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无奈境地,她和秦暄也会遇到吗?许安看着眉眼间毫无生气的吕澄曼,心中一时有些慌了。
她和秦暄分隔两地已经近半年了,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还会延续多久。就在这一瞬间,许安原本对他们两人感情的自信第一次有些动摇。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人,爱情也许是永恒的,可是谁能知道在无尽的时间和空间的隔断下,他们还要牺牲些什么?
“安安。”吕澄曼轻声道。
许安回过神:“怎么了?”
“你听到了吗?萧哥哥在吹箫了。”
许安侧耳凝神听了许久才道:“好像是有一点声音。”随后又不好意思道:“我不太听得出来什么箫声笛声还是琵琶声的……”
吕澄曼笑了笑,说:“萧哥哥的箫吹得好,可是自从我父亲的事情败露后我便再也没听过了。”
“他在难过……有愤恨有不甘,却也有无奈和难舍。”吕澄曼的眼泪没有预兆地流了下来,“萧哥哥他,心里也是那么苦啊……”
许安替吕澄曼擦了擦眼泪,说:“你们两人,有什么话都不会当面说清楚,吹箫寄情这个方式也真是……”
“安安,你不懂,我也不懂。我一直以为萧哥哥变了,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他原来和我一样,心里有很多委屈很多矛盾无法排遣。”
“既然你知道了你就去和他说啊,这样你们之间的误会肯定就能解除了!”许安说道。
没想到的是,吕澄曼脸上满是泪痕,却依然摇着头:“我们之间横亘着的不是误会,而是无数条忠君爱国之士的命啊!”
忽地,外面的箫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绵绵的沉寂与黑暗之中。
“安安,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许安的眉头紧锁,问:“你说。”
“东齐三皇子曾协助萧哥哥登基,我不知道为何萧哥哥剑锋突转去对付三皇子,让你深陷这囹圄之苦。但我求你,若有朝一日三皇子寻得你,请为我带一句话给我的父亲……”
“为什么你认为你爹会在秦暄手上?”许安打断她问道。
吕澄曼握住许安的手:“萧哥哥将你握在手中必定是想在以后以此控制三皇子交出我父亲,但我相信,当你回到三皇子身边时,我父亲必定还在三皇子手中。”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也许秦暄被逼急了,什么都不顾,到时候不仅将你爹拱手让出,还依旧没有我的下落。”
吕澄曼笑笑:“八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东齐三皇子,所以,我相信他的能力。”
许安很不争气地从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嘴角微微弯了弯。
“安安,帮我告诉我父亲,我从未后悔过替他隐瞒那些事情。”
许安皱眉:“为什么不后悔?你说过,那是无数条忠士的命。”
“不要怪我无情。当我选择为我父亲隐瞒时,我就告诉自己,为了我爱的人,即便让我背叛全世界我也愿意。”
“即便你背叛的是你的爱人?”
“安安,朝廷内的斗争历来都有,只要能够保证萧哥哥安全无虞我便不会出声。”
许安依旧不明白,但她能够理解一个女儿想要保护父亲的心情。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帮你带到的。”
第三章 思念后相见(9)
“主子,心泠已经安葬,接下来有何安排?”一鸣的声音有些低,显然是刚刚哭过。
秦暄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一鸣微微苍白的脸,说:“你先休息一下吧。还有一清,他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何顺去做了。”
“一鸣不需要休息,我只想早些抓住吕津豹,让心泠能死得瞑目,也想早些找到许姑娘……”
秦暄看着一鸣,良久之后才点头道:“好,你去通知方正权,今天晚上行动。”
“是。”
姜平川刚进到秦暄的院子就见双眼红肿的一鸣要出去,一鸣见到姜平川草草地拘了一礼便要侧过他走过去。
姜平川一把拉住一鸣,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了,被秦暄骂了?”
一鸣摇摇头:“没事。”
一鸣说完又要走,却又被姜平川拉住,他低头凑到一鸣的脸边,突然伸手将一鸣眼角的泪珠揩掉,吓得一鸣连忙后退了一步。
“眼泪看着碍事,帮你擦掉。”说完,姜平川便大跨步走向秦暄的书房。
秦暄听到门外发生的事情,看到姜平川走进屋里后,便笑了笑,问:“凡心萌动了?”
姜平川烦躁地挥了挥手,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唐突的举动。
“你说今晚行动,你有把握顺利抓到吕津豹吗?”
