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苏锦瑶泪眼模糊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慈爱又因悲伤而更加苍老的面孔,她极为欣慰而又悲哀“奶奶,锦瑶没事,锦瑶身为苏家女儿,会好好的替父母守孝,前日锦瑶未及时归来,锦瑶自罚,请奶奶让我为父母守陵一年,以表锦瑶的一片孝心。”
苏锦瑶知道,若是奶奶不责罚自己,肯定会担上纵容子女的罪名,加上奶奶在苏家的威严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她前世太过愚蠢糊涂,今世,她定要乖乖的替奶奶解忧,绝不会让奶奶陷入两难之中。
她只为父母守孝一年,即使守孝三年,五年,都难消她前世的罪责。
她苏锦瑶发誓,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要维护苏家的一切,维护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老太君怔了怔,没想到苏锦瑶会为她这老人家开脱,居然自己领了罚,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乖巧,如此懂事呢?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那眼神,那举止,那谈话却像是换做了另外一人似的。
老太君悲喜交加,锦瑶如今看来是长大了,能够为苏家为自己分忧了,她该高兴,该高兴才对啊“锦瑶长大了,该承担的必然也要承担了,奶奶看到你这么说,深感欣慰。”
说着,慈爱的扶起苏锦瑶,已是老泪纵横。
苏锦瑶和奶奶相互搀扶下,起了身。
“锦瑶小姐平安归来就好了。”温氏弱弱的声音在苏锦瑶背后响起,她万万没想到这苏锦瑶居然这般快归来,而且,看她和老太君那浓浓的亲情架势,让她觉得自己是又一次失策了。
温氏心中疑惑着,难道是山道上那山贼收了钱财没办事?
这苏锦瑶一直喜爱缠着慧心玩,总也在背后唤她温姨,虽然,她忌惮这小丫头片子,可是这丫头好歹是嫡小姐,自然也有用的着她的时候,所以平日里再不喜她,也对她笑意相迎。
这下看事态回转,没有害得了苏锦瑶,却把自己带入了沟中,一想到自己适才被老太君罚了禁足,若是苏锦瑶为她求情,说不准事态还能扭转,她脑子一转,这才带着讨好的意味假装关心的喊着苏锦瑶。
苏锦瑶闻到此声,她身子猛的一僵,这声音,多么令人熟悉,更令人发指。
她缓缓转身,当双目移到温氏的脸上之时,她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是她,是温氏!是那个做尽坏事的温氏。
苏锦瑶心中的火苗剧烈的燃烧着,升腾了许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她盯着温氏那带着虚假笑容的脸,慢慢的变了脸色。
温氏眼瞅着苏锦瑶陌生又带着寒意的目光,不知怎地,却有一丝害怕,背脊一凉,生生将目光转了别处去。
前生,她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却对自己的敌人热心帮助,不过四年之久的时间,自己的敌人终亲手将她送上死路。
她清晰而刻骨的记着那温氏致命的掐着她的脖颈,将自己置于井中,在闭目之前,她恨自己太过信任她人,最后自己给自己掘了坟墓。
温氏,今生我们就好好的看谁是赢家吧,苏锦瑶坚定的在心中念道。
“温姨娘,您怎会得知锦瑶有事呢?”苏锦瑶紧盯着温氏的目光,带着质问的口气。
果然,做贼心虚,温氏闻言,愣了半晌,她有些想不通的望着苏锦瑶,这小蹄子,一直都跟她很亲,可从来没有叫过她姨娘的,怎的今日她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眼神,说不出的哪里有些邪乎。
“这。。。我怎知锦瑶有事,只是锦瑶在外这些天,我也是担心嘛,所以也就多嘴问问。”温氏有些语无伦次,却仍然柔声道。
“让温姨娘挂心了!锦瑶可不敢让温姨娘操心那。”苏锦瑶将挂心两个字念的重重的。
当年,她听闻父母的噩耗之时,她正与林家公子在郊外赛马,听闻此消息,她心急如焚,告了林公子先行一步,岂料,在半途之中遇到麻烦,跌入了一旁的山下,她受了脚伤,于是,居然在山上一困便是七日之久,让她居然错过了父母入葬之刻。
她心疼,她懊悔,以至于让老太君对她极大的失望,担着不孝之名,在父母墓陵前守孝一年,以来赎罪。
她那时还以为自己倒霉,只是半途遇上土匪强盗给耽搁了这般重要之事,却万万没想到,原来,那失足落谷的计划是温氏派人来做的,本欲要她性命,她却福大命大,依然平安归来,不过,却也因此受了罚,失了太君的心,倒也称了温氏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关
“锦瑶,节哀顺变,日后,若是有什么姨娘能帮忙的,尽管给姨娘开口”钟氏温柔的面孔上带着丝丝哀伤,眼中满是关怀之情,她牵着锦瑶的手,低声呢喃。
“锦瑶姐姐。”苏之媛也上前亲昵的拉着苏锦瑶,亲切的喊着。
前世中,钟氏母女总是极为和善的,苏之媛又喜欢找锦瑶玩耍,锦瑶呢却因为父亲宠爱钟氏,而总是不待见钟氏母女,也从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这苏府的女人中,也只有这对母女才是真正的与世无争,善良之辈啊。
她随即也和气的挽着钟氏的手,柔声道“谢钟姨娘关心,锦瑶谢谢你了,你也一样,节哀顺变。”
钟氏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泪眼朦胧了。
“好了,锦瑶,你随我来吧,你们都好好的在这里守着。”老太君唤着苏锦瑶,在苏嬷嬷的搀扶下,朝着里屋走去。
“是,奶奶。”苏锦瑶应了一声,与钟氏母女话别,便跟上了老太君。
苏家的丧事操办了半月有余,终究是平息了。
老太君也因此元气大伤,足不出户,在佛堂里念佛为苏家祈福去了。
苏家的妾室们也都不敢再造次,为博老太君心意,也都乖乖的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念起了经来。
秋去冬来,一年时光匆匆流过,转眼间便到了这小年,苏府往日的抑郁之气也早已消散而去,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下人们也都忙碌忙碌的,准备着迎春过节。
佛堂内,清脆的木鱼声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老太君正跪在菩萨面前,闭目专心的念着经谱。
这时,一身着灰色棉褂,外罩藏青小袄,发髻花白的老嬷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轻声唤道“老夫人?”
