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能平稳度日,昭仪应该也是能够放心了。”
她深深看我一眼,眼中多了一抹不可捉摸的深意:“多谢贵嫔一番指点,本宫定会铭记于心。”
我连连摆手,恭顺笑道:“娘娘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嫔妾哪里能相提并论,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微微一笑,还来不及答话,殿内走出一宫婢,对了她行礼道:“娘娘,客人来了。”
她眉心一震,只对了我勉强笑道:“今日同贵嫔聊的颇为愉快,日后若是再有时日,本宫再来相叙。”
额上的碧色金线流苏微微垂下,恰恰遮住我恭敬的视线,“臣妾自是愿意的。”
初夏的暴雨来的十分迅猛,前半夜还是阴风阵阵,下半夜瞬间便是电闪雷鸣,雨滴宛如瓢泼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击打的古木窗棂劈啪作响。
我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闹心,一切竟是这般的熟悉,便是这雨夜的气息,也和狩猎那日一样,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如此一想,不免生出许多感叹,早早的便是上床歇了。
外间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而有人推门进来,如烟的声音带了许久不见的惊慌失措,她甚至上前摇我:“娘娘醒醒,娘娘醒醒,若雁来了。”
我勉强抬眼,“什么?”
目之所触,眼前之人面色惨白,衣襟早已是湿透,豆大的雨水顺着纷乱的发鬓,转眼便是在青灰色地砖上汇成一团小水渍,我心中一紧,连忙掀被起身,“怎的这时候来了,还弄成这般模样?”
她直直望向我,眼中满是惊恐,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战栗不已,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见她如此模样,知她应是受了巨大的刺激,只得急急忙上前,以手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满脸木然,嘴唇不住颤抖,半响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带了声嘶力竭的悲痛:“娘娘,六王他……他快不行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死(二)
更新时间2012112 9:01:32 字数:2989
天上“轰隆”一声炸雷响起,掩去了她的后半段话,饶是如此,我仍是觉得浑身冰凉。
“你说什么?”
她紧紧咬唇,竭力止住自己的抽噎,断断续续泣道:“近日来,六王自己的咳嗽日益严重,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连日来皆是咳出了血来,今日更是严重,从早上便是水米未进,如今更已是身陷昏迷,我瞧着那情形,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如烟又急又气:“那你莫不是烧坏了脑袋?这种情形下不去找太医,跑来找娘娘做什么?”
她仓惶摇头,哑声道:“王爷虽是昏迷,口中却仍是口口声声唤着素素,只说自己对不起她,表情亦是极为痛苦,我想着,那日在花园中王爷曾经将娘娘认成了安素素,我想着……我想着……”
我直直看着她,冷冷道:“你想着,若是我能出宫见他一面,倒也叫他走的安心,是么?”
她猛然抬首,满目惶恐:“娘娘恕罪,我也是被逼的无法了,王爷的表情那么痛楚,臣妾想替他分担却是无能为力,只有想到此法……”
她紧紧咬唇,终于泣不成声,我缓缓后退几步,冷声道:“那你可曾为我想过?若是此事被发现,我的后果会是如何?先前便是欺君,现今又是私会,你当真以为,皇上不会震怒之下杀了我么?
便是我真心想帮你,你当真以为,此事能瞒住宫中这许多眼睛么?”
我的话如最锋利的刀刃,她眼中的光亮恍若星子,一点一点渐渐熄灭,转眼便满是绝望,我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如烟,送王妃回去。”
如烟上前拉她,眼中有着满满的不忍,柔声劝道:“好了,你如今也是明事理的人,不要太为难娘娘,我送你回去吧。”
面前之人迟迟不动,半响方“噌”一声跪下,叩头如捣蒜,凄然唤道:“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情分上,帮帮我这次吧。”
她磕的极为用力,不多时额上便已是鲜血淋漓,映着她惨白的面容,愈发显得阴森可怖,她紧紧拉着我的寝衣袖口,面上是悲痛欲绝:“姐姐,求您去看王爷一眼,王爷如今受尽了折磨,他口口声声唤着安素素,臣妾实在是居心不忍。”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求我,我直直注视着她额上的那几抹血痕,紧紧蹙眉,半响终于轻声道:“我怎么出去?”
