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雨见他穿了一身黑色,又带了墨镜与黑色帽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卓文,你的样子像是来奔丧的。”
话一出口,康绎行与亚历克斯同时道:“别乱说话!”
亚历克斯这时才注意到康绎行,他愣了愣,不知为何他会在
这里,脱下墨镜:“康先生,你好。”
康绎行与他打了招呼。
亚历克斯心里不是滋味,面前这个人可知道,这憔悴得如同秋日的梧桐叶一般的女人心心念念挂记的便是他?因为他前脚踏出她的心房,她后脚便将门户紧闭宣布不会再留任何人。
唐笙雨转头看向康绎行:“呃……”突然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只得随了亚历克斯:“康……先生,让卓文陪我吧。时间不早了,你先走吧,康太太会担心的。”
他瞪着她无辜的俏脸,康先生?她竟然叫他康先生?
片刻前,在梦里她尚顺顺溜溜地喊他“绎行”,眼睛一睁他便成了“康先生”。
且先前她尚让他陪着,这亚历克斯一来她便赶人,这么急着过河拆桥。
他不动:“我陪你吊完盐水。”
她垂眸:“卓文会陪我的,今天已经够麻烦你。”其实她也并不很麻烦不是吗?她值一块地皮呢。
“是啊,康先生,你先回去吧。唐唐有我便可以了。”他看了她一眼,才片刻而已,她竟有本事晕倒在外头。害他急得几乎撞车。
唐笙雨偷偷对他做了个鬼脸。
这一切却叫康绎行尽收眼底,他微愠地想着,她竟然骗他说亚历克斯不是她男友,他们的肢体语言一望便知亲近,且……他亲昵地唤她唐唐。
但理智又提醒他,这些如她所说,都不关他事了。他三年前已经做出了选择,放她走,让她自由。她显然与亚历克斯相处得不错,照理,他应该宽慰。
忍住心头的波动,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卓文,你送送康先生吧。”唐笙雨仰望他预备离去的身影,竟有哀伤。
离别,这一回的离别,怕是真的就此别过了。
而康绎行又望她苍白的脸面一眼,眸中神色复杂。他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角色,他已经只是她命中过客,临行前,她嘱咐男主人还礼送行。
眼光彼此胶着数秒,她觉得他有满腹言语却出不了口,他觉得她一身心事却软弱得无力倾吐。
数秒转瞬便过,他将目光移开,与亚历克斯一同走出去。
医院寂静的走廊内,空落落只有他们的脚步踏出的回响。
“她的身体怎会变成这样?”康绎行仍挂心着这件事。
亚历克斯望了他一眼:“你没问她吗?”
康绎行有些微烦躁:“她最擅长胡说八道。”
亚历克斯笑起来:“她胡说八道时很可爱。”
康绎行望着这个年轻男人,竟觉得自己曾捧在心上呵护的
,已经被他一点一滴夺走。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他追问。
亚历克斯犹豫片刻,最终不预备告诉他:“康先生,其实你应该感受得到,唐唐已经不想与你再有任何交集。她不会高兴我与你聊太多关于她的事。”
他又问:“你们在恋爱?”
亚历克斯眸中闪过落寞:“不算是吧。不过她能给我机会,让我照顾她,我已经很满足。”
康绎行倏忽盯着他:“你们同居?”
“她住在我那里。”他纠正他的措辞,传统意义上的同居与住在一起是有很大分别的。
康绎行却没空去仔细听他的纠正,像被人迎头痛击一拳。
她在干什么?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有恋爱,却同居?
与一个比她小了十来岁的明星同居?她从前与白崇俊恋爱数年亦未有发展到同居的地步。与他如胶似漆的那段日子,他也提议她搬过去,她只是诸多讲究。如今却随随便便放□段住到人家家中。
他不禁想到她在与他分手之前便辞了工作,又想到她的健康,她是否没有能力再照顾自己,于是亚历克斯的出现,她便只能接受?
她竟这样将自己贱卖了,他浑身充满了抗拒情绪却又交织着疼痛。他仿佛又陷入少时她为他制造的漩涡,他想起她从前被男孩子奉若女神,想起她对绎成欲拒还迎的模样,想起她靠在许坚肩上带着青涩的魅惑。以及……他当时不屑又无法自控的狂猛的嫉妒。
她苍白虚弱的面容又度在他脑海中浮现,不可否认,她便是病弱成这样,对男人依旧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他闭着眼微微甩头,停下步子:“不用送了,我的司机已经在门外等我,你去陪她吧。”
说罢便匆匆独自离去,脑中竟又紧紧缠着她晕倒在他怀中乖顺靠着他的模样,想念她噩梦之时紧紧呼唤他的无助神态。
、带她走(一)
带着唐笙雨归家的路上,她异常沉默,亚历克斯几度转头望她她都毫无知觉,眼神只是虚飘飘没有焦距,像灵魂出窍。
他突然对她说:“你晚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唐笙雨被这句话惊回了神魂,结巴道:“什么……什么话?”
