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合上门准备伸个懒腰,就发现窗外星光照射的微微光明处,有个人影,而这时候人影说话了:“你回来了。”
我一个踉跄,顺手一拍房间灯的开关,开关还在原来的地方,就算是这么多年,也没有换位置,一开灯我才发现,开关被罩上了烫绒的罩子,跟书柜裹着的烫绒是一样的粉颜色,而且,罩子周围缀着银色的细珠,我一转头,就看见梁碧木正端坐在沙发上,抱着肩,一脸面无表情的严肃,他的面容跟我离开浅茉之前已经有很大的差别了,现在的他,一脸的英气,看上去是一张格外成熟的脸,沙发旁边是我丢在机场没有领的一大堆行李,此时已经被整理好,齐刷刷地放在那里,我仿佛能看到梁碧木头上冒着汩汩的白色热气,因为他现在整个人就是个小火炉,就要被怒火煮得沸腾了。
我心想,不妙啊,杀气真重,是,你热血沸腾,我只能用冷血汽化来平衡了,连忙堆起来可爱的笑脸,拼命挤出我的俩酒窝,我说:“呵呵,哥……”
梁碧木不温不火地说:“还知道回来吗,我还以为你不认得回家的路,你知不知道管家宋叔和我找了你一下午,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他报警的冲动,先去睡了。”
宋叔是我爸的同事的爸爸的多年好友,在我去浅茉之前就照顾梁碧木,也一直住在这所公寓里,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我小的时候总喜欢揪他的白胡子,我一吐舌头:“回来啦回来啦还活蹦乱跳的呢,对啦,哥,6年未见你还是这么英气袭人。”想当年,我没从浅茉离开的时候,跟梁碧木那感情也是相当的好,好得我什么都听他的话,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要我撞南墙我不敢撞北墙,他要我跳黄河我不敢跳长江,而现在,一回来我就给他下马威,实在是对他威信的挑战,看他一脸的怒气,就不像是让我飞扬跋扈地嬉戏游玩的样子。
梁碧木脸上的怒火没有丝毫因此而平复,但眼睛里的光却闪了一闪:“少谄媚”,他说。
“我说的是心里话哦,真心话哦。”我两眼放光,双手作揖。
梁碧木头上仿佛还是那么汩汩冒着热气:“从实招来,你今天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我几年没见家乡了,四处转转。我去浅茉西郊的花卉植物园里放了个风筝,还被一个中年大婶告诫小小姑娘穿这么漂亮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危险,末了她还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公司拍照片当模特,我哪敢答应她,万一他们把我卖到中国隔海相望的岛国去拍录影带,那就糟了。”
浅茉西郊确实有个非常大的花卉植物园,在我和梁碧木爸妈在世的时候,我记事开始,他们就总带着我俩去玩,春夏秋冬四季的花卉各有不同,因此我走到哪都喜欢各种各样的花卉,也曾经在我幼儿园小班的时候,对爸爸说过,我长大要成为一个植物学家。
我原以为梁碧木会对我的编造产生质疑,没想到他接下去问了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你吃饭了吗?”
我不可能告诉他说我是和恩泽魇、冯之绝一起吃的,而且还是在青禾学院里吃的,只有接着编:“没呀,我一下午都没吃东西,当然晚上也没吃,现在肚子咕噜咕噜叫呢,还有,我今天光顾着玩儿忘了去看俞妈妈了。”
梁碧木突然回过神来责问我:“你放了一下午风筝!?”
我心里说,我还放了你一下午鸽子呢,但是我没敢说出口,我要尽力回避这个不争的事实,我摆弄着我的头发,说:“我还去新染了头发,你看,酒红色。”说着我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梁碧木又问:“那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打听了卖东西的地方,顺便去买了点东西。”我摸着包包里的DVD,这个我没撒谎,我确实买了很多东西。
梁碧木彻底对我无奈了,至少我能感觉到他头上的原本汩汩冒着的热气渐渐消散了,但是依然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他不动声色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我跟前,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去抱住我,“朵儿姑娘,欢迎回家。”
我也回抱住他:“我很想你,真的。”
“但是……”他顿了顿说:“如果下次再让我去接机只接到行李,那么后果将是……”
我赶紧转移话题,得意洋洋地问:“我刚去美国的时候还像一只小豆芽呢,看我生长得多快啊,我现在够高吧?”
梁碧木用手掌盖住了我的头,忍住笑:“生长?你也还只是到我的胸口而已呀……好吧,你像毛竹一样长得飞快!”
第5章 第五章
那天晚上我简单冲了个澡就睡了,睡之前还吃了梁碧木亲手为我做的宵夜意大利面,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慢悠悠睁开眼睛,这时候隔壁房间的梁碧木已经不见了,我感叹自己这时差倒得还挺快。
我之前就跟梁碧木探讨过睡懒觉这件事,用梁碧木的话说就是:“那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但是我一睡不好就捂着头病怏怏地问:“姓梁的,我头好痛,你说,里面会不会有虫子啊?”
