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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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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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对年轻夫妻,一见铁戈便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铁戈一愣,问道:“你怎么认识我们?”
那人笑道:“我老爸是搞采购的,姓付。”
“喔,你是付师傅的儿子,怎么开起餐馆当老板了?”
“哪里是老板哟,设备厂垮了总要做点事糊口啊。我原来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万般无奈才租了这间门面开餐馆,好歹饿不死。”
铁戈打着哈哈笑道:“混得比我强,自己给自己就业,还能给别人发工资,顺便弄个老板当当,凡事都是你说了算,你们老付家还真是出人才。”
小付笑道:“还人才呢,我们是夫妻店,我只能给老婆发工资。”
铁戈点了一个斑鸠火锅,一份红烧野猪肉,一盘西芹百合和一瓶劲酒。
老板刚要离开,何田田叫住他:“老板……”
“何大姐别叫我老板,叫小付。”
“小付,你把VCD打开,放《心雨》听听。”
铁戈说:“《心雨》太一般,放别的歌吧,像《魂断蓝桥》、《卡萨布兰卡》就很好听。”
“不,就放《心雨》,声音不要太大。”何田田坚持道。
包厢里响起《心雨》幽怨的旋律:“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何田田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那样专注,那样深情……
铁戈不解地问道:“为啥放这首歌?”
何田田说:“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哭了,这就是我结婚时的心情。”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菜上来了,歌声还在继续回荡:“……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空气中充满了哀怨。
他打开劲酒说道:“田田别伤感了,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吗?来,喝酒。这劲酒只有三十八度,是一种养身酒,姜昆做的广告。你想喝多少自己倒,这么多年没见面我还真不知道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大,要是把你整倒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小样!这酒咱俩对开,今天谁把谁整倒还不一定。”何田田依然是当年那种敢做敢当的关东女子的豪爽劲,这恰恰是铁戈最喜欢她的地方。
看到何田田心情好了点他故意说:“哟嗬!三十多年没见面要打我一个下马威是咋的?行,咱俩今天就分个高低。”
说完铁戈把酒倒进两个玻璃杯,杯中呈现出琥珀色,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何田田淡淡一笑道:“你别看我爷爷是湖北人,我奶奶可是俄罗斯人,她喝酒基本上不要啥菜,半根酸黄瓜就行,喝酒就像喝白开水似的,俄罗斯人喝酒那可是全世界都有名。我记得七一年咱们到山里去挖冬笋时你还不怎么会喝酒嘛,啥时练出来的?”
“我调到红州后被安排在工商局工作,慢慢也就被潜移默化了。”
“啥潜移默化,腐败了吧?来,咱俩整一个。”何田田打趣道。
俩人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
“喝汤,这斑鸠汤可好喝了。听范火木说这斑鸠汤凉了以后没人可以偷嘴,因为只要有人偷着喝了这汤,汤上面的油皮就合不拢,你说怪不怪?”说着便给何田田舀汤。
何田田喝着汤问道:“听晓茜姐说你退休了?”
“我九九年开后门搞了个病退,早就不上班了。”
“好好地为啥要退休?”何田田不理解。
铁戈解释道:“七九年工商局从商业系统独立出来单设机构,当时国家财力不足,国务院没有钱给工商局做开办费,就让工商局收取管理费作为部分人的工资和机构建设的费用,这其中包括市场、办公楼和宿舍建设,在当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一个国家是靠税收养活的,工商局收费应该有一个时间限度,不能总这样收下去。八二年我调回红州在红州镇工商所干了三年,八五年我和另两个人被调到郊区去组建一个工商所,那里的人都很彪悍,我们有一个管理员去收费还挨了打,所以没人愿意去,领导就把我派去要我尽快打开局面。我很快就把工作全面展开,当年就把年初定的任务翻了两番。八六年为了适应工商管理的需要红州城区成立了三个新所,对人员进行了大调整,结果市场所搞不起来,局领导又把我调回红州市场所当了专门分管市场管理的副所长,其实就是专门抓收费的。等我把市场所搞起来了,我组建的那个新所又垮了。八八年领导再次把我调到那个所去当所长,我当时就骂,我这哪里是什么所长,完全是救火队队长。为了完成任务我又重新开展调查,我发现有很多个体户是用木板做的小商店,上面用石棉瓦一盖,五六个平方,摆上几盒烟、几瓶酱油、几袋盐,外加一点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实在是赚不到钱,要我收这些人的管理费简直是杀命养命,我真的下不去手,所以我命令全所的人对这种个体户一律免征管理费。可是局里定的任务年年都在往上调,完不成任务就要扣工资,我又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们喝西北风,这就让我进退两难了。于是我把收费重点放在了汽渡上,专查走私车和假冒伪劣农资,总算混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一头牛身上能扒几层皮?有一次我们几个人闲来无事数了一下,收取税费的有二十几家,税务、海关、工商、卫生防疫、动物检疫、植物检疫、药品监督、武警消防、公安局、文化局、城管、环卫所、环保局、质监局,你想想个体户受得了吗?所以我特烦收管理费,于是九九年我就办了病退,工资虽然少点,但我没有了精神压力,打打球,看看书,上上网,好多单位都请我去当教练,有吃有喝还有外快,活得倒也滋润。哎,田田,多吃菜。你以前也不大喝酒,啥时学的这一手?”铁戈满脸疑惑。
“回到哈尔滨远离了你和那些老朋友,我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柱,这心里呀一直堵得慌。爷爷奶奶看我情绪消沉,就让我也喝点酒,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吧,一来二去就会了。看过北岛《生活》那首诗吗?就一个字:‘网。’生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我们就像是一只撞进网里的昆虫,等着网上的蜘蛛把我们所有的东西吸个干净,青春、爱情、事业、欢乐。唉,酒这东西好哇,能让人忘记烦恼,喝高了往床上一躺,啥闹心的事都没了。”说完又干了一口。
“田田,慢点整,咱又不上班,别的没有时间还有。哎,爷爷奶奶还好吧?”
