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自作多情了。”白墨搁了杯子,一本正经的伸手压住丁平的胸口,感受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他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你是否对他来说一样重要?”
丁平淡笑:“我是他不回花家的筹码。”
“只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挑我姐?”白墨挑了挑眉,看着平静如斯的狐狸脸:“一不必担心搭档被暗害。二不管身份地位什么的,都有了。三嘛,修罗场任他来来去去……跟你搭档有什么好处,说出去不好听也就罢了,真的想灭了你也不是不可能……”
丁平静静的倾听着。白墨作为少爷,对他说话不需要顾忌和客气,或许不好听,但是句句能砸进丁平的心里,这些都是他不敢深思的。
不再找什么理由,丁平初听说穆先生住在修罗场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
“看来,好日子到头了……”白墨的手离开丁平胸口时,冰冷的空气令丁平有一阵隐隐不适,气血翻涌的苦楚使他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无波。这厢忍得艰难,白墨却淡淡的递了方手帕给他:“在大夫面前不需要忍着。”
原本想拒绝白墨的手帕,告诉白墨过会儿就好的,可白墨向来执着得可怕,帕子一直擎在他的面前,甚至伸手把他推在椅背上,探手过去帮他压着胸口。
重获的温度令不适转好,丁平接下了手帕,闭上眼睛。那手帕有白墨的味道,暖暖的,吸水性很强的质地。
是为他特地准备的吗?看似淡漠直率的白墨,实则细心而柔和,很复杂的存在呢。
“我该走了。”
“这么早?”听到白墨的话,连忙睁开眼睛,白墨有些惨淡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让翎未等太久的话,会有麻烦。”
“翎未?那个……坐在门口的?”
“是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直愣愣的个性怎么都说不通,虽然缠人,本事却不小。可惜了,跟着我,真是可惜了!”
“怎么会,跟着少爷前途无量呢。”
“落井下石不是这么干的。”白墨换好了衣服,将器具、书本什么的塞进随身那只沉重的包包里,瞟了眼丁平才道:“他是我一个人的狱卒,我被判的是无期,所以他也要终生陪着我,直到我死或他死……或者白家完蛋了。”
最后一句的戏谑,与他眼中的认真完全不搭调。有这样的儿子,可见白洛廷混得有多糟。丁平暗暗的想。
“丁平恭送少爷。”
“免了!”白墨头也不回的把丁平按在椅子上,潇洒的走向地下场的出口。背负着他并不想要的人生,努力着他所追求的未来,白墨活得自我而淡定。
人生的痛苦没有比较级。因为,每个人只能经历自己的人生;所以,不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百分之百。
“前途有许多条路,是否无量,要看选择哪一条。”丁平伸手按灭了灯,走出格子间。
一步一步,穆先生与他相处的日子,独特的关怀与疼惜,执着和离弃……放任了病魔的控制,压抑许久的血终于喷薄而出,全数落在地下酒吧的地毯上。
这本就是肮脏、黑暗、无情的地方,又怎么会介意多些血渍?!
“四姑姑请你去办公室。”司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急的脚步,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丁平的肩膀。
丁平将它们拨开,理了理衣襟,已恢复如常,疾步走出地下酒吧。
司风站在原地,满满的血腥味使他的心幽沉至无边的渊薮。
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花孜妤高亢的声音便穿透了丁平的耳膜——
“……不在花家,不在花家就在我这里吗?他又不是魅惑酒吧的员工……是,是曾经住在这里,不过现在不在……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你当全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吗?他住在这里的话,你会真的不知道吗?那你天天派来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人,岂不都是吃白食的喽!哪也没有就来质问我?哈,你当我是天使还是神仙?什么都知道?!丁……丁主管在我这里这么多年,要是有用的话,早就成功的把他送进花家了!别说我有没有本事,你也没有约束得了他不是吗?人家是修罗场的杀手,又不是花家的!”花孜妤翻着白眼,气得脸煞白,冲着电话机吼叫道:“去跟修罗场的白桑要人吧,滚!”
“四姑姑。”听完了怒吼的丁平特意返回吧台调了杯消火养颜的玫瑰花茶,再次推开办公室的门。
花孜妤正坐在办公椅中生气,丁平将花茶放在她的面前,恭敬有加:“四姑姑找我有事?”
