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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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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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报不日即将到京。王爷命我赶在官报之前将事态与你说明,也好早作打算。行前,王爷叹息:孰令昌之当世无疾而病,病骨支离。”——“症在血脉脏腑,针石酒醪皆可及也。奈何其讳疾忌医,医者奈何?后人哀秦人不暇之哀,亦不鉴之,至致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雨航茫然望着正在院中,手挽袍襟踏步而舞的沈骧,不禁痴了。记得独孤澹提及沈骧曾如是说:凤郎其人,于国事上,惊世才绝堪倚为柱石;于挚友间,高山流水堪托付性命;偏情事上,锋刃凉薄纯挚如无知。
  “——八百里加急快报——!”一声长报之后,连同睿嘉帝在内,皆略见有胃气疼症状。
  朝堂上关于和亲与否,送何人前去和亲,以及英琭为人品性如是类话题,争论的沸反盈天。内宫里松延宫方面更是放出话,宣公主体弱,及笄之礼之后随太后静养半年。京城之中朝臣宅下适龄闺秀们,也蠢蠢而动,忙着托求媒妁说亲问嫁。朔宁府中也频频有官宦家眷,借向朔宁侯夫人问安之名,打探朔宁府中大公子慕超,长公子沈骧的心思。
  睿嘉帝举目扫了一眼沈骧,眼观鼻,口问心,气息悠长不乱,磨墨动作缓而不滞。又是在嗅墨香?借蘸墨是略卿身形暗嗅,衣缕间有隐隐的菡萏香。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清脆的同音:“骧字谐音香馥之香···”
  “仪光,据朕知道,你与英琭已有过交接。你以为此人如何?”睿嘉帝问。——磨墨动作未停,音色沉稳:“据臣暗查,此人为先朝和亲公主所生,饱读诗书熟通汉礼,仅臣与之浅交所见,形于外之端方,蕴于内之昂扬。林下风流建安骨,有子何必孙仲谋。堪当文华武锐之才俊。”
  听到正要紧时沈骧突然驻言不语,睿嘉帝撇撇嘴,心中暗骂:狡猾。即道:“你姑妄言之,朕姑妄听之。”——“微臣之言虽属秉诚,终究也是一家之言,陛下自然乾纲独断。”
  “卿所言极是,隆氏之女下嫁过去···不会水土不服的。”一句自嘲说罢,连沈骧的嘴角都勾了两下,终是忍住。水土不服,哄谁?莫如说是松延宫做贼心虚。不愿让隆宣远嫁受苦,更怕自家的女儿日后会落得从胡俗的尴尬境地。“朕当然明白你是出于公心。和亲公主需德言工容具备更要梅姿松骨竹质兰心。”言至此,睿嘉帝又是暗叹。
  帝室一脉本就单薄,正位上只有宣公主方至及笄之年。太后听到消息就断然提出,便是临时收义女封为公主送走,也绝对不准以宣公主和亲。如此,只能从宗室中选拔了。
  回见沈骧又是一副低眉凝神。睿嘉帝不禁顿生恶趣玩笑知心,他很想看看沈骧褪去沉静端方的姿态,狐狸般的媚起来会是如何诱人?
  “朕听闻你在安远时,居然给安远知府起了诨号—叫春知府,可有此事?”——“陛下明鉴,赵大人一方大员身份何其贵重。臣纵然年轻顽劣,也断不会行这等亵辱上官无德之举。此说定是讹传。”起诨号之事如今已经死无对证。未料到这类屋宅床笫的私密也当信报收集,鹤卫辑事司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那么‘得牵凤郎,知府跳墙’,也是讹传?”睿嘉帝觉得捉了沈骧痛脚是件很令他欢欣的事。
  沈骧心中是又一轮火起,并不在乎让睿嘉帝看到他皱起眉头。难不成还要拿出春宫图让我辨认么!“既有此说当问责前任知府治下不严之罪。那班人等若早能言行谨慎,亦不至于其后落得身败名裂死于非命。此类消息,蜚短流长污言秽语,上忤君父下秽官声。居然能当做秘辛类徒费消息渠道,岂非荒唐?!传递此种信息至御前者有辱圣听难辞其过。”冷冷看向睿嘉帝,这类破事我从来懒得听,你倒要当好消息收集,还要来问我,羞也不羞!
  “陛下,臣有言,恐触逆鳞。若不犯言直谏则是有心藏狭,于君不忠···”——“卿但讲无妨,朕知你一心向忠自然不会怪罪。”好不艰难才得你说句心里话,朕哪敢翻脸。
  骧垂着眼皮,只看向睿嘉帝腰间玉带:“太史公文中关于‘秦人之哀’的笔墨,陛下定然记得……秦人不先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先帝在世曾教臣: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骧当年在先帝病榻前曾郑重承诺:愿倾尽所学,以助主上成就一代中兴之主。至于今后旁人如何看待,臣只当是蝉鸦聒噪不在所思。此类言语有碍圣德,臣今后亦不会再讲,往陛下体察明鉴。”骧只差明确指着鼻子呵斥:如今什么时候,外强虎视,朝政弊病繁冗,你还有心思抖索这些胯下之事,不嫌臊?
