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大人,不,我还是称呼您为将军更为妥当吧!”刚一开口的塔列朗便注意到拉法叶特那副不悦的神情,急忙变换着称呼,“拉法叶特将军,虽然塔列朗知道同为贵族的您,不太喜欢我本人,但此时前来的目的,我只是充当一个传话筒罢了。安德鲁将军十分敬仰您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正义和执着,以及您所起草《人权宣言》时的果断与勇气,同时,他也明白您目前的尴尬处境,希望能邀请将军到马德里或马赛一聚,因为那里将会有您的施展抱负之地。”
塔列朗的一番言辞,似乎没能打动拉法叶特那颗早已冷却的心,主人依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盯望着塔列朗。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掩饰而已,老谋深算的法国伯爵虽然是跛子,但眼睛异常毒辣,进门伊始,一眼便望见拉法叶特书桌上堆放的巴黎各大报刊。那些都是过去一个多月的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统统刊登着一个重大消息:伟大的安德鲁亲王公开发表宣言,将继续效忠伟大的法兰西,捍卫自由民主的三色旗……
的确,拉法叶特早在奥地利人的战俘营中,便曾听的士兵们讨论过那个叫安德鲁的山岳将军,对于安德鲁将军,在土伦,在旺代,在西班牙战争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优异表现,同样作为军人的拉法叶特自然是倾慕不已。尽管,他本人十分厌恶安德鲁曾在土伦制造过针对贵族教士的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但随后,安德鲁在旺代地区出台民族和解的政策,使得拉法叶特消除了不少对安德鲁的怨恨,而且,有过相似经历的拉法叶特也明白,身为雅各宾派暴力工具的安德鲁无法违背最高权力机构的命令,否则死的第一个便是安德鲁本人。
至于,安德鲁在完成西班牙战争之后的政治举动,更让拉法叶特拍案叫绝。安德鲁知道保守落后的西班牙不可能实施共和制,便利用颁布临时宪法的机会,强调西班牙王国将最终定格为君主立宪体制。当他拥有登基西班牙王位的绝好时机却不实施,而是扶植自己的情人上台。在安抚西班牙传统利益的同时,安德鲁开始占有摄政王位置,牢牢把持王国的军政大权,顺理成章的作为伊比利斯半岛新主人,继续存在下去;外交上,安德鲁与罗马教廷修好,博得天主权威的赞许,还竭力推进与奥地利,普鲁士,俄国等欧洲强国的同盟伙伴关系,是在为推行他的北非战争,以及地中海战略做政治,军事与外交等全方位的准备。
安德鲁异常敌视与残酷镇压反抗他的西班牙贵族,但又不彻底铲除职业贵族,反而仿效英国光荣革命,刻意培植新一代工商业贵族,为腐朽没落的贵族阶层带来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安德鲁几乎在一夜间,由西班牙的征服者转变为新王国的缔造者。在带领自己的臣民平息了摩尔人内乱,并吞了葡萄牙王国,打败了英国海陆远征军后,他开始将精力转移到建设之中,整个西班牙东部以及法国南部的地中海一带,陆续成为巨大的建筑工地,诸如造船厂,冶炼厂,织布厂,以及各类加工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尤其是,安德鲁在马德里临时议会中所倡议的精英治国政策,也是拉法叶特一直所追求向往的;
安德鲁尊重知识,尊敬人才。他在全欧洲范围内,招募不论国籍,出生,与宗教信仰的大批科学家以及工程师们,甚至是寂寞无名的音乐艺术家,给予他们良好的工作环境和待遇,让他们自由的发挥创造。听说,安德鲁还在土伦举办各类学术大论坛,邀请世界各国的学者到此开坛讲经说法;在人才选用上更是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安德鲁与犹太人结为同盟,发掘出不得志的优秀军官聚集在他麾下效力,昔日的敌手纳尔逊做王国海军军校教员,接受波兰流亡份子在法国南部积攒实力,相信在不列颠岛上制造恐怖破坏的爱尔兰人,也在安德鲁军营中接受过相关培训。
只是在对本土法国的立场上,安德鲁先前的做法过于藐视巴黎当权政客,居然公开拒绝来自国民公会与公安委员会的联合决议。虽说安德鲁拥有了如此的权势,直到40多天前,安德鲁的言论再度出现在巴黎各大报刊上,拉法叶特才明白,上述看似不理智的举动,只是为向巴黎当权者显示自己的实力,让他们有所顾忌而不再肆意妄为的向自己发号施令罢了。那份迟到的公开声明,明是向巴黎政客们妥协,实际却为广大法国民众与军界将领而广播,安德鲁告诉他们,身为法兰西一员的他不会与法国为敌,枪口更不会对向普通百姓。
