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被赶出去,勒令不准回来的。”
乔锁看见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只见桌子上摆了几大盘子饭菜,地上散了一地的百元大钞,谈母看见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扶着桌子角有些震惊,喊道:“小锁?”
小溪则惊喜地冲上来,破涕为笑:“姐,是你吗?”
乔锁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阿姨,小溪,我来看看你们。”
终究不是生母,她后来改口喊谈母阿姨,否则被传到乔家的耳中又是一场风波。
谈母眼圈微红,瘦的干柴一样的手微微颤抖,抹了抹凌乱的鬓角,急促不安地说道:“乔,乔小姐。”
“啊呸,什么乔小姐,她可是被乔家赶出去的人。做了那样羞耻的事情还敢自称是乔家人。”乔建在一边不屑地说道。
乔锁冷笑了一声,径自走到乔建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被乔家赶出来,那我骨子里流的也是乔家的血,至于你恐怕比不起。谈建。”
乔建,不,应该说是谈建,谈溪的亲哥哥,他并非是乔家人,这是乔建内心最屈辱的地方。
多年前,一个阴错阳差,她和乔建在医院被医生弄错,开始了错位的人生,直到十六岁那年,乔建不小心出了车祸,被查出血型和乔家人不合,她才被找回到乔家。十六岁前她是谈锁,住在小镇,十六岁后她是乔锁,奔赴京都。
她回到乔家后,乔建便从心底恨上了她,这些年也巴巴地待在乔家不肯离开。
终究是养在乔家十六年的,乔东南也就当多养了一个养子。
乔建被她的话刺激的脸红脖子粗,又不敢动手打她,只狠狠地踹了一脚房门,怒道:“乔锁,养在乔家二十多年的可是我,天天待在乔家的也是我,我回去告诉老爸你偷偷回来的事情,看到底是谁吃不了兜子走。”
见他摔门而出,乔锁眉尖一皱,冷笑道:“谈建,乔东南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
谈母擦了擦手笑了笑,说道:“乔小姐,坐,坐吧。”
乔锁笑着点了点头,三人一时之间都不提乔建,坐在桌子边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这几年的近况。
阿锁这几年来沉默寡言,说了没几句话便帮忙收拾碗筷,然后洗澡睡在了小镇。她喜欢这里的宁静,远离京都,好似可以远离那些伤害。
因为时差的缘故,她一夜没睡好,清晨时分便起来,她出了院子站在外面的小巷子里,看着墙角阴暗处的绿色苔藓,等待朝阳出来。
小镇处在一种悠闲与宁静之中,乔安闭目,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那种久违的气息。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小巷子内响起,陌生号码。她接听,电话那头有了三秒钟的沉默,然后有人开口,冷淡、阴鸷、简洁。
“我是乔谨言,你回来的事情乔建说的人尽皆知,爸很生气。”
乔锁握紧电话,大脑有了半秒钟的休克,谨言,她有种恍惚感,好似时光倒流,他们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她在小镇,乔谨言赶来接她回家。
乔谨言见她不说话,声音冷了几分,说道:“阿锁,既然有勇气回来,那就回来面对吧。”
“不要叫我阿锁。”乔锁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的急促和冰冷,不要叫她阿锁,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阿锁。
乔锁抬眼看着小巷子的墙头,那些火红的石榴沉甸甸地挂到了院子外面,她早就明白,就算都姓乔,他们的人生也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乔先生,我会回来见我爸的。”
电话另一头的乔谨言闻声身子一绷,乔先生,他们之间生疏到这种境地,她喊他乔先生,就如同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再也不喊他大哥。
乔谨言嘴角勾起一丝抑郁的弧度,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好的很,阿锁,这几年,你果真是长大了,希望见面时不要让大哥失望。”
电话被猛然挂断,乔锁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掉了一般,乔建果真是令人讨厌至极,如今只怕整个乔家都知道声名狼藉的乔锁回来了,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抗拒遭遇以前的任何人和事。
除了养母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她必须要尽快走,她了解乔谨言,对于对手他历来是雷霆手段,他肯定会亲自来抓她回去,这些年他一贯如此,将她逼迫到悲惨的境地,乔锁猛然间身子一颤,她突然涌上一个荒诞的想法,难道乔谨言这些年一直都在恨着她,否则他不会对她这般残忍。
第九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九)
夏侯开车到中央公园时,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乔锁,她穿着最朴素的棉麻裙子,天蓝色的帆布鞋蹲在一棵大树下,行人来去匆匆,她低着头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瘦弱的身子在树下留下一团暗色的阴影。
她孤僻、寡言、几乎是有些自闭地沉浸在自我的世界。接到乔锁电话时,夏侯很是楞了一会儿,等开车来接她时,他突然意识到,乔锁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了。
她是这般孤独的一个人,大约她找不到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了。
将车停在车位上,他快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在地上画的图案。她在摆图案,随手从草地上捡上几片落叶和几朵花瓣摆成一幅画。
夏侯学着她,蹲下身子,低声地问道:“你是这花瓣还是落叶?”
