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允说:“好啊,走走吧。”
34
34、小巷 。。。
我们绕着草地旁的泥土路散步,没有交谈,也不大关心周围的景色,只是随意慢走着,各自想着不同的事情。两边的树木苍翠,空气有点潮湿,却很好闻,虽然宁静,也并不显得寂寥。这样走着,竟不知觉天色正渐渐暗下去,我们也无意中走过了草地,走进一条小巷。
这是我并不熟悉的一条巷子,它的两面都是石墙,巷口立着一盏高细的路灯,灯火有些微弱,透出淡淡的光,正投在厚厚的石墙上,照见墙缝中隐约见得的青苔,映出一小片冷冷的青色。
小巷的地面是用石板铺成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微弱清脆的声音。江绗一手轻轻触摸着身边的石墙,似乎想要仔细看清楚上面的痕迹,可是却越觉得模糊,他的眼睛半眯起来,仍旧寻不见什么东西。
我们走过了一小段弯曲,原本以为可以望见路的尽头,但是这里灯光太暗了,只能看到相隔的一段距离,都会有一盏和路口那盏一样的、发出青色光线的长灯,借着这种光线,隐约看见两边高低的石墙。天色暗得很快,分不清前面是另一个路口,或者是另一个弯曲的转折。
我看着江绗,他的脸也模糊起来。墙壁上长着青苔,泛出清冷的光,甚至有些苍白,我们一边继续走,风掠过墙面吹来,我开始感到有点冷,而这条暗淡幽静的路也使我有点害怕起来。
下意识地,我回头看后面的路,但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段了,并且绕过了转折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根本看不清另一端的巷口。我只好又转过头来。
“怎么看不到远处?”我小声问,在这安静的周围,一点声音也会显得那么大。
“嗯。”
我听得出,他也很疑惑。
我们的脚步显然放慢了许多,这是一种难以确定和形容的心情,我已经无法确定要走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这两个方向的情形都是相同的,而走回去似乎令人觉得更困难。
我不由得拉住江绗,他感觉到了,握着我的手,而这竟使我安心许多。在这僻静的小路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周围回响,而江绗此时竟不像一个恢复中的病人,我只感觉他的脚步缓慢却坚实,让我有一种可以被倚赖的放心。
这时,眼前的低处似乎有两点青光,就像立着的那些路灯发出的颜色,我发现它在晃动,渐渐朝我们靠近,那青光使我胆怯起来。
它嗖的一下跳到我们面前——那睁着两只圆眼的、目光锐利的猫!
“啊!”我吓得几乎跳起来,迅速地躲到江绗身后,他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握着我的手说:“是猫。”
我们刚反应过来,它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飞快地从我们身边窜过去,它的身体极柔软轻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在这短促的时间里,我隐约看见它黑色的身体,长长的尾巴,从我的视野里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路的一端。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们好像穿梭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这条并不太弯曲的路像一座迷宫,走到哪一段都是相似的,但又似乎各不相同。
那只猫,是我印象中最奇特的,一只警觉灵敏,轻盈而妖媚的生灵,尽管江绗后来在我提到时,曾嘲笑我过于夸大,他说,那只是一只孤独游荡的猫而已。
周围又安静下来,奇怪的,我渐渐不再害怕,也许是因为熟悉了幽暗的光线,也许是因为我似乎感到前面透过来隐约有橘色的光,和隐约听见的间断声音,我们终是接近另一个巷子口了。
江绗的体力显然已经有些不支,我也不想继续走下去了,便对他说:“回去吧。”
他点头,“走吧。”
我已经忘记了我们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记得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问江绗:“这条路和你梦见过的一样吗?”
他反问我:“世上哪有一样的路?”
我们回去得很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赶紧扶江绗上楼休息,当然,没有躲过护士的一顿责备,江绗偷偷地朝我挤眼,护士刚走出去,他便不屑道:“大惊小怪。”
“我怎么那么糊涂,万一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我有点后悔让他走了那么远,而且还绕到陌生的小路去。
他不耐烦地“哎”了一声,“就出去逛了一圈,能怎么样?”然后赶我走:“快回去吧,叶莺说医院有班车,也许你能赶上搭一趟。”
我也不再多说,与他告别,搭上医院的车回学校去。
两天后,我参加了杂志社的面试,过程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难,因为已经有了第一轮的彼此了解,这次只是专业性的考核。
在经过语言测试和简单的一番交流后,我终于,通过了终试。
面试官交给我一叠杂志社的出版物,当作参考和熟悉编辑方向的材料。最后甚至允许我在最后三周的实习期结束后才正式上班。我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走出杂志社的那个上午,天色很蓝,阳光淡薄,应该是轻快的心情。
而我,百感交集。
35
35、选择 。。。
然而当我再到医院时,发生的情景却使我愣住了。
江绗又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不是那些我所见过的发烧、感冒,甚至也不是像那次昏迷时,躺在床上涨红着脸的样子。医生在他身边一直走动,给他探温、打针、又翻着他的眼皮,把灯凑近他的脸看,一切都像是机械的,没有语言和表情。
他直直地躺在那里,身体像塌下来一样毫无反应,嘴里却总在断续地发出声音,时高时低地,喃喃地说着什么。
我站在窗口看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样子,只感到加速的心跳,和握在一起的越发无力的手,我直直地看他,只想到一件事:我害了他!