上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系列举动,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拉法叶特耳中,即便是在奥地利人的战俘营,也同样如此。所有这些,不难使得拉法叶特本人敬佩不已,他也相信数千万法国民众所聚集的无比潜能,绝对远远高过西班牙《含葡萄牙》王国,安德鲁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马德里,迷恋摄政王的位置。甚至有时候,失落的讲解还幻想国,如此人物如能领导法兰西的未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因为同其他法国民众一样,拉法叶特也视拥有法国国籍的安德鲁议员为合法公民,尽管他的肤色与面庞有别于欧洲人。只是,拉法叶特对于安德鲁即将在法国政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依然有所顾虑,那是他感觉到了安德鲁日益增加的勃勃野心。
拉法叶特既反感腐败贪婪的巴黎当权者继续引导法国前途。也同样厌恶无能的波旁王朝重新上台执政。更不希望有个类似克伦威尔式的护国主在法国出现。在他看来,安德鲁最好能仿效华盛顿,功成名就之后暂时退隐,在真正反映法国各阶层意愿的宪法出台之后,再行担当国家公职。至于未来的共和与君主政体,要看法国人自己的公民公决。
拉法叶特如此期待安德鲁,而安德鲁同样明白对方的心思。安德鲁曾将塔列朗与拉法叶特相提并论,他对自己说过,塔列朗与拉法叶特同出显赫的法国旧时贵族,且都能在不同程度上支持法国大革命,捍卫法兰西的真正利益。
所不同的是,塔列朗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婪政客,他喜爱钱财的欲望比起自己生命还要重要三分,其政治立场就如同他可怜的跛脚般,始终摇摆不定。他选择的真正主人惟有法兰西,其他口头效忠者,却随时都是塔列朗即将出卖的对象,安德鲁毫不怀疑也会包括自己在内。
所以,安德鲁既能重用塔列朗为自己的私人外交使节。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那只“跛脚狼”《安德鲁语》。安德鲁特别要求桑科罗上校的盖世太保成员,务必密切关照塔列朗一切行动。桑科罗上校在皮埃尔中校的军情局特工中发展秘密警察成员。一个重要任务便是监视塔列朗,看他是否有针对安德鲁的非法举动。
而对于拉法叶特,安德鲁则确信那位贵族将军为一个操守纯洁、气节高尚的理想人物。这类想法却是源于前世历史学家对拉法叶特的公正评价:“拉法叶特从事于两个大陆的解放事业的态度,他背弃自己的阶级利益,追求民众权力的光荣行为,他那坚持宪政不渝的恒心,那独揽狂澜的决心,那无力回天的悲痛,都将博得后世永久的同情和尊崇。面对这样一个英雄,高尚的人不禁流下同情的热泪……”
在军事将领上,安德鲁只要拉拢拿破仑皇帝的优秀将领,人尽其才,便能应付未来的一系列战争,只要工业经济顺利发展,最高统帅在战略问题上不出现任何重大失误,即便是成长过程中的将军们在战场上失利几次,也不会让安德鲁丧失翻盘的本钱。
但在政治领域上,由于与巴 拉斯等人业已实际上翻脸,安德鲁选择战友的过程却是慎之又慎。他十分欣赏这样的说法,科学家失败九十九次,一次成功,可能获得诺贝尔奖;政治家成功九十九次,一次失败,也许就身败名裂。所以,对于塔列朗,戈多伊等人,以及不断向自己抛洒媚眼的巴黎立宪派政客们,是既用又防,免得拿破仑皇帝政治悲剧在自己身上出现。
惟有对待拉法叶特,安德鲁却是神交已久,甚至盘算着在某一适当的时刻,让拉法叶特作为自己在巴黎政坛的代言人。安德鲁看得很清楚,虽然拉法叶特暂时失势,那是没有强人扶持他的缘故,而且浪漫的法国民众也最是忘本,只要宣传到位,相信他们迎接拉法叶特上台的呼声,将会比数年前,声讨拉法叶特制造练兵场屠杀事件时的声音更为宏伟。
更加重要的是,安德鲁对付那位理想主义者颇有心得。拉法叶特不是真正的传统政客,不会结党营私,计较个人利益得失,安德鲁只要能一直保持着对法兰西与普通民众利益的关照,拉法叶特便不会在意安德鲁任何举动,始终成为自己忠实的政治同盟者。让这个不懂得政治游戏规则的家伙在未来法国政坛上肆意发挥,与那些臭名昭著的权术家辩论与周旋,直到……
居于上述考虑,安德鲁写信给塔列朗,要求他有时间拜访拉法叶特,并劝说后者来到马赛或是马德里与之详谈,而会晤的核心内容,便是如何引导法兰西未来的命运与前途。
“塔列朗伯爵,安德鲁是否真如您上述所说的那样,他不会谋求在法国的独裁,而是将所有权力交给议会与民众?”理想主义者开始相信这个谎话,表情上显露出一丝渴望与激动,感觉自己满腔的抱负将会有施展的机会。
对于拉法叶特政治上略显幼稚的想法,塔列朗内心感到十分可笑,上位者哪有主动让权的,要真是想想一个,惟有那位不愿担当美国国王的华盛顿总统。
在塔列朗看来,那位美国独立战争中的最高将领,华盛顿将军之所以不接受别有用心人的建议,戴上国王王冠,倒不是他本人思想如何崇高,而是现实条件限制。华盛顿手上的大陆军只是志愿军,都属于美国国会借给华盛顿指挥而已,其主要将领任命,粮草供给,甚至战略安排,全部出自国会议员们的集体表决。更何况,为防止华盛顿将军肆意专权,议员们不仅刻意安排一名与华盛顿本人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