地往后一退,气道:“小丫头,你好狠的心肠……罢罢罢,好男不跟女斗,今儿本少爷认栽,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羞不羞。”
说着,转身就跑,看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还有那身可怜的白衣沾满了雪泥,宛如丧家之犬。
华灼抬了抬下巴,转回身来,却是一愣,只见庄铮正以呆滞的目光望着她。
“那个……方才……”
她忽觉得羞赧,面颊上渐渐染上红色。
庄铮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凉亭外,盯着一枝红梅凝视了片刻,才道:“其实三表兄方才说那样的话,是要激怒我出手。”
要说打架,庄铮还真打不过韦浩然,所以韦浩然当时的打算,多半是要在华灼面前打他一顿,让他颜面无光。虽然打不过,但是庄铮在那一刻,还是动了怒气,几乎就要准备做一回傻子。
但他没想到华灼竟然先动了手,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我……”华灼更觉窘迫了,“吓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