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直睡到林细来喊门时才醒,起身时不经意撞到一起,叶瑟急着出去,也没同他计较,不顾形象地跑过去,却见外头除了林细,还跟了一个宋雨薇,那两人一见叶瑟的衣着,均有些疑惑。
“你怎么这个穿法?”林细往里面看了看,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挽了宋雨薇便往饭厅那边去,“我们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宋雨薇也是个聪明的人,见状只是笑而不语,眼里却闪过一丝微冷,昨天见到叶瑟手里抱着的孩子时,她便有过几丝疑惑,后来回房间上网查了查几年前的旧闻,也知晓了一二分,大清早见到这副眩旎场景,她忽然为那人不值起来。
很多时候,她都强迫自己去将这个女人当做陌生人一样,认识,结交,成为朋友,然而心里却依旧存了几份比较和试探。
因为那个人,最爱的,仍是她。
早餐在众人的各种揣度中煎熬过去,三个男人倒是谈得很欢畅,而且秦远和唐黜两人,还似有些旧交情,只是苦了从晓夏,在一边拉着林细的衣襟,不停地拽着。林细则扮作石头人,只顾吃饭,偶尔兼顾着好奇她的打肚子的疼疼。
饭毕,疼疼缠着唐黜去钓鱼,昨天下午他吵着要下水,叶瑟怕水凉,因此一直哄着他在岸边往湖里扔石子吓跑老陈钓到的鱼。初时他还玩得很开心,后来就不大乐意,闹着要爸爸。
父子两个兴致勃勃地出门去,秦远和老陈两人昨天被这孩子捣乱,也没怎么尽兴,于是也跟着继续去,几个女人顿觉这几人无趣,就是闷坐在那里拿着杆看水面,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乐趣,于是从晓夏跟林细自寻乐子去了,宋雨薇留下同叶瑟两人收拾碗筷。
在房子不远处有个菜园子,里面种着各种蔬菜,绝对纯天然,她们两个边收拾边商议着午饭用那园子里的新鲜时蔬。
“你会嫁给他么?”待收拾妥了,叶瑟烧了开水,泡了两杯茶来,同宋雨薇坐在厅里的沙发上聊天,话题自然是孩子,宋雨薇忍不住,终是问了心底一直想问的话。
叶瑟抿了口茶,沉默了几秒,说,“我这辈子,只结一次婚。”她看了看宋雨薇,“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对不对?”
“是。”宋雨薇倒也不躲避,直接应了,“没见你之前,我猜测了很多种你的样子。”
叶瑟笑了笑,“待见了以后,也不过如此。”
“那倒没有,我很喜欢你,不论是从工作还是生活上,你都很努力地活着,而且一步一步地脚踏实地地往前走,你的姿态让人觉得特别充实。”宋雨薇直直地看着她,“只是今天,忽然觉得你很矛盾。”
“我一直就是个矛盾体。”叶瑟的声音低了些,“我以为,我跟过去不再有交集了,却走来走去,又撞见了。”
宋雨薇轻轻咳了几下,“其实你的行踪,他一直知道。”
叶瑟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低着头,半响不语,握着杯子的手不觉得收紧,指节泛着白,眼底弥漫了一层雾气,隐忍了好半天,她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发颤,“我对不起他。”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阴历二月初二,为龙抬头日,北方时兴在这天剪头发,讨个好彩头。
叶瑟失眠了好几天,梦里总觉得孩子在身边哭,醒来后发觉床边空空如也,她心里便慌慌的难受,昨天夜里,她又梦见孩子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地蹭着,她意识到他是饿了,于是迷迷糊糊地撩起衣服来喂他,却抓了个空,无边的黑暗里,再也不见孩子的踪影,那柔弱的哭声也听不见了,一股恐惧袭上来,她被吓醒了,背上一层冷汗,呆呆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穿了衣服出门,打车去了唐黜那里。值班的保安认得她,也没拦着,便放她进去了,她下了车,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双棉拖鞋,慢慢地走到那扇黑漆门外,立在那里隔着厚重的墙静气凝神地听,仿似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门上大力砸门,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到羽绒服上溅开来,寒风一过,眼角冰凉一片。隔壁院子养在外头的狗听到这边的动静,惊天动地地叫起来,不多时,临近的住户均被被吵醒了,灯光次第亮了,有人出来查看,也有人大声骂了几句便回去继续睡。唯独叶瑟砸门的住宅,依旧无半点声响,闹腾了好半天,有住户将投诉电话打到保安那里,将她拉走了。
她默默地跟保安面前掉了会儿泪,也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听到了他说“唐先生在你那天走了之后,也抱着孩子离开这里了,这几天也没见他回来。”
后来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叶瑟有点记不大清楚,房间里暖气开得足,她从外面吹够了寒风,回去后便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和衣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自然是少不了,只是再无从前那般美好,俱是孩子哭闹着找她的情景。她惶惶无措,却再也近不了他的身,于是睡睡醒醒,醒了就哭一阵儿,累了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刚刚睡着的她又被一阵鞭炮声扰醒,本来城市里不允许放鞭炮,然而偏有那么几个爱热闹的人,顶着被投诉举报的风险,也要喜庆一番。
她翻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却看见有几个未接电话和短讯。电话是唐黜那边的座机,辛嫂曾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记得熟了,短讯是高宁睿发来的,她忽然不敢打开来看,从前她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他回来,然而此时,她却想逃离。
手指在键盘上滑动,终是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在北方,讲究产后卧床足月,称为坐月子,如果中途做活或者沾凉水之类的,都是大忌,老一辈的人认为这样会做下病根。其实叶瑟觉得那都是娇惯出来的,年轻人,用不着这样。而且她前阵子被照顾得很好,虽然底子薄,但辛嫂及两位保姆均是过来人,想着法子给她搭配营养,因此身子恢复的很快。
她也顺应大潮,跟着去剪了剪头发,随后便接到高宁睿的电话。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响在耳侧,吓了她一跳,这个时间,在他所在的那个国度,应该是凌晨三四点了,早上的短讯她没有看,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于是也顾不得心里的矛盾,急忙接通了。
“我提早回国了!”高宁睿的声音扑过来,“高兴不!”