如果我们不是在外面待那么久,不是走到小巷里,受了寒冷,他怎么会生病?我充满了内疚和自责,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死?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向江陵交待?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在我的脑中冒出来。不,他不会死的,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病人,他要好起来!
我跑到门口,想要闯进去,却被护士赶了出来,并且关上了门,不一会儿,窗户上的窗帘也被拉上。我默默转身,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我缓过来,又跑到门口去时,才发现空荡的病房里已经没有人了,江绗已经被转到另外的病房治疗。
我的预感是对的,江绗这一次病得不轻,而且来势极大,我从叶莺那里得知医院很快通知了江陵,让他务必尽早赶来。听到这里,我意识到了什么,无法控制地哭出声来,叶莺揽住了我。
“别这样。”她说。我知道,她一定也在责怪我的疏忽。而我宁愿她痛快地骂我一顿,也不像这样,使我更觉得悔恨。
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才得以又见到江绗,医生说他的头部做了一个小手术,而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好,他还在昏迷着,身体塌在床上,我凑到他面前,摇着他的手臂喊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嘴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时停时续,伴随着痛苦的表情,迷糊地说着。
“江绗……”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我是小雨……你听到吗?”
“小牧……”一个模糊的声音从他嘴里挤了出来。
“不,江绗,我是小雨,江……”我感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眼睛也渐渐模糊了。
他皱着眉头,重复地唤着“小……小牧……小牧……”
“江绗”
“小牧……”
他咳嗽起来,声音迷糊而沙哑,像是费了劲地说话,呼吸也变得不均匀了。
我松开握着他的手,失望到了极点,他一点也听不到我的话,而且情况显得更糟。只两天的时间,他瘦了一圈,原本就并不丰润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没了气色,噢,我做了一件多荒唐的事情!
“他会死吗?”我问叶莺,“他会死,对吗?”
她摇头,却没有看我,只是侧向江绗,低声道:“他现在很糟,我想他能挺过来。”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原以为,他不再做那些梦,身体也很快就会好的……”我喃喃地说着,叶莺却忽然握着我的手臂问:“是么,他……不再做梦了?……为什么,他们消失了?”
我迷糊不解地看她,“你说什么,什么消失?”
“我是说,为什么会不做梦了,那个男人不再出现了吗?”
我根本没有兴致回答,只是敷衍着:“他想办法把他弄走了吧。”
“哦……”她又不舍再问:“怎么弄走呢?”
我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兴致问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只厌烦地说:“我不知道,只是一些梦罢了,别再提了吧。”
她似乎还想问下去,但是见我根本提不起精神,也大概一问三不知,只好作罢,对我说:
“你先回去吧,这个样子要好好休息。”见我仍不放心,她又说:“他不会有事的,只是还在昏迷,暂时醒不了。”
“是吗,你肯定他会好的。”我不放心地问。
“嗯。”不再和我多说,她已经半推着我,把我送出了医院。
我放不下心,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到医院去了。
然而江绗并没有让我看到任何希望,他仍旧是那副样子,仿佛时间还停在昨天。他也仍旧没有脱离危险。
他沉沉地躺着,嘴里时而迷糊地叨念着什么。我凑近他,看他,唤他,我已经渐渐失去信念了,嗓子一点也提不起来,低沉而断续地和他说话。
而他的声音,大半是听不清楚的,除了那一句我已经听过的——“小牧”
“我是小雨,江绗。”我低低地说,毫无表情地说,除了喊他的名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却温暖的笑意,他喃喃地说:“……再跳一个吗……不,休息一下……好,休息……”
他短促地呼一口气,那笑意时隐时现,停了片刻后,又自顾地低语着什么。
“江绗……江……”
我乏力地想要唤醒他,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是陆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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