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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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朵-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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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很惊讶地看着她,真是抱歉,我这位朋友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但海妈妈可不是笨蛋,同济大学毕业生,珠洲市工行经理,有钱人鸣君棠的太太。
记得她总是穿着长裙或套装,戴翡翠水晶耳环,长发像青云般轻柔地盘绕在一起,衬得皮肤如雪般白,用简直是电影里的国民党富太太,很有民国时期的书卷味。
会说上海话,给我们弄青瓜三明治当点心。相比之下,她的女儿只会讲“荠菜肉馄饨,绿豆糕”,还有“侬是啥子地方人”和“巴子”,厨艺方面恐怕是只懂得泡方便面和煮鸡蛋吧。
她对我很好,让我喊她“海妈妈”而不是“鸣家姆妈”,简直像是爱护亲生女儿那般爱护着我,生日的时候送我她亲手织的毛衣,而不像芸儿送我根本不会用的芝柏表。
她只是嫁错了人。
芸儿总说她妈妈很笨,这一点让我很不满意。
智宝直接拿着盘子走到窗边的座位那坐下来,点头示意我们过去,等全部人都到齐了,大家就陆续开动了,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时候智宝指着窗外那个的水库讲在那边吃农家菜的事。她说很喜欢那里,一年四季生长着不同的植物,秋天是最美的,像调色板一样有层层叠叠明艳丰富的颜色。结果去那里吃了一次饭后,才晓得店主是直接将脏水直接倒进湖里的,房屋上有很多狗的白骨,好像是吃剩下后扔上去的。
“哇!”我瞠目结舌。
对面的两个人好像也被这个话题吸引。
“而且啊,我看到他们把垃圾全部堆在一个地方,听说是一到傍晚就点火烧掉。”
真过分,我连忙插话道:“怪不得我一住学校就老咳嗽,而且总能闻到很臭的烟味!”
“学校都不管管,环保局吃干饭的啊?”芸儿愤愤不平。
小千慢悠悠地说了句:“好像电视台和广播台都报道过,但都不了了之了。”
然后大家逐渐地都有话说了,但究竟说过什么我大概都忘了。
只记住了这一段。
我记得和芸儿,智宝开始三人约会时,也是由智宝牵的线。我和她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兼好友,进而认识了芸儿。
三个人出去玩时,我和芸儿都是会说的很多,智宝大多数时间是在听,但她讲的话总能引出我们两个的一大堆话。要是中途休息她去给大家买冰激凌饮料或上厕所时,我和芸儿都会傻站在那里摸摸衣角看看天空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搭讪,只有等智宝回来了才又开始叽叽喳喳。
我一直觉得智宝可以成为很有名的主持人,因为她拥有控制和掌握话题的能力。跟她在一起时,没有谁是会被冷落的,她总把平淡无奇的对话中弄得很有趣,以至于你都开始相信自己是个会趣的人,说的话也真的很有趣。她似乎随时都能感应到气氛的变化,并且及时作出巧妙的应对。
我曾经夸奖过这项能力,她却说自己耐心不够,容易虎头蛇尾,对于不喜欢的人,爱搭理不搭理的。
“没有啊,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都很开心,你是懂得怎样使人舒服的人。”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她对我坏坏地笑着说,“所以才不敢任性。”
她怎么会是任性的人,如果有,那也是芸儿这个幸运的家伙。
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任性的。
但我很喜欢芸儿。大方爽朗,喜欢说笑话,一旦目光对视就会报以微笑,把皮肤晒得金黄,即使穿裙子也配着跑鞋。似乎,也对智宝很依赖呢,每次聚会或分离都要熊抱一下。
她一开始对小千那么不礼貌,可能就是因为嫉妒吧。
我也是呢。
自从上学以来,我都是第一名。
并非是我聪明所以念书念得好,恰恰相反,是我太笨了。
如果老师说这篇课文全部要背诵,我肯定会一丝不漏将它刻在脑子里。
如果老师说发的套题不准看答案,必须独立完成,我就一定是靠自己奋战题海的。
我实在是怕老师怕的要命,见到老师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说的话就是圣旨。
唯一没有完成的作业,就是小学二年级时第一个周末的语文作业,命题作文《我和爸爸一起做的一件小事》。
为此被留堂,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师,窗外的树影沙沙作响。
比恐惧还有可怕的,是寂寞呢。
也许是由于自己跟别人太不一样了吧。
每天回家都是一个人,空荡荡的房子,我经常把所有的灯开了又灭,灭了又开,窗帘也是拉了有关,关了又拉。
跟镜子里的人说话,自问自答——像是“啊,你好像很开心啊。”“因为妈妈说今天晚上会到家。”
那时候觉得寂寞了自己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原本以为大家是喜欢我的,结果有一次上厕所听见外边洗手的女孩说:“李百立饮完牛奶就同我讲嘢,把口真是臭!”那是我同桌的声音,她从外地来珠洲上学,白话还是我教她的。
周围的女孩纷纷点头嗤笑。
“就是咯,大家都着运动服,她偏生是制服,不露大腿会死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天,我一个人在厕所呆了很久,知道上课铃打响了,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要讨厌我?
