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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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记-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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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纠正她:“是哥哥。”
 苑松眼神里全是哀痛:“宫香,还记得你要去演《天鹅湖》吗?”
 宫香好像如梦初醒般,对苑松说:“我就是那株修行千年的人参果,多谢你对我的栽培。”
 我站过去,告诉她:“宫香,你快点好,我们回学校。”
 “你是谁呀?”我听到宫香用细小地声音问我,我的眼泪漫无边际地流下来。就像我小时候午夜醒来,看着墨蓝的星空上几颗银色的星星孤零零地闪啊闪,那种空空旷旷的难过。
 紧接着,宫香伸出手去摸着雪白的平整的墙壁,好像上面有凹凸,而只有她能摸到,她痛苦地声嘶力竭地吼着:“只有我能摸到这些花纹,只有我,为什么只有我能摸到,为什么?!”她绝望地呐喊着:“希望,全都只是别人的,别人的……”她两手攥着窗子的护栏,大声喊着:“谁去安慰安慰桃花!而她什么时候就学会不哭了,是天替她哭了吧!是雨替她哭了吧!是雾替她哭了吧!是风替她哭了吧!”
 苑松好不容易哄睡了宫香,他为宫香掖好了被子,说:“宫香,你好好睡,我们先走了。”
 我想,她是活在什么样奇幻的世界里呢,就像日本那个名声昭著的艺术家草间弥生一样,草间奶奶生活在全都是圆点的世界里,而宫香,是不是生活在全是花纹的世界呢?她始终活在我无法触摸的边缘地带,自娱自乐,像是用一个庞大而透明的结界把人隔绝在外,我们看得到里面的风景却永远无法触及。
 那一定是一方特别美好的世界,只是就像芮云房一样,她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空间,没有人能看懂它,也很少有人去看,她也从来都不让人看,她真的就此生活在虚空里了,一点都不真实,可是唯美、浪漫、华丽、恢弘,是一方完全虚构的世界,这一点雪渊也稍稍沾亲带故,雪渊与宫香相同的地方是,心中也有一方虚构的世界,但不同的地方是,宫香活在虚构的世界里,而雪渊活在现实中。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这一天,在夜晚的青禾学院花园里,月光如水,我和雪渊坐在开得正艳的月季旁边,雪渊仰起脸来对着天空,闭着眼睛:“在晚上,如果仔细听,是可以听到夜的声音的。而我的朋友告诉我,‘其实,任何时候仔细听,都可以听到天籁般的声音’,很多时候,我们应该沉下心,去聆听世界的另一种声音。”
 我心里想,你那个朋友,就是恩泽魇吧,我问雪渊:“你平时怎么才让自己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离,与现实紧紧贴合啊?我觉得喜欢写字的人都自虐,让自己去经历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雪渊抱着书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所以清醒吧,我只是在讲着故事,但不是故事的演绎者。”
 我点头:“所以,雪渊,你比宫香聪明多了,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意识。”
 雪渊摇头:“我想着文字可以医心,就企图写一些温暖的句子,让朋友们围着它们像围着火炉一样取暖,而实际效果却是让别人寒冷得到处找御寒的衣物,其实,这是我的失败,时常,我需要从这样的失败感觉中抽离,我想要用最简洁易懂轻松幽默的语气传达给人最深刻的道理。我总是拿席慕容的话安慰自己,很快就会让自己的心平和下来,她是这样说的:‘欣赏你的人可以使你充满自信;批评你的人可以使你愈挫愈勇;伤害你的人可以使你更加坚强;疼惜你的人可以使你知道感恩;依赖你的人可以让你拥有能力;想依靠的对象可以让你歇歇脚。没有不好的人事物。’我有太多的困惑,装订成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我生命中无法定义的角色,没有命名的颜色,我希望,有一天,他携谜底而来,让我曾经心有千千结,从此,全部释然而开。我相信,穿越世间的种种寒冷,最后我会找到一个可以让我握住他的名字取暖的人。”
 “其实……”雪渊又静默了一会才跟我说,“我小时候和宫香是一座城市的,后来,我才搬到浅茉来。”
 雪渊又说:“其实我和宫香是一个幼儿园的呢,可是我始终没对她讲起过,那时她就是个有着快乐笑容女孩子,不像现在这样淡淡的凄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彼此,终不能体会彼此的感受。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却得不到幸福,是不是上帝忘了眷顾她呢。”
 我想,雪渊在宫香不记得的情况下见过她,表达起来就是——我曾经见过你的,在你不记得的时候。
 雪渊在时尚杂志上发表的文字被我翻到,《如果时光看得见》:“我最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时光看得见。
 在情侣相互微笑时,以玫瑰色的姿态缓慢地流过,闪烁着水一样的光泽,夹杂着银色的名叫快乐的音符。
 在亲人的热情拥抱里,像蜜糖一样的色彩里,细沙般的质感从半空中纷纷扬扬地散落,沾在身上,如同魔法师施术时用的粉末。
 如果时光看得见,我想要留住它的各种形态和颜色。
 我愿把它挥成长虹,舞成霓裳,涂抹成绘画时用的颜料。
 我想把时光装在玻璃樽里,必定比许愿砂还要美丽夺目。
 我会把它打磨成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珠子戴在手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我会把它穿成风铃悬在屋檐下,任风吹过清脆响。
 如果我的眼中消失了泪水,如果再也没有凋谢的玫瑰,如果悲戚情绪苍天替我低垂。如果时光看得见,如果誓言摸得到,如果你不离开,我不离开,如果那些寒冷的季节一去便不再回来。”
  
