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出来,也算是一桩趣闻。
徐惜不无嘲意,“我做小少女的时候就很是看不惯这些做作的痕迹,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的。就像言情小说里的‘总裁男’为了豁帅,总是一边开车一口一个‘shit’,另要有‘冷峻的侧脸’‘邪魅的一笑’。”
“你们女生都是喜欢这种的?”苏南哭笑不得,“这些男主的口语是墨西哥裔教的吧?”
“……我觉得是黑人哥们儿。”
“难怪萧易讨不好女人,下回见到他可以提议让他这位‘总裁’兄弟口语里带点玉米味儿。”
“或者是鸡肉卷味。”徐惜提议。
又八卦起来,“上次见到萧易就觉得他好想……有心事?”
“不用说的这么含蓄。”
那就直白地说,“他看上去很忧郁。”
“他喜欢的女孩远走他乡了,天各一方做圣姑去了,你说他这位大师兄能不忧郁吗?”玩笑话罢了。
徐惜觉得奇怪,“你和萧易怎么认识的?总觉得你们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能认识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美国的时候认识的。”
“你?”徐惜看着他很是吃惊,“你留过学?”
“小时候住过一阵,”苏南说道,“没喝过洋墨水,还不准我看够洋猪跑了。”
洋猪……真精辟。
“我以为像你这种不靠谱的个性,出了国也就是随便找个华人街,三色帮和山口组打架的性质。”徐惜瞟了他一眼。
“出国,可不是为了学小白脸说墨西哥英语,扮总裁男泡妹子的。”
两人最后还是在一家法式餐厅约会。
周末的晚餐点,这个时间段实在是苦逼得很,心血来潮没有做过预约的两人,和狗血偶像剧不同的是,现实中两人在市区里转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一个停车位。
等他们好不容易停完车,上去餐厅吃饭已经七点多。
也由不得徐惜牢骚,“你还算有钱人么,上医院看病要挂号,出门吃个便饭要找停车位,真没看见过比你更二货的有钱人了。”
苏南无语问道,“你觉得有钱人该是什么样子?”
“出门不用走路,买东西不用排队,飙车不用罚款――总之一切藐视社会秩序的事,都是富人做的。”
“你说的这不是富人,是暴发户。”苏南说道,“任何一个富过三代有势力的家族都不会这样没底气,真正的有钱人在秩序和法律面前比你想得更低调自律。”
徐惜默了一下,“……因为法律就是为了维护有钱人的吧?”
最明显的一点,连新出台的婚姻法也消退了维护女性权益的力度,正是一种上层社会有钱人利益心态的表现:离婚变得更容易,财产权对男性倾斜,外遇的机会更便利。
徐惜想道,她可不会认为有权有势的人都是做福利来的。
但这个话题又确实太沉重,他们是约会来着的。
老实说,她也不过是发句牢骚。如果苏南真的做出一点“万恶的资产阶级”的嘴脸,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崩了。
这么想着,徐惜倒是好奇了,“你真的是你姨妈的外甥吗?”
“当然。”
“怎么看你们都不像一家人。”
苏南对着侍者点完单,却没多说什么。
他母亲的家族在政界势力也不小,然而苏家出了事,姻亲都避之不及。
这一位姨妈是他母亲的亲姊妹,但在苏家出事后的几年间,这位亲戚都没来走动过。哪怕是后来母亲不堪重负地积劳而死,做姐妹的甚至都没来出席过葬礼。
世态炎凉,本来就是如此凉薄。两家一直到苏南掌势之后,苏家逐渐复兴,才再有了往来。也就是因为这样,对于这位姨妈的品性苏南看得很透。然而在现实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勉强敷衍着这段亲戚关系,不等于说他就愿意给这位贵太太当了枪使。
到底是家事,诚如徐惜虽然很恨生父,但也不会和人贸然地说着血亲之人的坏话,就算是如舅舅夫妇这样可恶的人,她也不会对外多言。
谈谈情,说说爱。
难得的独处环境,互相之间刚升出些暧昧的格调,一通电话打破一切。
又是家里的电话催过来。
“惜惜,你还在外面呢?”
徐惜找了个地方接了电话,一听母亲的声音,知道她又是有什么事顶不住了,“我在外面,你怎么了?”
“动迁组今天晚上又来谈了,你回家一次。”家里每个人顶着,徐妈妈根本不知如何自处。
“怎么在晚饭的时间来。”徐惜很是奇怪,一看时间都已经七点半了,实在是他们找车位找得太不亦乐乎。
“你快回来。”
家里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对苏南说着,她也有点尴尬,“哎,家里来人了,要我回去。”
“……每一次都吃不到。”苏南这货用着很是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徐惜心里一抽一抽,被宓匾命,完全忽视了他话里的双关语。
这姑娘许多时候带着点喜人的含糊,“我们找时间再出来,我这段时间也不上班。”
这样的“纯真”,在恋爱的女性身上近乎是直率了。比起七个未接来电才“偶尔”接电话的矜持,这态度足够让苏南在失望中心花怒放了。
还是送到徐惜家楼下,摆着大排档的黄叔对着小男女呵呵一笑。
徐惜自然没空理会,苏南瞅了一眼,再次在大排档坐下,黄叔看了过来,“小伙子,丈母娘摆平了没?”