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有弄明白。
第二天继续鼓起勇气跟同学打招呼。
但从此以后除了星期一升旗必须穿制服外,我都穿运动服了。
初二开学后没过多久,智宝却主动找我说话,说想跟我做朋友。
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班的,以前根本没有说过话。因为是同一个语文老师,我经常能听到她的作文。
她胖胖的,剪着很短的碎发,有一次在走廊上看见她和三四个女生聊天,笑着很开心。
那时我就想,她跟我不是同一类人。
好羡慕她。
我跟她讲我没有朋友。
她挑挑眉说,那又怎样。
“我是个无趣的人,你不会喜欢跟我交朋友的。”
她笑得好开心。
“你知道我被我们班的女生排挤的事吗?”
啊,有这种事吗?
“果然是不知道呢。”
我看着地板想着,为什么她也会被孤立。
她不是属于很会表现自我的那类人吗?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知道吗?我们是同一类人。”她伸出胖胖短短的食指在我眼前比划着,“都是只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人哦。”
成为朋友后,我跟她说了厕所里听到的,也问了她关于被排挤的事。
“那不一样的,你是因为太优秀了才被排挤。”她靠着墙壁晒着太阳,“我呢,是因为一味横冲直撞不懂迂回婉转而被周围的人怨恨。”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反省一下。但我并没有真的改变哦。”她突然笑着望向我说,“在自然界中,伪装就是适应。”
看我愣愣的样子,她拖长语气——
“拜托,你知道有多少男生喜欢你吗?”她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看来无知的美丽真的能够无往不利呢。”
什么是无知的美丽?我问。
“这是个人的偏见啦,我觉得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美的时候,就是他最美的时候。像花,星空还有树木都很美,但它们对美是没有自觉的不是吗?”
“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很美,用这种优点为自己谋利的话,哪怕只是女人卖弄一下风情,来满足虚荣心,我都会觉得很恶,他们的美一下子就掉价了。”
我点了点头,这好像使得她很高兴。
“你知道漂亮和美之间的分别吗?”突然,我开口问她。
她不言不语,默默地听我说下去。
“漂亮的话,我觉得那是一种细腻,像瓷器,山水画那一类很精致的东西,但那是人为的,需要条件的,脆弱到必须要小心翼翼好好去维持保护的东西。”
我看着远处的天空,说出这么一段话。
“美就不一样了,天然,野性,永恒不变,坚强到不为万物所改变,很了不起吧。”她的眼睛发出熠熠光芒,让我很感动,“真实的情感,自然界的一切还有宇宙运行的法则,这些东西都是美的。”
这一直都是没办法说给任何人听的话,哪怕我妈妈那么爱我,也不行。
“就像没有一朵云,一棵树是不美的,那也没有一个人是不美的。但人却很奇怪,能肯活在谎言当中,那就变得很猥亵了。”被她一直盯着的我,突然很不好意思,“对不起,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她却笑了。
这也许比用言语的回答更让我觉得安慰吧,其实,我只是想要把这些话讲给一个人听,仅此而已。
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拥有“不自觉的美丽”,但希望自己可以不活在谎言之中。
“你很美呢,百立。”那个下午,我永远记得智宝对我说这句话。“你不是活在谎言里的人。”
已经过了5分钟,她们还是没来。我抬头偷偷看着芸儿,还是高中生的她看上去已然是都市丽人了。
也许是家境很好的原因,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她只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摆出一副“碰巧路过”的样子。
好羡慕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呢。
她应该也是只活在自我世界里面的人,所以智宝才跟她交朋友,小千也是,我也是,因为会像明白自己一样的懂得对方。
如果有什么出入的地方,那也只能说,那是因为我们的自我不一样。
我们毕竟是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哎呀,这只包都够我吃一整年的必胜客了。”智宝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笑着朝我眨眼示意。
“哇!”芸儿跳开了一步,然后死命戳着现在才出现的那个人,“纵吃?你嫌噫噶不够肥啊,我话你知如果再长膘就不再带你出街丢架了!”
果然,骂人还是用白话比较有气势。
就在她们打打闹闹时,小千问我:“是先去酒店吗?”
小千穿着墨绿色的毛织衫,牛仔长裤,很简单但就是好好看。
她属于耐看性的人,越接触越会被她的美所触动。
“太干净了。”我曾这么听芸儿说过。
她不涂指甲不打耳洞不穿带钢丝的胸罩。
真是个好女孩。
“直接去奈良,你把行李给我哥吧,他去开车了。”芸儿带着我们向左边出口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说着刚才的事,“然后我发现,那人的眼睛长得好像芸儿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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