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年轻,血气方刚,但看起来好似年轻有为的一类人,干练的发型,干练的语气,就连说话的方式都是以自己的提问为主导。我收下那一百元,低喃“谢谢招待。”
2
第二次相亲,被安排到了清明节之后,前一天刚为外公烧纸,第二天便梳妆打扮去考虑终身大事。有人会想,那Ivan怎么办,其实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若他知道了我不断地在相亲,想必一定会对我大发雷霆,这可以算是一个贱人的做法,可我却依着母亲的性子,也顺着我的性子去做了这样一件事。
这次的地点更为奇葩,原本决定在海边十分有情调的书吧,却临时改到了海边的钓鱼台,那天的海风吹得令人窒息。
一位体格壮实的男性独自坐在礁石上,手中拿着看似十分昂贵的鱼竿,身旁的小箱子里设备一应俱全。
“江立夏小姐?”他问。
我点头示意。
“请坐。”他拍了拍身旁的礁石。
“您对钓鱼感兴趣吗?”
“恩……一般般,还可以。”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类问题。
“这片海有……这个鱼饵……鱼竿……”于是长达两个小时的相亲变成了钓鱼知识大会。我踏着高跟鞋,穿着一条及膝裙,在礁石中穿梭,海风中荡漾,并且听着他滔滔不绝,眼睛还空洞地望着不远处的鱼饵。回到家发现鞋跟竟被礁石磨得斑斑驳驳,几乎已经报废,我想,任何人的相亲一定不会再比我的糟糕。
带着倦意躺在沙发上,母亲走过来“今天这个怎么样?”
“妈,你还是把那个一万收做准女婿好了……”我无力地回答。
“那好啊!我一开始就看好那孩子了,你们果然还是情侣,在妈面前还装什么害羞。”她得意地对我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去“立夏呀,哪天叫上一万的父母一起吃顿饭吧。”母亲欣喜地说。
我略带困意地答应着,我不知道我在答应她什么,也许是我的未来,也许是我一辈子的路,也许只是十字路口选错的一条岔口。
这一天依旧还是来了,和玲姨还有Alberto围坐在一起,即相亲之后又一次穿上了蹩脚的高跟鞋,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认为,只有踩上高跟鞋才能将女性的气质展露无遗?母亲和玲姨聊得很投机,但也无非只是“你女儿这么乖巧怎么会看上我家孩子”“你儿子这么帅气有才怎么会娶我家女儿”之类的客套话。
Ivan坐在我对面一直望着我,满脸堆笑,于是我也便时不时对他微笑。可心发来了信息“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是啊,我这样子,真的没关系吗?出现了,曹雨希,那张憔悴的脸,模糊的眼。
“立夏,你那段记忆空白还没有回忆起来吗?”玲姨突然问。
是母亲告知的,我用余光看到了她突然黯淡的脸,她是知道的,曹雨霖和他的父亲一齐溺死在河中的那起事故,没错,他们都称之为“事故”。但她并不知道我已经完全找回了那段惨白到不能直视的记忆,我摇摇头“没有,我可能就这样一辈子都找不回了吧。”
3
夜里躺在床上,望着床头的走马灯,无止境地旋转。有人说人临终前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顾名思义,便是一连串的琐碎片段拼凑出的一段人生回忆录。若待到我离开这世界,眼中晃过走马灯时,会不会依旧被那段记忆所折磨。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
手机也闪着微弱的光,它提示着“电量不足”,突然找到曹雨希的电话,手指不听使唤地按下去,抱有那么一丝期望地将听筒贴在耳朵上。
“你好。”依旧是伯父的声音“立夏……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打电话来的,那么,再见。”
“等一下!”我突然坐起身来喊道。
另一端一阵沉默,我接着说“伯父,我知道曹雨希和您在一起,请您……请您,一定要让他听电话,我对他有非说不可的话。”如今回忆到此时,我都会想,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对伯父提出自己要和曹雨希对话。
“立夏,是我。”这才是,曹雨希的声音。
只不过是听到了他叫我的名字,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又一次泛起涟漪“曹雨希……”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在哪里……”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在那边笑道“你别哭啊,没事,没事,发生什么了吗?”还是他,那个干净爽朗,如沐春风的曹雨希。
我擦了擦眼泪“上次在机场看到你……”
“是啊,我去国外和父母度假了。”他说。
“度假?”
“托你的福,让我心情down到了极点,于是就出去散散心罢了。也许,今年立夏的时候就能回去了吧!”他开玩笑道。
“今年立夏?”我疑惑。
那端又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你不记得了?我们时隔十五年的重逢,可是在去年的立夏,虽然,那是你外公的忌日。”
我恍然大悟,可却突然对他说“曹雨希……今天,我妈和Ivan父母见了面,我们吃了顿饭。”
他没有诧异和伤感,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是吗?那很好啊,这样应该算是订婚了吧,结婚的日子选好了吗?”