梁碧木就明白了:“你还是多睡一点好。”
餐厅里的餐桌上放着一碟黄豆煲猪手、一碟香菇蒜茸烤茄子、一小碗糯玉米、一大壶菠萝青柠蓝莓鲜榨汁和一大壶椰奶杏仁露——昨天我睡之前,梁碧木问我明天早上喝果汁还是杏仁露的时候,我已经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了,随便答了一句,两个都行,于是,他就两个都给我准备了——一瞬间我觉得特别愧疚,昨天让他在机场找不到人的做法真是挺过分的。
管家宋叔在我吃完早餐之后出现,吩咐佣人收拾碗筷:“小小姐,昨天让我找的好辛苦啊”,他笑眯眯地对我说,“真是长成大姑娘了,长得多漂亮。”
我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宋叔,你也长得好漂亮,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样的年轻嘛。”
宋叔立马眉开眼笑:“小小姐别说笑了,小小姐长大了,但是宋叔已经老咯,对了,少爷回青禾学院去了,原本他今天请好了假要带小小姐去看看小小姐的奶奶和爸爸妈妈,给他们扫扫墓的,但是突发非常要紧的急事,让他马上回去,他说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等他。”
我答:“我一会就给他电话。”说着就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我原本打算再去浅茉四处转转,我原本为昨天玩失踪,让梁碧木找了一下午而感到内疚,但是我马上就不感到内疚了,因为我房间里的粉色烫绒布包裹的书柜上,放着一堆书,我仰起头来,脖子都仰疼了才看到顶,书堆上面还贴着个大大的纸条,生怕我看不到似的,刚起床的时候我也确实没有看到,纸条上面写着“这些都是你应该看的”,一看就是梁碧木的字迹。
昨天晚上我吃着梁碧木为我做的意大利面的时候,梁碧木简单提了下我进青禾学院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跟冯之绝一个系,动画与数字艺术系,但是专业不同,我是动画设计专业。别的考生都是通过艺术类加试和全国联考双重考核,而我的学籍由于在教会女子学校的特殊关系,不用参加全国联考,但是依然要通过青禾学院的专业面试,所以,下个月的面试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书柜上放着的一堆书我必须在面试之前啃完。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书柜上的一堆书全都搬下来,一边搬一边嘀咕:“你长得那么高就把东西摆那么高啊,长得高了不起呀,哼!”
我翻了翻艺术类加试指南之类的书,上面说,面试时可能会被问到三叶草的学名叫什么,也可能问《机器人总动员》是哪一年全球公映的,还可能让你清唱起《我心永恒》来。我正感慨,嘿怎么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梁碧木突然给我来电话了:“朵儿,来青禾学院,我约了苑松他们,一起吃饭。”
我没问是在青禾学院里面吃饭吗?真不知道梁碧木晓得了我昨天已经在青禾学院吃过饭之后,他会做什么样的感想,估计会吹胡子瞪眼,而且质问恩泽魇和冯之绝,为什么不经过他同意就把我领进青禾学院。我想还是稍稍缓和些,等到当事人的大家全都一派欢乐融融时我再说,反正今天梁碧木有急事,我不想再刺激他。
梁碧木是这样的,即使发生再大的突发情况,就算是泰山真的在他面前崩裂了,他也眉毛不会动一下,但是万一遇到关于我的突发情况就不一样了,马上变身一只脾气像火山一样的怪狮子,尤其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或是陷入危机的时候。
我梳洗打扮好之后就往青禾学院赶,到了青禾学院比到了自己家还仗义,看着校园里人来人往,就像国王巡逻他的皇家园林似的,这时候梁碧木又发来“贺电”了:“我手头还有点事,你先到处玩儿会,或者问问冯之绝在干嘛。”
得,现在到他放我鸽子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修着两个学位,主修播音与主持艺术,辅修广播电视编导,马上临毕业了需要提交各种各样的论文和毕业作品,而且他还担负着青禾学院广播电视系影视精品导视教师的职位,还暗中偷偷兼任着青禾学院的董事会成员——至于他为什么说暗中,因为他告诉我做人要低调,其实他修了两个职位担当着学生会主席,任职教师已经不低调了——事情多如牛毛焦头烂额一般人都不敢打扰他,就像恩泽魇昨天说的,不好意思打扰他。但是,他明知道自己那么忙,却还是要让我来,找我来又不接待我,这是个什么哥啊!哼!
我正气定神闲且洋洋得意且怀揣着对梁碧木的时而不满时而愧疚的复杂情绪游览青禾学院的时候,撞见了如下情景:在青禾学院主干道的正中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完全是古装电视剧里围观街头卖艺的阵仗,名人签售都没这么壮观,简直是“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人。”
我又不爱看热闹还是消停一点好,正要走开,这时圆圈的正中央传来女孩子大声的咒骂,我旁边的一个女生窃窃私语:“那个男生长得那么好看,要是我才舍不得骂他呢。”另一女生听完她的话笑她:“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