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具人形的野兽高度腐烂的尸体。可是它穿着一件绯红色的衣,虽然那身衣已经很是残破,但勉强还能看出是一件衣裙。而且它也不是尸体,而是活着的,会动,只是不会讲人话,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我可没瞧见你的心上人。”鬼草一边说一边把那些绿色的药膏往它腐烂的身上涂,那些药膏上身似乎很痛,它痛得动了一下,连带着锁着它的锁链也发出冰冷的响声,“忍着点,你若是不配合,可就马上真的要变成尸魈了,若真成了尸魈,那可就是真的没有神智的妖物了,我想……你应该还是想要去看看你那心上人的婚礼的吧……”
这句话一出口,那个笼子里的怪物豁然的剧烈的动了一下,两只前肢「啪」的一下抓住了笼子。
鬼草冷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的,他终究是会要成亲的。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不过短短两年。所以说天下间的男人,根本不靠谱……”
它的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的哀鸣。
“我知道你会想要去的……”鬼草退后了几步,将一个袋子里的百里香全部倒了出来,“我东西都帮你准备好了。到时候你究竟是远远的看他们一眼,还是上前杀了那对男女,就是你自己选择的事了。”
它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看着鬼草,这个浑身腐烂的妖物,倒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清明。
鬼草看着那双眼睛,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换了是我的话,全天下对不起我的人我都会一个不留的杀掉,可是……”她摇了摇头,道,“云烬,我对你尽力了……”
“其实我师从中州药仙谷,自以为对天下奇症早已通晓知透,却没有料到原不过一知半解。”鬼草说着,“我听说种植鸢歌的人性子会暴躁,我也听说种植鸢歌的人若是不小心就会被反噬,我同样知道种植鸢歌需要付出些代价,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只要能心静就能从鸢歌这魔物里活下去。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看着它:“我没有仔细去想想,为什么种植鸢歌的人最后都失踪了,不见了,据说是都死了,可是却没有明确的记载。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确实失踪了,作为一个人失踪了,变成了尸魈。变成了再也没有人认得出来的妖物……”
“两年里我尽量的缓解着你的症状,拖延着你的异变,但是……终究还是到了极限了。”她叹息,“再不出七日,你大约就会变成尸魈,从此以后就是只没有理智只会伤人的怪物了。我在想,我到时候究竟是杀掉你呢,还是将你放逐深山老林呢?反正你去伤了其他人,亦不管我的事……我想了很久,也还没有决定。”
“不过老天爷帮你决定了,他要你在你异变前,好好的去报复下那些活的逍遥的人……”鬼草想起那些人明媚的笑容,忍不住的冷笑。
鬼草蹲下身,与它齐高,道:“他今日若是不成亲,那倒还好说,但是既然要成亲了,那你就不可以再看他们这样逍遥下去了。所有的苦都是你受的,他负你,他该死。”
它呜咽的哼了几声,就静了下来。
虽说她讨厌星河家,最初也没有想要帮那个小姑娘,可是到底还是相处了两年,一老一少在这与世隔绝的施龙丘上相处了两年。所以,现在这个女孩终于已经走到尽头了,她终究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知道大婚当日若是将它放出去伤人,估计这个景城就死伤不少了,可是那些事与她何干。
只不过也许事后她和钟老头的关系会变得更僵罢了。
这个人世间知道云烬的事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他了。当他看到变成了半个怪物的云烬的时候,狠狠的责怪了她,自己也懒得辩解,其实也无从辩解,因为她也不知道宿主异变后会成为尸魈这种怪物,那时候的云烬还可以说话,求了钟神秀很久希望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钟神秀拿云烬和鬼草无奈,生气的拂袖而去。
但是临走前他却还是留下了一叶叶行舟给她们,为的就是让鬼草平日里也可以渡过冻湖给云烬去购置那些阻止她继续异变的药物。
他终究也还是个好人。
只是她和这个老友的情谊,估计等到云秦二家的大婚过后,景城百姓死伤无数,也就到这儿了。
章三十四
景城的百姓盼了很久的日子终于是到了,云家平时对百姓甚好,所以遇到云家公子娶亲,百姓们也都跟着在自己家门上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整个城里都显得热热闹闹喜庆万分。
鬼草雇了一辆马车,也没有要车夫,只是自己牵着,慢慢的朝着云家凛剑阁的方向走去。她一把年纪了,看上去九十几岁了,这样的一个老人家亲自牵着马车让路过她身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是大家都赶着去云家凑热闹讨酒喝,也没人多理会她,何况这个老婆婆看着步履矫健,那就说不定是什么世外高人之类的,谁敢招惹。
鬼草走的不急不缓,前面的人很多,她只是在人群里不着痕迹的冷笑着。她身后的马车车厢里,正是那只快要异变的尸魈,按理来说还要有几日,可是它若是现在就出去伤人,被伤者中的毒就和被尸魈伤的没有任何区别。
噢,她的手里现在牵着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可是在这里这么多人,谁都不知道。谁都没有察觉。
也是,不会有人察觉到的,今晨的时候她给它弄了很多的百里香,掩盖住了身上的腐臭味,不晓得的人,只怕以为马车里坐着一个什么小姐呢。
大约是走到凛剑阁的门口的时候,鬼草停了下来,没有同其他百姓那样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而是就这么站在府邸的侧边。
“云烬,这就是你离开了两年的那个地方,我带你回来了。”鬼草对着马车里的它说。
马车里没有任何动静,她此刻也看不到它到底会是什么表情。算了,它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类的表情了,很多很多的情绪,偶尔只能从它那双还没有猩红的眼睛里看出来。
“我待会儿就走,在冻湖那边等你。”鬼草继续对着马车说道,“你今日究竟要对他们做什么,我全部都不管,你要去哪里,我也不管。不过如果你今天还能保持点理智想要回来,我就在冻湖等你等到晚上,晚上不见你,我将一个人呢回施龙丘。你可听明白了?”
