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来,江湖平静如今日西湖碧水,鲜有流血寻仇事件发生,名门正派间的门户之见略有消除,各门派同气连枝;绿林一道更是空前一统,秩序井然。对于年轻领袖的手腕,江湖中人莫不钦佩万分。
鉴于江湖黑白两道素来不合,两位武林领袖有心改变这样的局面,于是分别颁下武林钧天令和绿林昊天旗,相约三月十五西湖一聚,拟定新的江湖准则,真正实现大一统。
江湖便是如此,谁有足够的力量,谁就能制定准则。
黑煞十二傲然一笑道:“大师过奖了,黑煞只是绿林末流,我兄弟二人连宗主金面都无资格一见,怎敢当大师谬赞。”
枯木、妙灵相视一眼,惊诧对方的坦白。其实,若要问他们盟主是何模样,这两位武林名宿也未必能详尽叙述,他们也只是在四年前见过,隔着珠帘,他们所能确定的是盟主的确是一个妙龄少女,武功奇高,隔空取物易如反掌。
枯木、妙灵于左手边落座,小二忙奉上素斋。
酒楼重归寂静,青衫男子杯中依旧空空,但目光中却蕴含了几分期待。一只小虫从窗外飞进,停在男子的茶杯檐上。
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似是不忍心伤害这小虫,手帕轻拂之下,小虫重新振翅。女子淡淡一笑,执起茶杯轻声道:“待属下重换一盏。”说罢起身。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阻止道:“不用了,红鸾,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那个叫红鸾的女子应声是,重新落座,此时突然感觉一阵寒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眼光顺着青衫男子望向酒楼门外。
大堂中的四人本已惊愕,谁不知道红鸾仙子由于情场失意,愤世嫉俗,专司勾引江湖中的青年俊彦玩弄于鼓掌之中。因此,武林虽多次派人对付,可因为红鸾智计颇高,那几次行动始终未能成功。可是四年之前,红鸾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有人猜测她多行不义遭天遣而亡,但更多人相信她是被某位高人绳之以法。可是具体情况如何,无人知晓,也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尸首。
黑煞三十六舵的人自然知道,红鸾是宗主身边的一员大将,四堂主之首,那她身边的男子……
枯木、妙灵从他们的对话中证实了进门时的猜测:这个女子果然是红鸾,可是看她布衣素妆,眼神中一片淡然,行为上更体现了难得的仁心,如何与先前的妖艳残忍的风尘女子相提并论?而且她对青衫男子如此恭敬,他又是何身份?今日,她突然重现江湖为的又是什么?
一阵寒气袭来。
四人也循着寒气看向门外。
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寒气的来源是其中站在前面、手握长剑的那个,他冷冷的眼光冒着丝丝的寒气,倒让人忽略了他本身幼小的年龄。旁边一个略小一些,,若不是一副吊儿郎当,古灵精怪的样子,绝美的容颜几乎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丝毫不理会堂中所有人的目光,执剑男孩跨进酒楼,横剑当胸,朗声道:“传盟主令,枯木方丈、妙灵师太风波亭一聚。”剑柄上,两枚新月熠熠闪光。
“望月剑!”枯木、妙灵忙站起身,稽首道,“谨遵盟主令。”望月剑是武林盟主的信物,剑柄之上的蓝色新月就是号令武林的信物——钧天令!
红鸾发现青衫男子眼中漾满了喜悦,无可名状的喜悦!六年来,他的眼中只有淡淡的笑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是如此,再也不会有更为过分表露内心情感的表情,可是现在,他的喜悦甚至让他有些颤抖!
见这两人如此郑重,美貌男孩嘻嘻笑道:“大师、师太,不用这么紧张啦,您二位来晚了,所以不知道我娘已经集合了四大家族以及另外三大门派聚于风波亭,我娘才让二哥拿着望月剑来请二位的。我二哥就这副罗刹脸,对谁都一样!”挖苦完哥哥,小男孩识相地在兄长的杀人目光中退避三舍。
枯木、妙灵神情一松,都显得有几分期待:终于能见到盟主了吗?传说盟主收养了六个孤儿,想必眼前这两个就是其中之二吧。
青衫男子眼中喜悦尽逝,取而代之的疑惑甚至让他剑眉微皱。
难道武林盟主不是她?否则这两个孩子又从何而来?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凝神间,枯木等四人已经转身出了湖畔酒楼。
“小哥,借剑一观。”声未落,人已至,那执剑男孩只觉衣角微动,手中长剑已不翼而飞。
男孩回神抬首,只见青衫男子已握剑在手,正细细端详。冷冷的男孩二话未说,抽出腰间软剑抢攻上前,青衫男子不得不应战。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打斗,可却因为双方的缘故竟在一时间相持不下。青衫男子的武功高得神乎其技,望月剑在手矫若游龙,脚下自开始便纹丝不动,似是故意要让男孩一筹,显而易见,他并未将男孩放在心上。
让人吃惊的却是那个冷冰冰的男孩,武功之高自可不论,上手便是招招拼命倒是颇出枯木等人意料,他好像并不在乎自己年幼的性命,只攻不守,目的只是取回望月剑。
略小的男孩双手环抱,饶有兴趣地观看场中打斗,就在他二哥败绩初现时,他,不见了。
真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然后他又出现了,像一缕轻烟凝聚。
他手中把玩着一面绿色地旗帜,一个“宗”字赫然入目。小男孩微一错愕,随即欢呼道:“二哥,别打了,你打不过他的,他就是天下绿林道的宗主天涯!”
