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神色大震,竟结巴了起来:“老臣……老臣……”
沈七看了他一眼,对我说:“当时微臣看到太医令乘人不备给长安王服下一颗药丸。”
我眼眶欲裂,恶狠狠的盯着太医令,他颓废的说道:“是老臣根据那毒药研制出的克制药丸,虽不能解毒,但也能缓些时日。只是老臣不是专攻制度解毒的,所以这药丸有个时限。”
“什么时限?”
太医令看了看我,道:“若能在殿下毒发三个时辰之内服下,便有效果,若过了时辰……”他摇头叹息,“当时虽已过了时辰,老臣也想试试,可终究没能延续殿下的生命。”
、第九章 真凶是谁(二)
玉儿毒发的症状,就是开始发烧,可是那之后的三个时辰,我都跪在郑贵妃的关雎宫门口求她给我一个太医!
是她误了我的玉儿!她误了玉儿!
“三个时辰?”我哼哼冷笑,“大人,三个时辰之内,你在哪儿呢?”
太医令面色灰败:“老臣……老臣在关雎宫,为六皇子诊治。”
“六皇子当真腹泻?”怎么会有这么巧?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巧合!皇后占去了一个太医,郑贵妃占去了三个,太医署当值的四位太医竟没有一个能帮得到我!
太医令道:“当真如此,六皇子从早上就开始不适,老臣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位太医在了,当时大家都担心会演变成疟疾,所以老臣才在关雎宫留守,怕六皇子的病变得严重起来。”
“原来,六皇子的命是命,玉儿的命就不是命!”我边说边垂泪,胸中大恸,那沉沉的悲哀和恨意绵延上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春分刚要劝我,我很快擦掉眼泪,继续问太医令:“当时我在门外,你们既然都在值夜,就没有睡着。那我问你,我那样呼喊,你们竟一个都没听到吗?”
他深深俯首,道:“娘娘恕罪!”不用回答,我已知道了答案!
冷笑连连,又问:“皇上呢?”
他不敢抬头看我,声若蚊蝇:“皇上累着了,贵妃娘娘吩咐我们煮了安神汤给皇上服下,好让他睡得安稳些。”
殿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一动不动的歪着,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我已经肯定了。
郑贵妃,如果下毒之人不是你,你也是帮凶!
而我,最该怀疑的下毒之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太医令,你请回吧!”我只觉身心俱疲,想赶快把眼前的人都打发走,“以后你也不用来了,至于施针的事,沈医监会代替你为本宫诊治的。”
太医令俯首:“老臣遵命。”
等他走了之后,沈七也告辞离去,说要继续研究那种毒药。
当殿内只剩我和春分的时候,我问她:“当年敏德太子案你调查的如何了?”
春分道:“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之后,皇后身边的宫人几乎全部换了个干干净净,那些人除了死去的,其余的都被放出宫去了,没有一个留在宫中的。而那些放出宫的人,四处流散,恐怕很难再找到了。”
我沉吟道:“你说,这会是皇后的意思吗?”
春分当即说道:“当然不可能是皇后的意思了,皇后那时也同如今的娘娘一样,一心想着找出真凶,为殿下报仇!怎么会自断后路呢?”
我抬起头看向她,冷冷问道:“那你说,在当时的情况下,除了皇后,谁有这个能耐断了她的后路?”
春分一惊:“是皇上?”随即想了想,道:“那个时候正是拔除后家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刻……敏德太子是载德二年去的,后家是载德三年被抄流放……不、不会的,再怎么样都是皇上的亲骨肉啊!更何况、更何况当时皇上也只有三个儿子,而且三皇子被养在宫外,直到太后去世才被接进宫来的呢!”
我幽幽叹道:“是啊,也就是说,当时宫里除了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敏德太子,就只有郑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了。春,我的确不信皇上会有那么狠心诛杀亲子!不过郑贵妃……我就不知道了。”
春分的手指颤抖着,轻声问道:“娘娘怀疑她害死了敏德太子,那么长安王的死呢?”
我静默许久,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没有证据,我真的不知道。虽然郑贵妃与我积怨已深,她也最有可能是犯案之人,但,越是事关重大,我反而越不敢轻易怀疑她。只因这件事涉及到的是玉儿的死,我不想放过那个真凶!但我更不想被人蒙蔽利用!而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不过,若不是郑贵妃导致玉儿病情延误,玉儿怎么会这么快就离我而去呢!还有我的双腿!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至于皇后,新仇旧恨,咱们来日方长!