 时间仿佛白云苍狗一般转瞬而过,而宫香在她的玄秘世界里,又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呢?这一天我和苑松走在医院花园里的小径上,我不确信地问苑松:“你觉得宫香能好起来吗?能吗?能吗?”
 苑松踢着小路上的石子,对我坚定地说:“当然能,一定可以的。”
 但愿上帝眷顾善良的孩子,每一个善良的孩子最终都会去天堂变成天使。
 我再次看见宫香的时候,她正在为绵耕读一首小诗:“你不是一捧喧哗的睡莲,却有自己的语言,流连在年华的侧面,岁月的旁边。”
 宫香转身看到了我,朝着我笑:“我觉得绵耕就像是一个腾云驾雾的小仙童。”
  
 我回青禾学院继续上课,不断有人来对我说话,说什么我总是听不清楚,需要问他们:“啊?你再说一遍。”我的耳朵因为宫香的病情而上火的缘故,这几天突然不太好使,说话人的意思全都好像是让宫香好好养病之类的,让我好好照顾宫香之类的,感觉一瞬间全校都知道了宫香住院的消息,而我告诉他们:“宫香没什么事,就是吓着了。”
 这一天下课,我把头靠在墙壁上,黯然神伤。
 恰巧冯之绝路过,盯着我一脸的泪水。
 我先给了他话:“心情不太好,怕我骂到你。”
 结果他更加执着地盯着我,好像是我脸上正长着一朵绝世奇葩。
 我冲他吼:“你看什么看!?”
 他揉着鼻子眨巴着纯真的大眼问我:“你魂飞魄散了?”
 我看了看他:“我是惆怅,唉,再惆怅我都要白发三千丈……你捂着鼻子干嘛?”
 冯之绝把手放下来:“你看没看到这里是红的,刚刚差点撞人身上,鼻子差点就撞伤了。”
 我看着他的鼻子,心想,就算你鼻子没受伤我也得把它打伤了,可我没有动,动也不想动,我就这么倚着墙壁,像是没有任何的力气,我叹息:“人生啊……”
 冯之绝接到:“鹿茸啊……”
 我截断他:“得了吧,一会东北虎都快在附近出没了。”
 宫香会好起来的吧,苑松都这么自信,然而有没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在呢,我希望宫香能够像竹子一般坚硬,柔韧,不畏风吹日晒,我现在有点后悔,之前没有拉着她每天一起做运动,跑步啊跳绳啊什么的,以至于她的身体那么虚弱,和神经系统一样脆弱。
  
 下午没有课,我怀揣着MP3,在青禾学院里晃荡,在林荫道里漫步,高大的香樟从我身边渐次走过。林蒂心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学校离操场很近的长木椅上,她递给我一瓶开了盖的香槟,示意我喝光,大白天的喝酒也算是一种享受了,我一边喝着,一边对林姐说道:“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喝酒真是豪气冲天。”
 林蒂心一边喝着另一瓶香槟一边笑着:“我总是女扮男装,做一些需要摒弃女孩所有的属性才能办得到的事。”
 人家不都说“干杯”吗,我是正跟林蒂心“干着瓶”,我说:“林姐,你说,为什么宫香会生病,我看着她,好难过,苑松更加难过,恨不得生病的人是他。”
 林蒂心喝着酒:“还好不是他,如果苑松真病了,青禾学院最好看的电影可就没人拍了,我倒是觉得宫香生病不能算是一件坏事,说到底,她也是一个纯粹的文艺小青年,这场大病,对她的艺术修为算是一种促进。”
 我啧啧称奇,说:“林姐,你真是会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可是我听到学院里的很多人都在议论宫香,他们和她们都在诉说着宫香的不好,却忽略她的好,他们全都蔑视她的优柔寡断和过度脆弱,虽然宫香也确实有着这两种缺点。”
 林蒂心笑笑:“这些话在宫香听上去是非常严重的,然而在我眼中,这些还不如一句玩笑话来得轻描淡写,这种程度的诋毁连我的好心情都颠覆不了。”
 我说:“是啊,林姐,在你眼里,只有公司收购或者人命关天才是大事,其他都是小菜一碟,可是宫香眼中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她心中的世界是无限放大的,她就像童话里的拇指姑娘,连一个我们看来小小的青蛙都能让她致命,她就是那种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以前我觉得芮云房是,但后来发现他不是的,他只是些许有些自闭罢了,我还一度认为雪渊是,不过我后来发现雪渊是那种进入幻境和出离幻境毫不费力的人,而宫香,却是真的在自己的幻影境界中,她温柔,她脆弱,她敏感,但是她同样美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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