黑煞十二、三十五单膝跪地,朗声请安:“属下参见宗主!”喜悦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人影乍分,天涯仍是气定神闲,男孩却已经挥汗如雨,执剑的右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依旧冰冷。
无论他是谁,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男孩对自己的承诺!
天涯还剑入鞘,笑道:“两位小哥好身手,居然能与本宗相战百合,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了昊天旗。是谁告诉你们本宗名讳?水月吗?”
小男孩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讳?你认识我娘?完了,完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娘我偷……不是不是,是我借了你的昊天旗啊!拜托了!”男孩近乎耍赖地央求。
众人忍俊不禁,神秘莫测的武林盟主的公子,其实也只是怕被母亲责怪的孩童。
天涯又笑了,回首对红鸾道:“传令召集所有人马,集聚西湖。”
红鸾领命而去。无须问什么,只要是宗主要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红鸾决不怀疑。
枯木、妙灵警觉地盯着绿林宗主,猜测他此举何意?
难道要与武林盟决一死战?那岂不是要血流成河?这个年轻人意欲何为?
这下死定了!绿林宗主一定与娘有私怨,否则怎么会一听水月之名就召集人马?不行!一定要回去报信!
小男孩估量着凭借己方的势力,对方只有三人,他们有四人,好歹也算是“人多势众”,应该不会败得很惨吧!能跑掉一两个就算赚了!让娘带人报仇!
见小男孩眼珠乱转,天涯笑意盎然,可是他笑得越和善,枯木、妙灵越提心吊胆,眼中防范之色更浓,就怕天涯猝起发难,对二位盟主公子不利。
“宗主,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小男孩语气虚虚的,胆怯怯的样子,恐怕只有他二哥知道,他的示弱绝对是包藏祸心。
天涯显得很感兴趣:“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这样才公平。”
“我叫洛冰言,这是我二哥凌落风。宗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昊天旗还给你,你把望月剑还给我们,然后有事再慢慢商量?”他天真无辜的双眼没有一丝杂质。
天涯好整以暇,笑道:“很公平的交易,可是,我不想做。”
凌落风右手微抬,眼见又要动手,突然又静了下来,冷冷道:“阁下拖延时间调集人马意欲何为?要置我等四人于死地,无须如此大费周章。”
天涯看看枯木、妙灵紧张的神情,摇头道:“错了,我只是想等水月前来一会。我已经准备好了她想要东西,不知道她是否做好了准备。”天涯眼中的柔情让其他六人不明所以。
一声悠悠的叹息,伴随着柔柔的嗓音,在春日的阳光下四散暖意,“十年未见,你就把欺负孩子作为送我的见面礼?”
洛冰言飞速将昊天旗塞进天涯手中,一把夺过凌落风的剑塞回他腰间,完了还不忘拖落风闪过一边,乍看起来可不就是天涯夺走了落风手中的望月剑吗?所有的事情都在瞬间发生,这个嬉皮笑脸的美貌男孩的轻功造诣之高匪夷所思。
天涯苦笑着把玩昊天旗和望月剑,目光所及,浩浩荡荡的一群男人中,一个身着雪白衣衫的女子如众星拱月般璀璨夺目。“月牙儿,我可没占到他们任何便宜啊!你带这么多人来,我才势单力孤,任人宰割。”好友重聚的语气,天涯紧了紧望月剑,好整以暇道,“不给我引见吗?”
接天峰峦如聚,触目粼波微漾,扶风弱柳下一袭白衣胜雪。月牙儿,月牙儿,一语轻诺如风,为卿奔波十载,今日终又重逢,你可眼中有我?
水月微微一笑,凝眸处柔情似水,十年相寻,行踪渺渺,天涯,天涯,江湖路迢漫漫,青锋剑冷寒寒,梦醒处,酒残妆散,你可知,思君夜夜朝朝?
天下人是不可能看见水月这样一面的,她永远是温和的,如沐春风的眼神抚慰每一个伤者的疼痛;她永远是淡定的,无欲无求的作风征服每一份贪婪狭猝的欲念。可是,年已双十的她却从未对哪个男子表现出女子的娇羞甚至闪神。
“四大家族现傲龙堡主东方宇轩,轩辕宫南宫烈前辈,南宫醒公子;清风谷主西门坚前辈,西门剑潇公子;无崖岛主北堂木前辈,北堂锐公子;五大门派武当掌门玉虚道长,点苍闵怀柔闵掌门;青城沈敬之沈掌门,至于枯木大师,妙灵师太,就不用水月多言了吧,宗主阁下。”
水月一一将身边众人身份道出,这其中任何一位都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却甘心臣服于水月。
天涯抱拳为礼,潇洒而从容。
众人还礼,内心不住打鼓,想水月的身份极其隐秘,在武林盟中,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其芳名上水下月,而知情人无不恭敬地称呼她一声水姑娘,可如今绿林宗主竟开口“月牙儿”,显见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