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印象中脾气一向不太好的陈繁并没有恼怒,也没有嫌恶,只是冷静的将脏衬衫脱了下来,问她:“昨天来的时候,你也吐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看她脸色就不太好啊。
“嗯……唔!唔!……”杨露点了点头,突然又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时候原本坐在前排的领队老师才赶过来问,这老师是四班的班主任罗伟民。
罗伟民看到杨露的样子和她面前的一滩呕吐物,没等人回答就明白了:“晕车啊,不要紧吧?”
“不要紧……”杨露低声回答说,乡下女生内敛羞涩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好意思主动麻烦别人。
“哦,那喝口水漱漱口吧!”罗伟民说,他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个女生,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学生,他不觉得晕车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可能放下一车学生陪她坐别的车去考场,更不可能放她这样子自己一个人下车,出了事,他可要负责的!
一个同学递给杨露一瓶矿泉水,杨露喝了一小口,轻轻的在嘴里过滤一阵,正要吐了出来,突然又一阵翻胃,跟着忍不住又“唔”的一声吐了出来!
“不要紧吧?”罗伟民又问。
“……”杨露没再说话。
一旁光着膀子的陈繁看着她一脸难受的表情,忍不住说:“这样不行,走,跟我下车去!”
说完不等罗伟民同意,就拉着杨露走到车门对司机说:“师傅,停一下,我们要下车!”
司机看着光着膀子的他,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罗伟民一眼,罗伟民见有人主动陪她下车,也放心了些,点头同意了,司机这才把车停了下来。
陈繁拉着一脸迷惘的杨露就下了车。
陈繁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让她再次漱了漱口。
自己站到马路边,准备拦一辆人力三轮车,但是可能由于中考的关系,很长时间都没拦到,路过的三轮车都已经载人了。
杨露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舒服多了,看见陈繁赤着上身站在路边,不由一阵脸红,轻声道:“你……衣服……”
陈繁说:“没事,我拦到了车你先去考场,我去随便买一件穿上就可以了。”
杨露忙掏钱说:“哦……那我给你钱……”
陈繁拦住她,笑说:“不用,我反正也要买衣服,又不是只穿一次,哪能让你出钱?”
杨露心中计较了一番,咬着嘴唇说:“那你把手上的衣服给我,我回去帮你洗了。”
陈繁知道这女孩性子较真,不想跟她拉扯,干脆的说:“行,那你等一会儿。”
说完掉头跑进附近一家衣店,随便挑了一件体恤衫,付过钱就直接穿到身上,然后将脏衣服装进包装袋里,跑了回来,将袋子递给杨露,笑说:“那麻烦你了,我还真懒得洗衣服。”
“应该的,本来就是我弄脏的。”杨露也挤出微笑,心想这人还真实在啊,也不推辞一下……
陈繁又转身去了杂货店,回来时正好又来了一辆三轮车,陈繁伸手去拦,终于被他拦下了,两个人一起上车,面对面坐了下来。
陈繁说:“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你要学会主动寻求帮助,大方一点,不要不好意思,不要怕麻烦别人,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需要帮助?”
杨露点了点头。有点不习惯他的口气,要知道,平时可都是自己这个班长以这样口气对他说话啊。
陈繁又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瓶子:“等下考试的时候把这个往太阳穴抹一点,提神。”
杨露接过一看,是一瓶风油精,暗忖着是不是该给他钱,她是乡下来的女生,家境不比镇上的同学,自尊心比较强,生怕别人觉得她想占他便宜。
但她又觉得一会儿提两次钱,有点庸俗了,于是没提,只是暗暗决定,等下下车抢着把车钱付了,为此,她很紧张的盯着前面,准备车一停下来她就抢先跳下去把钱付了。
陈繁见她扭扭捏捏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说破:“以后你每天都叫辆车去考场吧,你这样不行,肯定会影响到考试状态,中考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可不能疏忽啊。”
他只字不提“钱”字,他知道这姑娘来自农村,家境不好,平日生活很是简朴,舍不得花钱,自尊心又强,如果直接说“不要心疼钱”这样的话,可能会令她很尴尬。
如他所料,其实杨露昨天晚上也想过叫车去考场,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城里叫一次车要两块钱,来回就是四块钱,三天下来,就算中午不回宾馆吃饭,也要十二块钱车钱,虽然来之前她父母塞了五十块钱给她零花,但她却舍不得将这些“浪费”在这上面,十二块钱,可以买好几本书看呢!
不就有点头晕嘛,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考场都离得不远!
