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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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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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令队员们拼命抵抗,又把大部分人调到东边的窗户旁,阻击从学生食堂偷袭过来的人。如果这些人冲到办公大楼跟前,不但可以包围沈冲这二十几个打阻击的人,还会直接威胁到院墙外正在突围的人。
这时沈冲突然大声唱起林Biao的语录歌(俗称《完蛋歌》)以鼓励士气:“在需要牺牲的时候,要敢于牺牲,包括牺牲自己在内……”
队员们也一起跟着唱道:“……完蛋就完蛋,完蛋就完蛋。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下定决心,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杀——”
沈冲用沙哑的喉咙继续做着战场鼓动:“红卫兵战友们,我们是为毛ZX而战,为了毛ZX的革命路线而战!人总有死的那一天,完蛋就完蛋,但我们决不投降!我们多坚持一分钟就多一个战友突围。”
在沈冲等人的顽强抵抗下对方的攻势有所减缓。
沈冲的目光越过院墙,焦急地注视着突围的情况。现在一切都按照预定的方向发展,所有的人都已过了涵洞,正在菜地里爬行,有一部分人已经成功地冲进了农机厂的大门,这一切对方完全无从知晓,所以突围进展得十分顺利。
看到时机成熟沈冲命令所有人下到一楼,打开西边的窗户用枪托砸断木栏杆跳窗而出,顺着教工宿舍溜到南边的院墙翻过去,朝涵洞狂奔而去。
姜军则从农机厂院墙上的射击孔里紧张地注视着沈冲这二十几个人一举一动,当他看到沈冲等人已全部下到排水沟后,便命令所有的武器全部对准战校的院墙掩护沈冲突围。
进攻的人果然是封老大的知青革司。
此刻封老大听到办公大楼没有还击的枪声,明白情况有变,端着冲锋枪高喊着冲向办公大楼。队员们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嚎叫着边射击边冲锋,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封老大略一思索,判断沈冲等人是从南边院墙突围的,连忙指挥众人冲向院墙。
这院墙只有一人多高,且是烂砖砌成的。他喝令众人合力推倒院墙,看见沈冲等人正顺着菜地的垄沟拼命朝农机厂大门爬去,不禁心中大喜:“沈冲啊沈冲,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就在院墙轰然倒塌的一瞬间,姜军突然开火。霎时间步枪、机枪、冲锋枪同时打响,战校南边的院墙被打得飞沙走石,弹片横飞,有几个人被当场打倒,伤员凄惨地哀嚎着。
姜军抱着一挺机枪拼命扫射,铁戈则在他的身边的另一个射击孔等待着,等到姜军换弹夹这一短暂的瞬间他才用冲锋枪射击,为的是不留射击间隙。
他大声喊道:“何田田,子弹!”
何田田匆匆拿来几个弹夹。
他俩明白这是沈冲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出来。
沈倩急得大哭,也不管沈冲听不听得见,大叫道:“哥啊,你快点呀!”
何田田把沈倩朝墙里拉:“沈倩!你不要命了?!”
封老大看见自己手下的人被打倒,顿时大怒:“他妈的,给老子打!”
随即扔掉冲锋枪,夺过别人的机枪趴在院墙的缺口上疯狂地扫射。
就在沈冲爬到距农机厂大门不远处,他身后的王白毛突然大叫一声:“哎哟!沈冲,我被打中了!”
“伤在哪里?”
“屁股上。”王白毛捂着屁股的手鲜血淋漓。原来王白毛不是低姿匍匐前进而是撅着屁股朝前爬,正好暴露出来,所以挨了一枪。
沈冲大怒,回手朝封老大那边扫出一梭子弹。
石庵村看见沈冲处境万分危急,大声吼道:“加强火力!”
这时老山包上“县总司”的人也发现这边有动静,好几挺轻、重机枪一起朝农机厂开火。石庵村命人把防守工厂后门的三挺轻机枪全部调过来与老山包对射。
沈冲和另一个队员正拼尽全力拖着王白毛艰难地向前移动。
王白毛大哭道:“沈冲,我会死吗?”
沈冲厉声喝道:“放屁!到农机厂你就有救了。你他妈再哭老子就不管你!白毛,你抓住我的脚,我带你走。”
这一招倒挺见效,王白毛马上不再哭叫。
六月的骄阳无情地烘烤着大地,溽暑蒸人。
沈冲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头上、身边弹雨横飞,身后拖着负伤的王白毛,眼看着距农机厂只有十几米远,他却已是精疲力竭。如果没有王白毛的拖累,他几步就可以窜进大门。可是王白毛不能丢下不管,他是自己的战友啊!
姜军一面不停地射击,一面不时看一眼沈冲。当他看见沈冲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时,猛然明白沈冲此时已是体力不支。
他突然扔下机枪,跳过掩体疯了一般冲进菜地,背起王白毛转身就跑。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举动惊呆了,急得沈倩大叫道:“姜军,你疯了!”
