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朕知道。”轻轻地拍在那消瘦的脊梁上,本是布满了沧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哀切。最后就在含音抽噎地抬起头的时候,皇上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囊递到了含音的手中,“如果,如果你们有机会一起离开这里,这里有你们的去处。”
天下是欧阳家的天下,可是朕永远都会留下一片天地给朕的音儿,让朕的音儿能够放下心中的一切,都够快乐。
“音儿,等骁儿坐上皇位,你便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永远,离开这里。就像你娘亲一样,再也不要回来。
“皇上……”吴公公的声音就在含音接过那个锦囊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从旁边走了出来,“太子来了。”
含音抹了抹脸上的泪,正欲退下却是被皇上一手拦了下来。
“总是说清楚的,不是么?”说毕就对着吴公公招了招手,“传他进来吧。”
刚刚还见过的人就静静地低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偏过头的含音不想去看那双眼睛。
“朕这次召你进宫为的……”皇上看向了旁边的含音,“为的是告诉你一件事。现在你已是太子,有些事情必然要让你知道,免下不必要的问题。”
“是。”
长乐宫中的空气干燥的好像要将含音撕裂一般,然而皇上的声音还是不能阻挡地想起了。“从很久以前,朕为了从你们几个兄弟之中挑选出一个足以担负天下重任的人,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朕都很清楚。除了皇室本就有的暗影外,朕还派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皇上扭过头了,“就是含音。”
“咯”很清脆的声响,含音抬眸看去便见到了季骁紧握的双拳。而他的眼睛便是布着火焰的深邃,狠狠地盯着含音眼中满是不相信,最后在皇上的,目光下只能颔首一字一顿道,“儿臣知道父皇用心良苦。”
“不过朕想说的是,她是朕的女儿,朕唯一的女儿!”看着季骁脸色变了又变,皇上依旧淡淡道,“朕现在要听的,是太子的一个诺言。”
“父皇请说。”
“当你坐上帝位之时,便是音儿离开京城永不踏足京城的时候,太子能答应朕么?”
季骁咬紧了牙,最终低下了头叩首做礼,“儿臣,答应父皇,当儿臣坐上帝位之时,便是她离开并永不踏入京城之日!”一字一顿字字隐忍,含音淡淡地看去了一眼,最后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不可闻。
含音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走出长乐宫的,总之皇上说还有事要议,将季骁留了下来。然而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含音看着脚下的石子默不作声。
父皇为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
“音儿姐姐。”长平迎面抱住了自己,含音低下了头勉强扯了扯唇。
“怎么了?”
“我明天就回三皇子府了。”长平一脸依依不舍,两个眼睛里堆满了楚楚可怜。
“皇子府里的两个老师已经催了好几回了,明日我也不在良善殿里,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含音揉了揉那长而柔顺的头发,张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颀儿怎么办?”
“莫神医会照顾他。”
长平斜过了嘴角,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含音,“音儿姐姐,你脸上不好。”
“没什么。”
“哭过了?”长平指了指那微红的眼眶,“骗不了人的。”
“皇上找了太子,让太子发誓——”
“父皇让太子娶你?!”
“瞥了一眼怀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人儿,“是让太子发誓,在他登上皇位时,便放我离开这里,永不踏足京城。”
听到这话,长平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含音扯了扯唇默默地抱着她朝里屋走去,结果就在院中,怀里的人动了动,满不在乎的声音清晰地落入了含音的耳朵。
“皇上当真是疼你的。”含音低下了头,而长平则是笑嘻嘻地仰着头看向了她的眼睛,“不然他也不会让太子发如此的誓言。或许现在不是你可以离开的时候吧,不然他或许早就放你走了。”
听到了这样的话,含音心中豁然开朗,郁结在胸口的那片阴霾似乎渐渐散开。其实所有的一切自己都知道,可是只有当别人冲自己说出这些的时候,似乎才能真正地放下。想到此,含音低头又揉了揉长平的发,“你呀,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适夜,当含音奉命离开时,不过是才出了皇宫便见到了一抹骑在马上的身影,只是那么一眼含音便认出了他,勒马在旁,“太子是在这等我么?”
“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子,没有一句话是真的,结果我还傻傻地相信。”说毕他看向了含音,“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子?”
“太子殿下,含音自小便有皇命在身,并不是故意要欺瞒太子殿下。”含音并不下马,只是垂眸瞥向了一旁。
“呵,不过也是我傻,竟然会以为你是老三的人,还傻傻地……”叹了一口气的季骁收回了举到了一半的手,“不过为什么父皇让我发誓的时候我会感觉那么轻松呢?”抿了抿唇的季骁蓦然笑了起来,笑声很想却是格外的响亮和放肆,“让你离开这里,让你离开这里……”说到这季骁突然止住了笑,“老三知道么?”