“春,去请皇上来。”我要把今日太医令所说都告诉他,别的证据没有,郑贵妃故意刁难我,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启恒一来,我便告诉他太医令的话,让他给我主持个公道。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启恒沉吟片刻后说:“贵妃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其实这两个月来,朕已下令禁了她的足,还罚她抄经为玉儿祈福。”
我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的问:“就这样?皇上,那贱人害的玉儿耽搁了治疗,让玉儿早早离开我们。你就这样‘惩罚’她的吗?”
启恒看着我说:“阿娆,当时朕也在关雎宫,小六的病情也不容乐观,她留下三名太医并非有意,实则是情况需要!”
“情况需要留下两名就好了,给我一个也好啊!再说六皇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可是我的玉儿呢?我的玉儿,谁还给我!”我又怒又痛,难道当真被我说中了,六皇子的命是命,玉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真恨自己双腿不能动弹,否则我真要扑过去和他理论个清楚!
他望着别处,低低说道:“阿娆,你知道当年敏德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吗?七天七夜……一个好好的孩子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朕亲眼所见,但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那样的情形,所幸……玉儿并没有受那么多的苦。”
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玉儿的父亲吗!竟庆幸玉儿熬了两个晚上就走了!难道我希望玉儿再撑久一点不要那么早离开我是错的吗?
我还没有看够他的小脸儿,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我还想再听听他叫我母妃啊!
“哈哈哈哈!”我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直流,透过泪眼看这个凉薄的男人,“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贵妃娘娘呐!谢谢她延误了玉儿的病情,让玉儿早登极乐!”
“阿娆!”启恒蹙眉,轻斥一声。
“我真想好好看看你,看看帝王无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瞪着他,眼眶欲裂,只一会儿,我就闭上眼睛。“够了,真的够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臣妾双腿残疾,以后恐怕都不能侍奉君王了,请皇上回去吧!”
“阿娆,你非要如此对朕吗?”
我已不想去观察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别过头,他走之前都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动一下。
、第十章 失宠
我失宠了。
相较于我生病时每日不断的赏赐,我的失宠来的突然又让人讶异,在我和启恒冷了脸之后,启恒回到延英殿很是生气了一番,原本让六局给我准备的补品等物都不允许再送来,除了太医,谁也不许来看我。
我的盛宠曾让后宫为之侧目,如今我失宠,也让后宫好一段日子津津乐道着!我又成了后宫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而我闻听圣旨,不过冷笑几分,他的宠,我何时在意过!
我至今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轮回,是命中注定!
那些不该出现的人,即便出现了,也只是一时的,到头来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譬如王美人的身孕,曾为我做挡箭牌的张狂的宋氏,这些都不该出现在轨迹里。于是,兜兜转转,全部消失了。后来,也轮到了我的玉儿,我要逆天而行,天却偏不遂人愿!看我苦苦力争的时候,老天爷一定在嘲讽我吧?说什么人定胜天?真是个笑话!人怎么可能胜得了天呢?一时的得意,不过是天的愚弄罢了!
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要让我按照既定的轨迹行事,为何又让我重生呢?难道我前几辈子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一定要我经历两世苦难才能抵消业报吗?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我如今失去了最重要的玉儿,双腿也不能动弹,老天爷还想怎样对我?还能怎样对我?难道我真的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而我的家族,也要分崩离析了吗?
不可以!我可以去死,但我的家人,不可以再受苦了!
“刘有余,刘有余!”我高声叫了刘有余进来,对他说,“你去找小德子,看他什么时候出宫,到我家去一趟,告诉我父亲,此时非常时刻,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最要紧的就是七皇子那里……有时候,能成全师徒之名已是缘分,其余的,不可再强求。”我尽量说得委婉,但望父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有余应诺而去,我靠在大迎枕上,手中拨着佛珠这也是玉儿去了之后养成的习惯,我不能跪在佛堂里为他祈福,只能常拿一串佛珠在手中,希望时时都能为他念经,让他在那个世界里走的安生些。
春分端了药来,我看也不看,一饮而尽。末了含一口蜜饯,继续再心中念着往生咒。
谷雨看着,叹口气,小声的问春分:“娘娘要念经念到什么时候呢?”
春分还未回答,我便睁开眼说:“怎么也要等到过了玉儿的百日周年忌啊!对了,那个人,还没查出来吗?”
春分和谷雨都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我静默半晌,道:“那个人就是我身边埋得一颗土雷!平日里隐藏极深,轻易不出动,但只要一动,便将我炸得体无完肤!不,他比土雷更可怖!因为土雷只会炸一次,而他,在找出来之前,我不知道他还会炸几次!”
谷雨红着眼咬牙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合眼,也要把这个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给揪出来!”
玉儿身边的人,都是我看了又看,查了又查的人!可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而这条鱼到现在都蛰伏的很好,竟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先前,还指望从冯氏口中知道些什么,可没想到,她在进了宫正司第二日,就被宫正司的一个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