趁此机会沈冲和另一个队员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冲进农机厂,他浑身都是汗水和污泥,躺在晒得滚烫的地上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沈倩这才破涕为笑。
铁戈赶紧过去把沈冲拖到树荫底下。
石庵村、姜军和陈治军等人商量撤到“长江八一兵团”的事。
石庵村用食指顶了一下近视眼镜,诡秘一笑:“中午听到枪声我就知道事情不妙,地、县邮电局都被‘县总司’占领了,电话死人也打不通。古学范派人骑车到处通知,我这里是一个小孩跑来送信,其他地直单位的情况我不清楚,所以我就派人到‘八一兵团’去找张司令,他那边也打起来了,他们把苏徐打死了。”
“苏徐不是县供销社的头头吗?这可是到朝鲜打过仗的营长。”姜军说。
石庵村笑道:“营长又怎么样?能刀枪不入?张司令说等他那边打完了,马上过来接应我们。根据枪声判断,县总司这次报复的重点是战校、红司、农校和师范这几所学校。因为我们农机厂紧挨着你们学校,古学范命令我们一定要把你们接应出来,不然我早就带人撤走了。”
“今天要不是农机厂的战友伸出援手,我们怕是要吃大亏了。”沈冲缓过劲来,也过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不知道师范的洪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石庵村介绍道:“洪司令手下的人都是下面县里的学生,已经放假了,他基本上是个光杆司令,这回搞不好要吃亏。刚才得到消息,农校的易少山腰部负了重伤,一颗子弹横着从腰上穿过。他狗日的命大,既没有伤着脊椎,又没有打到腰子,现在被送进医院抢救去了。”
石庵村正在介绍情况,长江八一兵团的张司令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赶来增援。
他热情地和大家握手,嘴里调侃道:“诸位都还活着呀?我以为你们已经到了奈何桥呢。”
石庵村笑骂了一句:“你个狗东西,到现在还开玩笑。”
张司令看见沈冲等人满身是污泥,诧异地问道:“你们都钻到哪里去了,搞得跟泥巴狗一样?”
“不瞒你说,我们是从涵洞里钻出来才突围的,要不是铁戈想出这个点子,今天就全完了。”沈冲把突围的经过大略说了一下。
张司令听了后哈哈大笑道:“记得从前郭沫若读私塾时和同学去偷桃子,他的先生曾经出过一个上联叫他对下联,对不出来就要挨打。上联是‘昨夜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郭沫若的下联脱口而出:‘他年折桂步蟾宫必定有我。’今天沈司令钻洞突围,我也出一个上联:‘今日突围钻涵洞侥幸侥幸’,谁来对下联?”
石庵村想了想说:“六月二十三号我们打了县总司,今天他们回过头来又打我们,像这样冤冤相报何时是了?以后怕是难得收场。我来对下联:‘他年清盘算总账奈何奈何?’”
众人闻言,抚掌大笑:“妙对妙对。”
有分教:
大举反攻似虎狼,锦囊妙计实周详。
少年引路土遁去,老大此番恨断肠。
正是:一语成谶秋后算总账,三生有幸齐聚看守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空有其名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十三回
空有其名竹篮打水一场空
虚衔何用司令辞官万事虚
话说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ZD的最新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紧接着十二月二十五日《人民日报》又发表文章说:“愿意不愿意上山下乡,走不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是忠不忠于毛ZX革命路线的大问题。”
此后又连篇累牍反复宣传毛ZD一九三九年发表的《青年运动的方向》一文中所说的话:“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Ge命的知识分子的最后的分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民众相结合。”并以此为据,把去不去农村,看成判断一个青年革命与否的唯一标准。而且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把到不到农村去提到革命和反Ge命的高度。这样一来不管你是否愿意、真心还是假意,农村就成了知识青年唯一的归宿。
从此以后长达十年之久的上山下乡运动就拉开了序幕。
红卫兵,这个在特殊年代里涌现出来的特殊群体,在为毛ZD清理了当代中国政坛的门户,扫除了诸如刘少Q、邓小P、陶铸、彭Zhen、罗瑞Qing、陆定Yi、杨尚Kuen、贺Long等一大批党政军领导人以后,其本身也如同一块肮脏的不堪“政治抹布”。他们被吸尽了一腔豪气冲天的热血,换来了统治者稳固的江山,又被统治者毫不吝惜而且名正言顺的抛弃了。他们的青春被扔到广袤无垠的边疆、山川、平原、河谷的田间地头,既不情愿地“享受”着跟陶渊明一样的田园诗般的“惬意”生活,真是桃花源里可耕田了。
红卫兵们终于完成了最高领袖赋予他们的历史使命。
此后十年陆续有一千六百多万知识青年加入到上山下乡运动中去,直到一九七八年这场令多少人终身铭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闹剧才终于“寿终正寝”,“知识青年”这一群人带着他们血泪的记忆和这个中性称呼,永远深深地埋入了历史烟云之中。
当然并非所有的人都走上了上山下乡这条路。
沈冲、邰大庆和陈治军等人六八年底参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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