然而经历过刚刚那一幕,又被陈繁这么一说,她知道自己错了,在她们村里,自己是第一个有机会考上一中的人,是父母的骄傲,父母对自己寄予厚望,如果因为自己小家子气想省几个钱,因小失大耽误了中考,最终让父母失望,那可就要后悔终生了!
于是咬了咬嘴唇,低声答应陈繁说:“嗯,我知道了。”
陈繁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不是敷衍自己,才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陈繁也不完全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她真的没能进一中,只进了三中,为此她整个高中都在后悔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的期望,直到高考一举考上宁州大学之后,这种情绪才渐渐消逝,但她还是偶尔会想,如果当初自己能进一中,自己会不会考上北大呢?
第十五章 清江酒厂
除了杨露这个小插曲,中考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陈繁感觉得自己发挥正常,并没有犯什么重大错误,但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他不知道阅卷老师的严格程度,尤其是语文的作文,他可写不出来那种套路化的规范作文,要是给他判了离题,那预计的分数可要打点折扣了。
所以当林静询问他考得怎么样时,他只说一般,不然等成绩出来之后就糗大了,林静其实有些担心,嘴里却还是鼓励他,在她的潜意识里,陈繁还是前世那个死要面子的脆弱男,她作为他的好朋友,有义务给他增加信心。
之后便是等待中考成绩出来的日子,不过陈繁没闲着,因为陈大龙和董立刚已经开始谈判了,陈大龙在拜访过林重远过后,态度变得坚决了,他显然想顶住压力,保住自己的制盖厂,哪怕因此与董立刚镇党委书记副区长交恶也在所不惜。
前世他正是这样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他遭遇困境之后,立即遭到董立刚和镇里的联合打压,林重远也无能为力,于是他的制盖厂破产倒闭了,为了偿还债务,不得不以低价将所有的机器设备都处理给董立刚了,陈大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半生心血化为乌有,大受打击痛心疾首,从此一蹶不振,失掉了所有的锐气,每日抽烟喝酒度日!
陈繁自然不希望这一切再次重演,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陈大龙这一切,只能对他旁敲侧击,让他明白这其中的风险,然而此时的陈大龙正享受着制盖厂的暴利,哪里相信短期内会有什么风险……
陈繁坐到他的对面,耐心的说:“爸,听说朱旺山自己弄了一个小作坊,收购清江大曲的酒瓶,用劣质白酒甚至工业酒精勾兑,贴上清江大曲的商标,然后推向市场区卖,这事是真的吗?”
陈大龙有点奇怪儿子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点了点头,说:“他这人利欲熏心,迟早要倒大霉,他们也劝过我这么干,我没有答应,人不能太贪心,这要出了事,可是要蹲大牢吃枪子儿的!”
陈繁说:“那你知道他的商标是哪里来的吗?清江大曲的商标可不是那么容易伪造出来的。”
陈大龙不明所以,回答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还真知道一点,不过不是很详细,据说是清江酒厂的一个副厂长弄给他的,完全就是真的商标,当时他们想拉我一起干的时候说过这个,不过我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他们也就没细说。”
陈繁循序渐进的说:“堂堂清江酒厂副厂长,居然敢私自将厂里的商标卖给别人,让别人造假酒混淆市场,你觉得这个厂,有前途吗?”
陈大龙一愣,说:“不能这么看,清江酒厂可是清江市的财政大厂利税大户,架子大,底子深,又是清江市的品牌企业,代表着清江市的形象,就算有什么事,市里也帮忙压住的。”他对清江酒厂其实很有感情也很有信心,毕竟他能够成为一方富豪,完全是借清江酒厂的东风。
陈繁笑说:“如果压不住呢?”
陈大龙一惊:“怎么可能?!”
陈繁说:“爸,我们初中的化学书上说过,工业酒精的主要成分跟白酒不同,除了乙醇之外,还有一部分甲醇,而甲醇是有毒的,误饮能导致双目失明,甚至会死人!如果死人了,而且不是一个人,那么你觉得市里还能压得住吗?”
陈大龙摇头说:“不会的,就算真出事了,倒霉的也不过是造假的人和那个副厂长,假酒是他们弄出来,跟清江酒厂没多大关系,顶多算管理不严而已。”
陈繁望着父亲,加重语气说:“如果清江酒厂自己也在制造假酒呢?”
陈大龙大惊,然后猛烈的摇头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清河酒厂是国有大厂,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陈繁笑说:“在利益的驱动下,没什么不可能的。爸,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清江酒厂那个副厂长会卖商标给朱旺山?为钱?朱旺山的作坊你应该知道,能有多大,能用多少商标?这些商标能值几个钱,以他副厂长的身份,会在乎这点钱?为了这点钱,冒那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儿子,你的意思是……”被陈繁这么一说,陈大龙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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