叶瑟一时没反应过来,停滞了几秒才终于开口,“你在哪儿?”
“在回家路上,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高宁睿的语气里遮不住地兴奋与喜悦,那种期待着和心爱的人见面的心绪,完全展露无余,“快说想我。”
“我想你。”叶瑟乖巧地迎着他的话,随后开始哭,直到泣不成声,“宁睿,我……想你,你快……快来。”
我们结婚吧
上午对着电话同高宁睿隔空哭了一阵子,心里那番苦楚暂时压下了。她调整了各种情绪,却终是调整不出兴高采烈来,那种小女生般的心绪,早已被这样的生活打磨光了。
高宁睿远远地便看见了她,她还是那么小小的,细细看去,倒似是比之前胖了些,变得丰润了,但他仍觉得她娇小。他紧着走了几步,迎着她张开了双臂,她倒站在那里不动了,定定地望着他,面上的表情不断变换着,眼圈又悄悄地红了,他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在怀中,紧紧地抱着。
“终于见到你了,心里真踏实。”温软地声音响在耳侧,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荡在鼻息间,叶瑟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那份久违的宁静,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她跟他,依如往常,该有多好。
“宁睿,宁睿。”叶瑟闷了半天,开始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高宁睿轻声应着,她喊一声,他便应一声,如此反复,直待她抬起头来,额头抵住他的下巴,又喊了一声,“宁睿。”
“我回来了。”高宁睿就势吻了吻她的额头,发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纯纯的奶香,甜腻腻的,这味道很陌生,闻着却让人有些微醺。
两人立在寒风中这么抱着,不多久便被吹透了,高宁睿反过手来撑着她的双肩,见她眼圈还红着,轻声笑着说,“小兔子。”
叶瑟听他笑话自己,抬头瞪了他一眼,眼角流露出的神情,教高宁睿心里一跳,顺势吻过去,她本能地想避开,却硬生生地忍住了,身子变得略有些僵硬,手掌抵着他的胸膛,小声说,“我冷了,咱们上楼去吧。”
高宁睿立时放开了她,弯腰提了行李厢,拉着她进了楼道,等电梯的时候,他用温暖的手掌包住她的手捂着,随后又解开羽绒服,将她的手贴紧自己的脖颈,凉丝丝的。
手心传来的热度,令叶瑟不由得缩了缩,忽地想起大学的时候,冬天他们看完电影回学校的路上,她总是吵着冷,又不喜欢戴手套,嫌弃它笨重,他便停下来用这个法子给她取暖,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初时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习惯了,只要觉得手凉了,就自觉地伸进他的衣服里,贴着他滚烫的肌肤,捂热了再抽*出来,然后在他面前摆着手炫耀。
她心里一酸,身子软软地依过去,眼泪蹭到他的脸颊上,像个小孩子一般磨着他,高宁睿依旧宽厚地笑着,一手揽着她,一手拉着箱子走进电梯,然后一路直升,一直到了家门口。叶瑟不肯放开他,他只好继续抱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开门,“到家了。”
“嗯。”叶瑟闷着声音应了一声,还是不肯放手,攀着他的脖子不停地蹭,从前她若是几天不见他,两人再见时她便这么揉搓着他,恨不得将他掰开来,一点一点嗜掉,第一次这么闹时,高宁睿觉得好笑不已,渐渐地便觉得无比享受,只觉得怀里那柔软的娇小身子,像是要钻入他的心里去。
“我回来了,哪儿也不去了,就守在你身边。”高宁睿靠在墙上,紧紧地搂着她,手臂慢慢收力,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好想你,这一大段时间,我每天都煎熬着,每次给你打电话,都将你的声音录下来,反复不停地听,瑟瑟,你现在在我面前,我还是想你。”
叶瑟听了他的话,心里甜甜的,颤着声音说,“你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