当他说完这番话,似乎我才是那个伤感的人,一阵风吹来,将我碎若粉尘的心,一吹而散。
“祝贺你,立夏。还有,我……”电话突然挂断了,是我的手机耗尽了电量,自动关机。当我插上电源,再一次拨打时,便已无人接听。他想对我说的是什么?下次一定要追问他,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第二天,母亲硬要拉着我去挑选婚礼上的鞋子,踉跄地跟去,有种逆来顺受的感觉。明明是策划我的婚事,她却比我更兴奋,好像等待了很久似的。
“闺女,这个怎么样?”她拎起一只喜气洋洋的大红色鞋子问。这是她第一次叫我闺女,从小到大她不过只是些平淡的称呼,无事时“立夏”,愤怒时“江立夏”,开心时“女儿”。一定会有人疑惑,“闺女”和“女儿”的称呼明明差不多,也许只是我的听觉神经和脑神经接受的频率不大相同吧。
“问你呢!”她拍拍我。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那土气十足的鞋子,奋力地摇摇头,她失落地放回柜台。
或许她是在庆幸她和外婆苦命的血液看似没有流入我的命里,而我现在能够为她做的,也许只是嫁给Ivan,让这个苦命的女人放下心里的重担。
☆、Chapter24谷雨
1
母亲和玲姨一同去了某位命理学大师家,最终决定将婚期订为下个月。下个月,我就要穿上婚纱,站在母亲面前,站在Ivan面前,成为他们家的一员,成为他法律上的配偶,亲人。这一切是否有些唐突?我不过一个事业刚刚起步的毕业生,不过一个还在徘徊不定的女子。
“现在遇上好人就抓紧把自己嫁出去吧。”母亲说。
“可是……我还很年轻不是吗?你对我都没有一丝不舍吗?”
“当然有,可是比起不舍,我更担心你错过好人家。”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很多女生从小时候便憧憬着自己童话般的婚礼,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过红毯,穿过无名指的婚戒,裙摆和头纱随风轻轻摇摆。可我不明白,即将实现这份幻想的现在,为何胸口一阵烦闷,好似千斤石紧紧压住呼吸道,喘不过气来。
“立夏,也许你现在对一万的情谊并不是爱情,但爱情这东西不就是慢慢培养的吗?一见钟情总归是不靠谱的,就如我和你亲生父亲。”母亲又说。
是以前的人太简单,还是我们太复杂,其实不光是遭遇了许多的母亲,如今很多人都已经不再相信一见钟情,认为那不过是被光鲜亮丽的外表吸引罢了,深知了,厌倦了,便就放弃了。
“立夏,你的设计完成了没?”可心打来电话询问下期杂志所需的鞋子。
“已经发给厂里了,下个星期去看样品。”我回答。
“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下个月,会发请帖给你和钟诗杰。”
“立夏……”她突然放低了声音“不要勉强自己,你以前是那样义正言辞地跟我说和Ivan不适合,现在怎么又……”
“他已经改变很多了。”
“可是你难道就不……”
“好了可心”我打断了她的话“不用担心我,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选择了过我按部就班的人生,选择了忽略那个曹雨希,忽略我的前小半生。
那天夜里,和Ivan一同去了游乐园的夜场,拉着我便去坐摩天轮。他对我说,从摩天轮上俯瞰一座城,你会发现这座城是有生命的,奔流不息的车辆是它流淌的血液,远方连绵的群山是它浓密的毛发,头顶的夜空是它乌黑闪耀的眼,而我们所在的地方,便是它的心脏。
“很美。”他说。
我点点头惋惜道“可惜这些美都是人造的,美得不真实。”
摩天轮缓缓地以匀速旋转着,升到最高处时,他在身后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去,他竟一下子单膝跪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束玫瑰,而这束娇艳玫瑰的中央,放置着一枚钻戒,即便是摩天轮内微弱的灯光也令它折射着多重光芒。
“虽然我们的婚事早已经决定,但我还是觉得身为一个女人的你,一定十分憧憬被求婚时的幸福感。而身为一个男人的我,也期待着未婚妻露出幸福的表情。江立夏,你愿意嫁给我吗?”摩天轮缓缓转过最高点,Ivan的身后,渐渐浮现出游乐园的灯火辉煌和远处的车水马龙。
我望着他真挚的脸,微笑着,伸出左手,他兴奋地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这枚戒指,有些宽松。
2
我将戒指缠上了鱼线,这才刚好卡在手指根,默默地望着这枚突兀的戒指,好久好久。回过神来,看到了镜中那个面色土黄的我,我知道自己的状态十分不乐观,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即将结婚的夫妇,都会一同来试婚纱,我和Ivan也不例外。这家婚纱店的主设计师是为法国人,因此Ivan也顺理成章地带我来到这个他早已物色好的店内。大堂正中央放置着一席拖着长裙摆的裹胸婚纱,我整个人好像定格了似的站在面前,目不转睛,因为它和我儿时想象中的婚纱实在太相似。
“要试一下这条吗?”Ivan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看了看价位表“可以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