“三皇子不知道,也请太子不要告诉他。”
“呵,你竟是这么在意他的感受。”看着含音的侧脸,他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应该早些看出来,你心里其实根本只有老三而已。”
“太子严重了,含音眼中只有皇上一人,并无二心。”
“算了算了。这样可笑的戏还要演多久呢?只当我痴我傻,竟然会……”瞥了一眼含音清冷的神色,季骁只抿了抿唇,“你走吧,父皇应该交代了很多事要你办。”
“是。”驾着马看着道路前方已然模糊地烛火,含音突然又勒住了马扭过了头,“太子,含音自知欠你,所以必将竭力帮您登上皇位。只是……太子殿下或许不知,作为一个君王,太子殿下太过优柔寡断了,多情柔情,儿女情长在江山和天下之前皆是轻。”说毕便是策马而去。
缘始缘终(二)
大将军携其亲君四千围宫,含音正欲下令前往救驾,却是听探子回报已经有一队人马剿灭了大将军队伍解了围宫之危。传了探子在探,却得知是三皇子的亲兵。听得此话,含音手中的杯子立刻掉落在了地上,最后甚至碎为了片片瓷花。
“这,此时吾等将士该如何?”
“留守原地!”含音丢下了一句话便驾马冲出了军营。
阿水,你答应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才不过数月,你竟是……
春寒料峭之时,风挂在了脸上,是生生的疼痛,含音却是丝毫不能顾及,策马进了皇宫后便毫不犹豫地冲到了长乐宫。却是见吴公公守在门前,疾步上前还不等含音说话吴公公已经走上了前。
“小主子你可来了,刚才那状况你可不知道,幸好三——”
“父皇呢?”还不等吴公公说完,含音已经
“正在里头和太子殿下商议事呢。”朝里看了两眼,吴公公见含音脸色不佳遂也噤了声站在了一旁。
“三皇子没在里头么?”
“三皇子回府歇息了,皇上吩咐了御膳房说三皇子救驾有功,今日在望月宫设宴。”吴公公刚说完含音便准备离开,但屋里却是悠然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音儿来了么,进来吧。”
含音其实本欲去寻季水,却是因为皇上的那句话而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折了回去。“父皇。”
“音儿是急着去哪么?”皇上抬起了头,朝季骁使了一个眼色,“骁儿,你先下去吧。”
“是。”看着季骁退了出去,含音立在一旁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等季骁退了出去,吴公公合上了门,含音便缓步走上了前。
“父皇,唤儿臣来……”
“水儿的事,你觉得如何?”
“父皇——”含音心中一惊便欲帮季水解释,但皇上只是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只说这事的看法罢了。”
听到此话,含音只好静立在了一旁,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大将军不过才围宫,三皇子的亲君就已经解了围,甚至比北郊的军队探子还要快,所以……所以只怕三皇子的亲兵早已安插在了京城附近。”
“好了。”皇上打断了含音的话,伸手从旁边拿出了一叠奏章丢到了含音的面前,“这是水儿回驻地后到现在的奏章。”
含音走上了前,一一翻去,所有的奏章皆是说三皇子行为霸道,征立亲兵队,强行占地最后甚至勾结了大将军的那些下属……“父皇——”
“出了这事,朕真的帮不了你。”
含音点了点头,看着每本奏章上朱红色的朱砂红勾,心中自知父皇已经尽了力去掩盖所有的事情,可是……
“父皇现在,希望音儿如何做?”含音深吸了一口气已经鼓足了勇气。
“水儿救驾有功,封其为王已是必然,可是……音儿应该知道这样以后的后果吧。”皇上叹了一口气,灰白的眉已经皱在了一起,“音儿觉得朕该怎么办?”
“三皇子在朝中树敌良多但更多的是他在大将军身边所立下的军迹。此时大将军被诛,三皇子已经掌握了朝中的大部分军权。父皇多年放任三皇子更多的是因为他在民间的势力,如果现在立封他为王,分其领地必将扩其势力。纵使……纵使……纵使他没有反了皇上,他也能在他的领地上自称一国,最后兵刃相见。”
“所以呢?”
“所以……必须阻止三皇子封王。”
“音儿。”皇上叹了一声,随后扬起了头看向了含音,“朕现在能做的是什么?”
如此仓促,只在今夜宴会,百官相聚之前要处理,所以……“儿臣知道了。”
灯火融化了那片寒凉的夜,春风的凉,只有含音自己知道。
站在那空旷的高台之上,风里的沙迷了眼睛,舞动的袖摆掩去了眼底的那片少有的悲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曾经,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都默默地唱着这首诗歌,可是结局又是如何?
繁华已过,梦也已经过去,含音扬起唇角,将收起的水袖扬在了半空中。伴着如波浪一般舞动的水袖,含音点足跃到了台前,每一个人的脸,都是如此清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