  睿嘉帝咳了几声不免渐有如芒在背之感,甚或有些暗悔,不该图一时之快,逗弄这个牙尖喙利的家伙。多少人欲剪其锋而不是自取其辱,便是当今太后也曾被他迫得,在满朝文武面前无所遁形;昂王如今是一见此人便溜之大吉;实在是都忌惮这张嘴,应经据典的破口大骂,通篇不带一句粗口,却把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个遍。直是恨不得恼不得,气不得怒不得。
  不愧是‘雪凤公子’,形于外的冷冽,蕴于内的高华。强不弱其形,刚不欺其身,勇不怯其势,坚不夺其志。滑不留手不次于泥鳅,机算狡黠不逊于狐狸;贴一层毛攀援上树,披一身羽一飞冲天。抓紧了就炸毛跳起,逼急了便敢横剑在项。不在乎做小人时拉一群人垫背也不眨眼;等他做君子时,直是公忠体国周身三千六百汗毛孔,都洋溢着浩然正气。还要让旁人自感枉做小人愧对圣贤天良。
  睿嘉帝细思之后还是禁不住咬牙切齿:这到底是何种生灵转世轮回,投生出如此缠人,刺眼,又扎手的物儿?
  “——皇帝诏曰:擢封沈骧为鸾仪都尉,殿前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钦此——”
  一句“助主上成就一代中兴之主”,令睿嘉帝龙心大悦。鉴于今秋时节,朔宁侯世子将奉太后懿旨加冠成亲,朔宁侯府风光过盛容易遭嫉。因此在侯府之外另赐了一所宅院,分成两处景致。位置与侯府仅隔着一条街。此计明显是太后的意思,睿嘉帝只能咬着后牙,认作这个小气鬼。
  沈骧谢恩之后便和谢琛、慕超就很快搬过去,安氏夫人心中有数不作赘言,选派精细妥帖的从人跟到新府仔细打理。
  新宅之内一尉两翰林,年轻才俊文攻武备,往来虽不尽是鸿儒,却也绝非俗子白丁。
  鸾仪卫小筑府门上无匾,只说是主人不喜张扬。门前也无摆饰显示富贵。石阶下至大道之间立有四对石柱门灯。进得大门别有情趣洞天。一面嵌于怪石之中的密排竹节影壁,漠然却又抢眼。潇湘修竹泪痕斑斑,苍黄影壁铁血点点,触目而起怆然。少提气息,清淡的槐花香迤逦拂面。树龄不大竟是一派绿叶飘摇满目清白。树下一口硕大的荷花缸,刚拔出的荷叶翠剑向天随风划动。手掌长的银鳞锦鲤,身姿灵巧,如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同贺乔迁之喜时,所邀宾客虽是同为朝臣却是知近之交。除却骐王、雨航,还有两位稀客。谢琛,慕超请了同在中书省的丹鹤公子林筝;另一位是月初奉旨调任进京,已官拜大理寺卿的锦雉公子赵椿。
  贵客临门,丹鹤公子体态俊逸潇洒,好一番松骨鹤姿。锦雉公子一如旧习,锦绣团花的长衫,配着一双烁烁飞扬的桃花眼,全然不见半分刑诉冷酷水火无情。
  落座献茶之后,见赵椿扎着两臂,让东来辨赏锦服图案。凤郎给出一句评述:“不似锦雉,倒像从门外飞进一只七星瓢虫。”座上其他人手中的茶就此犒劳了土地爷。
  七玄之数方启,院中你来我往如斗转星移。七人之内除沈骧睿骐,其余五人都不习武,这两人有心招呼两下聊解手痒,已被群起攻之为不合时宜。骧将手一摊坐到谢琛身侧,看他为琵琶调弦。独孤澹托赵椿送来一套上乘鹿筋弦,令鸿公子爱不释手。睿骐难耐技痒嫌氛围不热闹,便拉着雨航拖至一旁,礼贤下士的传授一套贴身小技。林筝与慕超躲在树荫下摆起格局乾坤。
  观棋间隙起身续茶时,赵椿悄然碰碰沈骧:“仪光,王爷这套小擒拿若把雨航教会了,再有跳墙偷香之事,莫忘了知会为兄一声。新官到任自然要好好烧伤一把火呢。”
  骧闻言回头看向空场之内,略看几式不觉脸都要绿了。原是骐王一时玩性大起,交给雨航的竟是近身推就的缠丝擒拿手。习武之人素知这套小技多是施展于闺阁之中狎戏。“睿骐好生无聊,欺负雨航不通武学么?”
  睿骐两手一掸毫不在意的笑道:“不过是教雨航几手缠丝擒拿手罢了,仪光还怕这些小伎俩。雨航莫听他呼喝,拳不离手好生练习,日后自知其中妙处。”雨航听出话中之意,不觉面起绯色。
  谢琛拨了拨刚调好的琴弦,朝着骧摇摇头叹道:“骧儿,误交损友,侬离倒霉弗远哉。”
  林筝随之长叹:“有伤风雅。”掷下一子。
  慕超摇头:“斯文有损。”对上一子。
  赵椿凑近,一脸‘我是为你着想’之色:“篱笆扎牢。”
  正说笑闹间,东来应门领进一人,正是世子沈驰。骧与慕超、谢琛搬进新宅之后,偌大的朔宁府骤然空了大半。沈驰在书房中一番瞌睡醒了,听说新宅有聚会,便向安氏夫人关照一声来到这边。
  槐下七俊遂增为竹壁八仙。皇亲、国戚、新贵、清流,一时之下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落座后沈驰倒不遮掩,只道是兄长们不在旧宅,宅中空旷得紧,人言鸟鸣都像是有了回声,实在无趣。
  “空旷寥落之处,怎比得此间热闹,连殿前三甲都凑得齐整。”见雨航面露惊奇,沈驰落座在雨航身侧,在扇子后隐指着林筝、赵椿、谢琛三人道明:两位是当今驾前新开科取试的状元、榜眼,另一位是先帝朝钦点的探花郎。沈骧则是先帝时特旨授意,满束发之年加冠应试;亦在新科开试时名列二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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