马车里依然没有回应,鬼草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什么回应的,于是看了马车一眼后,终于放开了绳子,自己一个人朝着反方向慢慢的离开了,远走越远。
只剩下这两马车孤孤单单的停留在这里。
凛剑阁看门的下人其实有留意到这两马车,但是今天来的宾客实在是过多,也不晓得是哪家人停的,此刻他们忙的很也管不了,大不了等到开席后再牵到后面去好了。
就在他们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街道一阵欢快的揍鼓乐声。
“来了来了,新郎和新娘子来了!”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的声音,大家都挤着前去看热闹。
没有人注意到马车的帘缝里,一直黑色的淌着腐水的手渐渐的伸了出来,似乎是要撩开帘子看看……
云岚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今日一袭绯红的衣着,笑容更是明亮犹如人间的四月天。人群里的大多人都忍不住的感叹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随着喜娘喊「停轿」,新郎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这个动作让不少周围的少女看的一阵心生荡漾,然后带着羡慕的心情看着他撩开轿子的喜帘,将蒙着喜帕的新娘搀了出来。
众人一阵欢呼喝彩,簇拥着这对新人走进了凛剑阁的大门。
是的,依然没有人注意到那辆安安静静的马车,马车的帘子边的半张人脸,不对,是可怕的腐烂如尸体一样的脸,圆睁着双目,紧紧的盯着那两个红衣的身影。
那种红,似乎刺痛了它的眼,它的眼睛,渐渐的变得血红了起来,对,那种如邪魔一样的猩红。
眼珠是黑色,而眼白慢慢的变成了红。
它四肢着地,缓慢的爬了下来,一步一步的,嘴里喘着浓重的气,腐烂的身体,黑色的长发遮住了那张恐怖的脸,却遮不住那猩红的双眼。
黑夜里的修罗,在这白日里降临了。
所有人都跟随着新人的脚步跨进了大门,云真和秦泊坐在前堂,云寂和严焉站在身侧,云岚牵着新娘的手走向他们。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这对即将行礼的璧人。
不过人实在是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在门口的下人属于只能待在最外围的,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根本看不清楚,其中一个便只好有些无趣的转身,这一转身,便看到了相当恐怖的一幕。
一只浑身腐烂的妖物,正四肢着地,慢慢的向着他们爬来。
另一个守门的下人仗着个子高,正乐滋滋的看着新人行了第一个大礼,然后就感觉到忽然有人戳自己的肩膀,他不耐烦的应了自己的同僚一声,“干嘛?正看得乐呢,别动……”
他却还是在戳他,戳的更加的急了。
他终于不耐烦了,转过头道:“到底干嘛啊?”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同僚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另一只手指着前方的方向,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脸色亦变得惊惧了起来。
两个新人已经行完了第二个大礼,就在要行第三个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剧烈的惨叫声,云岚云寂等均向着惨叫声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两个下人跌滚打爬的挤入人群,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外围的人群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全部都尖叫了起来,场面瞬间乱成了一团,大家都拥着挤着跑进内堂。
“出了什么事?”秦紫桦拿下喜帕转身问身侧的云岚。
云岚摇了摇头,躲开拥挤的人群,走到前面看到底怎么了。
云真、秦泊、云寂等也赶上前。
一只浑身都淌着腐水,眼睛猩红的妖物,就这么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样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嘴里低低的吐着气,带着强烈的杀意。
“这……这是?”饶是云真和秦泊见惯了很多离奇的事物,也都变了变脸色。
“爹……这是当年伤我的妖物……”云岚脸色惨白,依然无法忘却那两年间可怕的经历,他此话一出口,大家的脸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