老太君手中的木鱼瞬间停止,接着便要起身,老嬷嬷忙上前扶着,老太君敲了敲屋外天气,想了想道“这如今也到了年关了,今日小年了,是要一家子团聚的,你快派苏管家前去西陵接三小姐回来。”
“哎,奴婢这就去,这一年未见了,老太君也是日日念叨着三小姐,这下可真盼的三小姐回来了。”苏嬷嬷笑道,脸上的褶子深深的。
“快去吧。”
苏嬷嬷这下便急忙忙的走出佛堂,前去给苏管家传话去了。
腊月天,这天是冷的刺骨,一大早天气本是阴沉沉的,这才一刻的功夫,居然飘起了雪花来了。
这可是今年第一场大雪,渐渐的小雪粒变成了一片片的鹅毛大雪,将那阴暗的天气衬得也越发的明亮起来,白茫茫的一片,煞是雪白、好看。
“小姐,小姐,瞧,下雪了,今年第一场初雪呢!”一身着青衣短袄,下着墨绿棉裤的小丫头急忙忙的跑进屋来,满脸惊喜的对着屋内一女子道。
“美盼,什么事让你这般兴奋,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凡事切勿用急,有话慢慢说就是,急个什么。”那女子声音轻柔悦耳,面容姣好,黛眉如远山,双目黑白分明,朱唇娇小水润,鼻子小巧玲珑,虽说容貌不够艳丽,却是极为清丽脱俗,看起来和颜悦色,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此人正是苏家三小姐苏锦瑶。
此时,她正伏坐与书桌之前,埋头看着面前一本厚厚的账本,时而蹙眉思考,时而恍然大悟,表情是千变万化。
听到随身丫鬟闯入进来,抬起头,瞅着美盼,许是这屋里炭火太旺的缘故,她皮肤白里透着淡淡的红晕。
她放下手中的笔,起了身。
只瞧她一身月牙白棉绒外褂,下着素色花印长裙,更显得她一身清洁高雅。
“小姐,您快出去看看,下雪了呢!”巧倩也掩盖不住喜悦的心情,便拉着苏锦瑶站在窗前,指着外面。
美盼和巧倩打小都跟在苏锦瑶的身边,是苏锦瑶最贴心的两个丫头,所以在她面前她们也不会有太多规矩限制,总是随随便便的,吵吵闹闹的。
前世中,苏锦瑶听信温氏碎言,居然将这两个丫头逐出了苏府,使得他身旁再无一个忠心的侍从。
今世,她自然要要好好的对待这两个小丫头喽。
不过,这俩丫头,有时候倒是让苏锦瑶头疼的紧,不过她们这般模样,不正是自己惯得吗
“哦,是吗?”苏锦瑶抬眼透过窗子望窗外,见外面雪花纷纷,眼前一亮,惊喜道”“还真是!可真美啊!”苏锦瑶感叹着,欲要出门去。
“小姐,外面冷,您先披上外袍。”眼见苏锦瑶正要出去,美盼眼尖的拿起椅上淡紫色锦袍,牢牢实实将它披在苏锦瑶身上,这才放了她出去。
苏锦瑶站在屋外瞧着那白茫茫一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中闪过惊诧接着又滑过笑意,叹道“这雪下的可真及时。”,
去年下半年,荆州大旱,粮食短缺,百姓们也都是饿一顿,饱一顿的,好不容易挨到年底,这终究是上天开了眼。
瑞雪兆丰年,今年这一场大雪,看来是好兆头的开始。
“这下,荆州就可以脱离干旱了,农作物也可以得到应得的水分,想来灾情也会慢慢缓解了。”苏锦瑶很是欣慰。
这一年来,她不仅是与世隔绝在这里守孝,在这期间,她关心荆州行情,更是去琢磨那前世她一窍不通又不感兴趣的账单。
经过多人的提点,以及美盼和巧倩的帮助下,这才勉勉强强看懂了账单,这一看不得了,偏偏又让她瞧出了许多端倪。
这账单,单是府里头的开支短短一年几十万两银子从苏家的银库中白白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