“秦晋被抓,吕津豹现在心里必定慌得很,这时候出击是最佳的机会。”
姜平川突然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显得有些词不达意:“你那个,昨天的事情……我……你没事吧?那个,那姑娘是不错,不过……”
秦暄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那姑娘为了救你豁出了命,你不会因此变心吧?”姜平川直接说道。
秦暄看傻瓜一样看了一眼姜平川,连话都懒得说。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你来就是因为这个?”秦暄问,“不得不说,在感情方面,你真的是个……”
秦暄斟酌着词语,半晌说道:“不聪明的人。”
“好像你有多敏感一样,当初不也为了秦月的事和许安闹成那样?”姜平川撇嘴不屑道。
秦暄无奈地摇头:“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人的感情是最难算的。就像你现在依旧认为自己孑然一身潇洒惬意,保不准明天就……”
“少乌鸦嘴!我来就是确定一样行动的相关事宜,没功夫和你讨论感情的事。”
明明是你先说起的。秦暄好脾气地不与正在迷茫地姜平川争论,只说:“我只劝你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一鸣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想她因为你而有什么闪失。”
“你胡说什么?”
吕澄曼走了之后,许安又恢复了之前索然无味的生活,整日对着医书和草药,熏得她身上都是除不去的药草味。
这日,许安正蹲在药圃间为药草剪枝剪叶,忽然听到背后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转身一看,原来是然夏皇帝大驾光临。
“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许安站起身子,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几句。
丛萧嘴角讥诮地翘起,说:“来皇宫的这几日,倒让你学了不少礼教了。”
“耳濡目染,不会也难。”
许安知道丛萧也是可怜之人,却因为他对吕澄曼的狠心而无法友善待他。可无奈的是,自己犹在丛萧的地盘上,该有的尊敬还是必须的。
“外面天冷,皇上若有事要找我谈,还是请进屋再说吧。”
说罢,许安引着丛萧向那座小殿走去。
握着倒满热水的瓷杯,许安舒心地呼了口气,这才问道:“有何要事,要您屈尊亲自来这里见我?”
这次丛萧倒是真有些笑意,只是抿着的唇并未让笑声溢出。他看着许安捧着茶杯依旧哆嗦,便问:“看许姑娘这幅模样,似乎是朕照顾不周了?”
“皇上不必自责,我身子弱,怕冷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丛萧哂然,我像是自责的样子吗?
“听闻许姑娘师承第一神医元叟,想来医术也该是高超卓然的,难不成还不能为自己调养身子?”
许安习惯性地露出笑容,说:“皇上有所不知,好身体是要靠常年滋补调养的,一时半会见不到效果。若是硬要追求速度,反而会伤了身子。”
“其实这个道理放在很多地方都是可行的。比如皇上您在甫一登基便心急抓到叛贼,却因此得罪了邻国皇子,这一点实在做的有失妥当。”
听许安这般批评自己,丛萧难得地并没有生气,只是心下感慨着秦暄竟把自己的女人宠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该说这许安是太直爽还是太愚蠢,难道她不知道在这里,他丛萧就是她生命的主宰吗?还是因为她太自信,以为他真的不敢动她?
丛萧没有笑意地牵起嘴角,说:“许姑娘说得有理,只是朕的错已然酿成,便只能一错再错了。”
许安看了看丛萧,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但想到吕澄曼满是泪痕的脸就有一股勇气推着她继续说了出来:“感情上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两个人有了难以化解的矛盾,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也无须狠心地将对方抛弃,弄得双方皆是遍体鳞伤,让时间来化解仇恨和误解不是很好吗?”
“砰!”丛萧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扔出,他一步冲到许安面前抓住她的衣领,狠然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许安毫不畏惧,她第一次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秦暄谁都不会害怕。
“我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前几日听到皇上在吹箫,箫声中的情感太过浓厚,我便猜测了一下。”
丛萧放开了许安,垂下手,问:“你从我的箫声里能听出什么?”
许安回忆着吕澄曼的话,慢慢说道:“愤恨,不甘,无奈,还有,不舍。”
丛萧像是很难以置信地盯着许安看了很久,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才一言不发地挥袖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许安抱怨道:“来了什么事都没说,我还以为有秦暄的消息呢……真是莫名其妙!”
丛萧刚离开不久,丛昀便来了,这次他却不是空手而来。
看着丛昀从国库里搜集来的几本医书,许安激动地抱住丛昀跳了几圈,兴奋地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这小不点总算做了件聪明事!”
丛昀原本看许安拿着自己找来的书如获至宝的样子还挺开心,听到许安说自己是小不点立马又不开心了,挣开许安的手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许安上前问道。
丛昀先是白了一眼许安,说:“我不是小不点!再过三个月我就十九岁了!”
才十九岁,好年轻啊!许安暗自感叹道。
但表面上许安还是很给面子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已经是大人了,你已经很成熟了,你完完全全是个男子汉了!”
丛昀的表情缓和一些,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郁结,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来,笑一个。那么帅气的小脸绷着多不好看啊!”许安逗他。
丛昀生气地甩开许安的手,说:“别把我当小孩子哄!”说完便拂袖朝门外奔了出去。
许安再次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更加地莫名其妙:“我今天和他们兄弟俩犯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