他笑得有些可怜,小声清了清嗓子:“你说,你会与我在一起,只是不谈婚嫁,不告知外界。”
他一怒跑出门,四处乱转,却始终无法平静,脑中尽是她哀哀痛哭的模样。
他后悔不迭,细细将他们之间的前尘往事一一在脑中过滤,最终觉得若是她无法与他名正言顺在一起,那就暗度陈仓好了。
他不在乎形式,只要她陪着他,在他四处奔波忙碌疲惫已极的时候能够有她温柔的笑意暖着他心魂。
在他归去时,她会在家中安静等待他,让他停泊。
只要她喜欢。
然而他这一句问话却将康绎行的模样问了出来,他施施然笃悠悠挡在了她面前,于是她便什么也再看不到,听不到。
他曾说她是他的月神,他见了她已经再看不见其他女人。她悲哀地想着,那不过是他情绪激昂时的甜言罢了。他眼睛清明得很,全天下的女人都叫他尽收眼底。而她却自打见了他那一日,心聋目盲。
“卓文……你……”她只觉中文词汇之丰富,她却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句子:“你……”
张口结舌了半日,亚历克斯突然重重将她的头一推:“好啦,我开玩笑的。看你,真没用,不过见了人一面,已经神情恍惚。”气鼓鼓地望了她一眼道:“我真不知道自己看上你哪点。”
唐笙雨内疚得只想自尽谢罪,他越体谅照顾她的情绪,她便自责越深。
若是她能爱上他多好?若是她能爱上他……康绎行之后,面对人生里遇见的各色男人,她试想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
爱上他情况会更好吗?究竟是爱的对象不对,还是爱本身就不对?
若她爱他,兴许便开始会计较他工作上必须亲密接触的对象,会计较为他心折的女子们,他赖以生存的他的影迷们。
爱是一剂迷幻药,引人进入那五光十色的魔幻极乐界,却心魔一起便已经注定迷途无返。
她对自己说过她不会再爱,她不要再去爱任何人。爱人是自绝,是将利刃双手奉上任人宰割。
她不爱,连康绎行她也不再爱。
“对不起……卓文……”她小声嗫嚅着。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立场再在他家中留下去,对他的常年的付出,她无以为报。怎能再毫无
愧疚地享受他的爱?
何况,若是要帮助他尽早脱离对她的执念,离开对他更好。
他望着前方边开车边笑,极力压抑心中失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迷我的女孩不知有多少呢,我不会被你打击到。这一趟情感经历,就当给我上一课实践课,磨练演技。”又打着哈哈道:“你说好不好笑,当年初次遇见你,我多有底气地说自己在电影里耗尽了情绪,现实里不会再去爱?结果竟在你面前现场表演……”
望着负疚情绪泛滥的唐笙雨,又收起玩笑认真道:“唐唐,真的不要放在心上。别忘了我是个演员,对情绪的控制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而且,正像你说的,我那么年轻,认识的美人又论堆计数,兴许很快便爱上另一个女子。你……不要生出离开的念头……”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让我继续照料你,直到你彻底痊愈,不用再服药,不用再见医生,不会再动不动晕倒。”
她掩嘴掉泪,泣不成声。
亚历克斯将车停在路边,紧张道:“你又怎么了?医生说了要保持乐观开朗,不可以哭……”
他伸手抱着她,轻拍她肩膀抚慰:“别哭了,今天一天我惹你哭了两次,再下去,我对你两年悉心照料都白费了。”
他揉着她的长发,又试图慰藉自己。
能与她有这一幕幕美好的过程,他已经满足了。所谓一世相守,不过是试图将这一幕一幕拉长,而拉长了的时光里,美好的,也许也不过仅有这些。更多的,兴许是摩擦,争吵。
她是个需要疼爱与陪伴的女子,他的工作注定四处奔波,他没有能力守护她。若是她能寻到个比他更适合照顾她的男人,他理应为她高兴。
他垂眸望着她抽泣的身躯,眸中又浮现怜爱。
亚历克斯过了不多日便去国外工作,他很高兴唐笙雨最终选择了留下来。
然而,当他发现当日他在车内抱着她的照片被拍下并在网路上疯狂转载的时候,他开始觉得他给她的环境实在不妙。
他不是S城人士,这里的屋子不过买来偶尔居住。而唐笙雨也不大出门,是以从前尽管有类似传闻,也并没有闹大。
这一回他着实失策,他以为大半夜的,不会有被拍的危险,谁知仍是撞上了枪口。
唯一令他庆幸的是那张照片非常模糊,她又伏在他怀中,只能辨认出性别,完全见不到她的具体形容。
但仍是有媒体打给他的经纪人与公司求证,经纪人与公司沟通后对他说:“这样也好,你现在人气正在下滑,总要有些东西抓一下公众的神经。可
惜唐小姐是圈外人……”
家中佣人惊恐地打给他,说附近有许多记者。
他意识到唐笙雨不想他忧心,所以迟迟没有告知他这桩事。他致电她嘱咐她尽量不要出门,一出门,她必定有很长一段日子会失去她最爱的安宁。
她嗓音听来平静,甚至安慰他:“我每日窗帘拉得紧紧的,也不会出去走动,偶尔不去医生那里复诊不会有事,你要保持好心情,不要影响工作知道吗?”
她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