乔锁闻言抬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牙齿雪白,眼中似乎有细碎的阳光落了进去。
夏侯微微一震,乔臻说阿锁是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原来她笑起来时是这般的阳光。
乔锁笑道:“不是花也不是落叶,是这地上的泥土。”她指了指花叶下面的尘土,说道,“夏侯,哪里有那么多的花和叶,总要有人去做泥土的,不然如何去衬托花叶。”
她这般小的身子板说出的话却总是这般令人惊讶。夏侯眯了眯眼,当年乔锁身上发生的事情作为了乔家的一个丑闻,在圈子内被人笑话许久,这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次见面,他突然能明白为何对于这样声名狼藉的妹妹,乔臻多年来都心疼照拂她。
乔锁是个孤僻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当年,夏侯不知为何眯起了眼,乔家至今不知晓当年乔锁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乔臻也不知晓,可他要说,那男人可真是人渣。
“走吧,带你去帝都溜达一圈,为你接风洗尘,你昨儿走的太急了。”夏侯站起身来,爽朗地笑道。
“好嘞。”乔锁起身,背起自己的背包,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夏侯帮她将东西放进车上,打开车门,问着她的口味。
乔锁看了看他的路虎以及军用车牌,原本的笑容淡了几分。乔臻结识的人身份背景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夏侯大约也是她很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她趴在车上,淡淡地说道:“粤菜吧,口味清淡。”
夏侯见她神色倦态,想起认识这姑娘没几天,几乎见过了她的n多张面孔,堕落的,悲伤的,阳光的,微笑的,冷漠的,他微微偏过头见她闭目在副驾驶座上小憩,不觉摇头,还真不像是乔家的人,他见过乔谨言、乔臻、乔建、乔思,那几位才算是身上贴着鲜明的乔家标签,这一位明明血脉纯正,倒像个外人。
夏侯放了张cd,淡淡沙哑低沉的男声,乔锁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听到这隐约不知为何身子一震,睁开了眼。
夏侯将车拐进车道里,淡淡笑道:“上个世纪70年代的歌曲,史都华的嗓音沙哑、唱出了苍茫之感,乔臻说你偏爱上个世纪7、80年代的摇滚乐。”
乔锁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干,许久说道:“以前喜欢,后来慢慢的戒了,人总是会变的。”
她继续闭上眼睛,恹恹地抱着自己的小包睡去,那首歌是他最爱的,不是她,她曾经爱他爱到失去自我,一切都以他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如今看来是这般的可笑。
她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对于乔谨言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这个事实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领悟。
第十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
夏侯将车停在了一家粤菜馆前,两人下车进去。他们来的时候比较晚,已经过了两点钟,粤菜馆内人不多,两人便随意地坐在窗户前,点了一桌子的海鲜。乔锁其实不爱吃海鲜,来吃粤菜也只是粤菜口味清淡,她看着一桌子的生蚝毛蟹之类的,默默地抱了砂锅粥吃起来。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乔锁皱了皱眉尖,问道。
夏侯很是风流一笑,微微眯眼,道:“你不知道你长得很好看?男人总是喜欢看漂亮的东西。”
乔锁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过长得更漂亮的女人。”
话说出来便觉得不对,夏侯这样的人大约见过的国色天香无数吧。
乔锁确实不是他所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可是有些人似乎生来便是磁场契合的,他喜欢看着乔家这丫头,不矫揉造作,就算是坏也坏的理直气壮。夏侯伸手将面前的虾和毛蟹细心地剥好,然后推到她面前,说道:“多吃点,你这般瘦,你三哥见了只怕要心疼了。”
乔锁将面前的砂锅粥吃了大半,见他这般体贴细心,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吃太多海鲜,会过敏。夏先生,你不用多说乔臻对我的好,乔家的事情我心里还是知道的。”
她将碗筷放下,静静地等着夏侯。乔家的情况复杂,她不想多说。
夏侯见她不吃了,便招手让服务员打包。乔锁有些惊讶,对于夏侯有了一些改观。他应该出身很是严谨的家族,出手阔绰、无论是衣着穿戴还是言语都从来不掩饰自身的优越感,却又在某一方面做得极为的细致,再富有也不随意糟蹋粮食,低调不浮夸,如今还有哪些高门子弟能做到这点?
“我送你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