苏南有苦说不出,“丈母娘点头了,老婆又不同意了。”
“咳,你这小子真没出息。”
过来人黄叔给“情场失意”的小后生下了碗阳春面,“吃吧,叔请你。”
又格外给他念叨恋爱指南,“女人都是耳根子软,你顺着她意思把毛捋顺舒服了,还不是听你的?对老婆低个头认个错,也不丢人。”
法国大餐,和妹子烛光约会不成,苏南无语地发现自己竟然落魄到大排档吃汤面的下场。
叔,你好歹在光面里放两个青菜叶呢。
哎,这不是重点。
漂亮妹子勾搭不成,寒风中,对着满脸风霜褶子的大叔,一老一少的男人侃大山。
黄叔在翻老黄历,“想当年你叔我是怎么追求你婶的?每天捧着饭盒到食堂里打两只狮子头,让你婶带回去添菜。”
苏南在一旁虚捧一两句,“叔,您高招,真高。”下一句就来了个大转折,“叔,你的铁板鱿鱼烤焦了。”
黄叔毫不担忧地把烤焦的鱿鱼刷点油翻了个面,然后装盘放苏南面前,“小子,算叔请你了。”
“……”你是把人当回收站吧。
黄叔的老黄历尚还有下半截,“你婶婶原本也没怎么理我,直到一天我生病,请了一天的工假。你猜后来怎么了?”
苏南对这副为老不尊的吊人胃口,实在是不感兴趣,又没法只能捧场,“怎么了?”
“我一天没送饭盒,等我复工了,你婶就过来问我:你怎么前几天没给我添菜呢。就这样我们就说上了话,后来就好上了。”
……
这算是苏南听过的最狗血的追求女人的方法。
送盒饭的话,徐惜会给他送吗?
苏南想了想,绝对是不会的。曹丹华愿做的这事,徐惜却是个独立到骨子里的女人,就算是喜欢一人,也是按着“和而不同”的原则。喜欢一个人不是丧失自我,所以即便有一天她所能赚得的薪水都不及他的一个零头,徐惜还是会出去工作。
要用食物引诱,他给徐惜送盒饭还差不多。
一碗面没动几口,一旁还有盘烤焦的鱿鱼,寒风中黄大叔更是盛情难却――对苏南来说这是如何的一种苦逼境界。
也算他运气不错,徐惜到楼上没到半个小时,脸熟的动迁组王主任就带着其他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再过一会儿徐惜也下了楼。
徐惜脸上还带着怒容,看见苏南却是一怔,“你怎么还在?”
“等你。”苏南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黄叔拖住了。
徐惜这妹子尚还不觉察,嗔道,“傻瓜。”
黄叔看到了这小两口,也不好再抓着后生不放。
都是认识的,徐惜也讪讪和黄叔打了声招呼。
人前还冷静着,一到没人的地方,徐惜就忍不住了抱怨,“真TM过分,竟然让我妈签格式条款。”
格式条款,即霸王条款的装逼的说法。
“你妹啊!甲方都没签字,就要我们乙方先签字。我们现在签了,甲方的名字空着,岂不是他们想承认就承认,不想承认就推翻了。”
动迁,不是她们想动迁,是开发商要动迁。乙方先签字,甲方做着霸王,对自己有利了就签,不利了再推翻压榨人。
一想到这个,徐惜就来气,把这些年中签过的各式各样的合同都抱怨了遍,“甲方甲方甲方!我签过的合同都是我当乙方,雇佣是这样,出个图、完成进度都是被甲方压榨。”
看着苏南,徐惜就不由迁怒上了,“你也是个万恶的有钱人‘甲方’,走远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这妹子是有多痛恨‘甲方’。
可怜苏南再次被躺枪。
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别的地方不说,咱家都是你‘甲方’,我‘乙方’。”
徐惜勉强解了气,“你要是敢给我去找丙方,绝对罚到你净身出户。”
“**剩不剩?”
徐惜冷笑着,“你要试试?”
他们不说应该说动迁吗?怎么这话题越说越诡异。
苏南老实保证,“咱家就我们两个人,哪里去找丙方?”
微有暗示地看她,“或者说,咱们加把劲创造一个丙方。”
被徐惜恼羞成怒地挥着手提袋打,“丙你个头!”
虽然是这么说,但目下的这件事,前景还是堪忧的。
徐惜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这样子下去,自己是必然要做钉子户的,而头一步就是要转移家人去安静的地方。
找房租,徐惜额外细心找了与原地段偏远一些的方位,实在是怕母亲多担心事,要是她每天回去瞄一眼老房子的,那和没搬也就没什么差别了。本来就是怕她被周遭吓到。
索性近日徐惜也没工作,一边找房子,一边投简历,晚上到了点,化个小妆出去和苏南两人热火朝天地约会。
除了面对动迁组,徐惜心情可谓是不错了,被同住的邵筱筱讥为“面带春风的女人”。
邵筱筱话里含酸,“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咱们家的小棉袄贴到别人身上去了。”
徐惜回瞪,“你又不是我妈。”
“是你妈才伤心呢。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神采奕奕,都不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