“八十年代末都走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完成爷爷最后的遗愿。”
“啥遗愿?”
“爷爷住院期间对我说他死了以后把他和奶奶的骨灰搁在一块然后分成两份,一份撒进松花江,一份撒进长江,黑龙江和湖北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死后才能闭眼。你爸和你妈咋样?”
“我爸零六年也去世了,我把他的骨灰送回本溪老家的祖坟山。今年我回本溪去了一趟,给我爸圆坟。我妈现在武汉,跟铁瑛住在一块。”
“铁瑛咋样了?”
“咱家就这个小妹妹干得还不错,她是一个大学医院的院长兼书记,人家现在是正教授了。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她给大学的那些教授讲养生保健课,把那些满腹经纶的教授们讲得一愣一愣的。”
何田田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铁戈问:“你笑啥?”
“我笑铁瑛,那年我到武汉买东西顺便去看她,给她带了点吃的,轻而易举地就打听到你的下落。”
“你还说!后来她去接见让我好好训了一通。”
“这不能怪她,那时她还小才十七八岁,人也单纯,我很喜欢她。七八年高考前我到你家去看见她正在复习,那时候正是夏天条件很艰苦,她倒也有招,把脚泡在水桶里用裙子罩着,既能挡蚊子又能降温。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还在写作业。看看,人家终于考上了大学,现在不是功成名就了吗?所以我对读书人格外高看一眼。当年我对郎超雄、石庵村、辛建那些人都很佩服,他们都是读书人,只可惜时运不济,读书人都关进监狱里了。”
铁戈却说:“记得六九年夏天封老大在辛建家里跟姜军进行了一次辩论,封老大当时就说你们不要教铁戈学什么狗屁哲学、政治经济学,学了那些东西就去玩政治,玩来玩去要出大事,果然一语成谶。其实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思想,要说有思想深度郎超雄、石庵村还能算得上。”
何田田又和铁戈碰了一下杯,叹道:“那时候我们多么单纯,单纯得近乎愚昧。左拉说过:‘愚昧从来没有给人们带来幸福,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一段错误的历史,一群愚昧的青年,一曲不堪回首的青春之歌。”
“田田,我觉得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愚昧当然不可能给人带来幸福,但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我不敢苟同。蒯大富、韩爱晶那五大领袖都是大学生,他们难道没有知识吗?武汉的鲁礼安、冯天艾没有知识吗?湖南的杨曦光在国外取得了那么优异的成果,他也是没有知识的人吗?郎超雄、石庵村都是学富五车的人,不也进了大牢吗?那么多没读书的人没有坐牢,所以问题不在于一个人有多少书本知识,而在于不要被糊涂油蒙了心。红卫兵、造反派不顾一切猛打猛冲,坏就坏在这个不顾一切上,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跟着伟大领袖拯救全人类的天兵天将,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殊不知全都被耍了。面对庙宇里的神明信徒们除了虔诚还是虔诚,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就容易上当受骗,这就是被糊涂油蒙了心。糊涂油是什么?糊涂油就是一种错误的信仰。而对那些并不信佛信教的人来说,任何神明都是虚无的,他就不会上当。田田,中国人喜欢崇拜龙、凤凰、麒麟、貔貅、饕餮、独角兽这类虚无的东西,所以后来就迷信空想社会主义。为什么当今社会那些贪官们敢于为所欲为,正是众人的沉默助长了他们的恶行。为什么会这样呢?历史本来是裸露着的,可有些人就是怕老百姓知道事实真相,千方百计遮掩起来。如果蒯大富、韩爱晶以及千千万万红卫兵、造反派当初知道了所有的历史真相,他们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参加文革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有人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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