“嗯。”花孜妤点点头,愤怒已消耗了她的力气,甚至不想多说话。她把手边的记事本推到丁平面前:“处理一下。”
魅惑酒吧的屋体结构已有十余年,每年零散的更换和维修只能让它平安的度过岁月,其实它已不能完全的支持起现在的生活的需要。花孜妤所考虑的,也是丁平曾考虑过的。
“我们的资金完全可以负担重建酒吧以及此期间各种的费用。”丁平向她推了推本子,指着其中几个部分道:“改建供热循环系统、座位布局,可以增加座位。在这里、这里、这里……这几处,可以建立完全隔音、视角又好的特殊区域,提供给有需要的客户。提高收费也会有需求的,是绝对盈利区。办公室向后侧移,可以开僻出更衣室,右侧可以建立培训室。吧台改造得更狭长一些,后方可以建休息区。把整个大厅划分服务区,设置人员负责,可以实现零等待。”
花孜妤没有看丁平所指的地方,而是盯着那专注公务的脸,似乎回到了魅惑酒吧最初开业时,坐在阴暗的角落不发一语的丁平曾被她无端的憎恶与怨恨着。可是,现在呢……浓浓的自责涌上来的时候,还有连她也无法明白的冲动,想要捧起那青白的狐狸脸,好好的看一看,紧紧的拥抱住他……若她从来没有那么对待他,不是她把他扔进格子间里让他永远背负着牛郎的过去,不是她强迫他一定要叫她四姑姑……或许她可以忘情的做出这些事,甚至吻上那薄薄的、粉嫩的唇……丁平,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她做不到。就算丁平不怪她、不恨她,对过去的事一笔勾消、一笑置之,她也无法抹消对他沉入了骨子里的自责。
“……地下酒吧的营业就会……四姑姑?”丁平发现了她的失神,轻声唤她。
“这些年的帐目、酒吧的运营都是你在打理的吧?”
“有司风在帮着我。”丁平点点头,毕竟他只是地下场的主管,无法光明正大插手整个酒吧的运营。四姑姑为了飞音的事消沉得管理不了酒吧,除了每日例省和汇报外,能够作主的,他都私自作了主:“哪里做得不对,四姑姑处理我就是。都是我作的主。”
“白墨向我夸奖你。”花孜妤摇摇头:“酒吧的改造你来负责,我看结果。”
“没问题的。丁平以前的老主顾,完全可以帮得上忙。”丁平淡笑,他所指的老主顾,花孜妤听得明白,心又是一阵翻绞的痛。
“不需要你再去做他们的生意。”花孜妤极力平稳着情绪,低声道。
“没关系。”丁平笑着宽慰她道:“老主顾希望丁平陪他们出席一些宴会,不会难为我。有钱赚、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事,丁平很乐意做。”
花孜妤猛的抬起眼眸,在丁平微笑的脸上细细的打量着。什么时候起,只会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的少年,变成了会在金钱上打转转,唯利是图的商人的呢?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有客人抱怨她眼光太好,提拔了个有气质、有才能、一心为了酒吧努力的年轻人,而且这年轻人还有着商人最强大的能力——把能换钱的,统统以只赚不赔的价格出售。
花孜妤最初是客套的笑笑,后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白墨拿了帐本给她看,话中有话的说魅惑酒吧数年来的帐目若无假帐,就有强人。
“委屈你了。”花孜妤颤抖着唇,轻声说。
“应该的。”
花孜妤的心猛然揪紧,她抬起黑亮的眼睛,凝着丁平:“吩咐厨房,做一桌好吃的。晚上庆贺一下……魅惑酒吧新生。哦,只有我和你。”
丁平起身行礼,恭敬的行为又教她痛进了心底。
“丁平不会令四姑姑失望的。”
示意丁平出去后,花孜妤撑着颊,伤感犹甚。她的希望是什么?他可知道。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又怎么敢保证不会令她失望呢?
淡而凄冷的笑颤抖着,而至身体都不断的颤抖着。此时的纠结与痛苦,不为飞音,只是丁平……
夜幕初落,华灯已上,丁平被花孜妤唤进了楼上的房间。
花孜妤正在点燃烛火,浓浓的玫瑰香源于酒吧用于迎接贵客用的水晶玫瑰。
那是用天然精油做成的玫瑰花状的水晶蜡。盛开在水晶杯里,造型各异、娇媚如真。点燃后燃烧持久而无烟、不易熄灭、香味自然纯正、怡神怡情的优点。
“听说水晶玫瑰是你同意使用的?”
“是。”丁平走近桌畔,幽幽的烛火映着她,有淡淡的晕红。
或许是初次吧,她没有穿黑色的衣服,而是一件裸肩、露颈的玫瑰色小礼服,如云的发丝披在肩上,似是纯情少女般明媚美好。长翘的睫毛因专注着点灯而垂下,刷出密密的影,美得妖娆。
“坐。”花孜妤一手端了一只水晶玫瑰,抛给丁平一朵很美的微笑,不准他插手她要做的事。
丁平坐在一桌菜前,那些都是他最喜欢的,被水晶玫瑰的火光团簇着,晶莹的星光闪动,煞是漂亮。
“四姑姑……”
“别叫我‘四姑姑’!”花孜妤扭头狠瞪着他,丁平眨了眨眼睛,没有被她吓到反而是她迅速移开眼睛,别有娇羞:“你跟我,论不到姑侄辈份。”
“是……丁平不配叫您……”
“喝酒吧。”花孜妤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忙拿起酒杯塞到丁平的手中。瞬间接触的冰冷教她不知所措的抖了抖手,酒洒了出来,溅在桌上、落在衣襟上:“啊……抱歉!”
丁平握着杯子,花孜妤就像个小女孩般越过桌子,急急的蹲身拿着碎樱花的帕子擦着丁平衣襟上的酒痕,发现那酒也洒在了他的裤子上,当要去擦时才突然发现……那个位置,她不应该……
尴尬的将帕子塞给丁平,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侧过头。不知如何面对,又不想错过,试探般的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