若雁如蒙大赦,急急道:“娘娘放心,一路上我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此时还有五个时辰才会天亮,娘娘只要出去见六王一面便好,不到三个时辰便可回来。”
如烟转身看我,满眼不可置信,“娘娘,你莫不是真要去吧。”
我恍若未闻,却是抬眼望向漆黑的夜空,今夜,似乎真的并无月光阿。
夜黑的如打翻的浓墨一般,直直笼罩于整个皇城,又似是腐烂的棉絮,一层一层,裹得人心中透不过气。
我终于还是第一次站在宫外的这里,不远处高悬的赤红色古木府匾上写了大大的一个“起”字,若雁并未带我走正门,反而是在旁侧的一间斑驳的墨绿色矮门停住,“娘娘,走这边。”
我稍稍皱眉,她面上一紧,轻声道:“此番着实是要委屈娘娘了,不过此时府里只怕是乱成一团,我们只能从侧门进,免得多增困扰。”
我瞥她一眼,凉凉一笑:“你如此公然的带我进去,不怕那位侧妃发现么?”
她扬眉,淡淡道:“娘娘说先前那位么?她早已住去冷香斋了,和这边相隔甚远,我倒是也不怕她过来。”
我见她如此神色,顿时了然,她勉强一笑,只道:“娘娘这边请。”
若雁说的没错,府内确实是灯火通明,刚进殿门,便有一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忙的迎了上来,语带颤然:“侧王妃,您方才去哪儿了,倒叫奴才一阵好找,王爷方才好不容易清醒了些,却仍是连药汤都喝不进,先前大夫说已是听天由命了,您快去看看吧。”
若雁柳眉倒竖,厉声道:“王爷如今还安在呢,哪里有奴才平白无故要咒自己主子死的,定是那些不中用的大夫们,自己医术不精,又怕担负责任,故而找的搪塞之理,你若是执意胡言乱语,休怪我不给你留半点颜面。”
那管家顿时满脸通红,连连躬身道:“老奴知错,还请王妃恕罪。”
若雁见他如此,面上闪过一丝漠然,冷冷道:“我此番便是要去看王爷,你叫那些无关人等,一并退下便可。”
那管家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那太医?”
若雁瞪他一眼,满目冷然:“自是一并屏退,若是出了事,尽数由我来承担。”
那管家惶惶然瞥我一眼,勉强应一声,而后方急急忙下去。
眼前的朱红色镂金木门被推开,若雁朝内望了一眼,神色间满是落寞:“姐姐你快些进去吧,我便不陪你了。”
我深深看她一眼,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涩然,刘起心里那般的想着那安素素,对于一片痴心的若雁来说,每时每刻,莫不是一种凌迟。
痛虽彻骨,却也不能表露分毫,若雁这些年过的,只怕是真的不好。
此时情况紧急,我不欲多言,低低应声,而后便缓步入殿。
房内的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极为颓靡的药香,浓腻异常,闻之使人欲呕,榻上之人额上满是虚汗,昔日清俊的面庞如今如纸般蜡黄,连带着呼吸声亦是极为粗重浑浊,一下一下,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低低叹息一声,若雁并没有夸大病情,如此看来,刘起只怕确实是熬不过今夜了。
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眼前之人微微睁眼,却在见到我的瞬间猛地瞪大:“素素,是你来了么?”
我见他如此模样,知道他应该是烧的有些神志不清,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心酸,事到如今他仍然能认出她的相貌,可见二人当初确实是情深意重。
“王爷,是我。”
他痴痴的望着我,怔怔道:“素素,你先前一直不肯来我梦中看我,如今来了,你是原谅了我么?”
我并不能明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只能直直的望向他,一言不发,他见我如此,忽而挣扎着起身,眼中是彻骨的悔意:“素素,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和孩子,可是你不要怪我,你不要不理我,这些年来,我每日都在想你,不是我不为你报仇,可是毕竟血浓于水阿,便真是她害了你和孩子,我又怎么下的了手。”
他的眼中满是痛楚和自责,豆大的泪珠从消瘦的脸颊滚落。
血浓于水?
我的心里陡然一惊,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难道是那人害了那个安素素么?
他眼中泛起点点泪意:“素素,都怪我当年太爱你,却没想到如此才会给你带来灾祸,曼华她担心我会向你提起那些事,故而才会对你下手,可是,她到底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如何能下的了手。”
他紧紧咬唇,几乎泣不成声:“素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我满目怔然,没有想到他们的过去,回忆竟然是这样的鲜血淋漓,安素素死了,带着他的孩子,仅仅因为他的宠爱,于他,只怕会是生命中最为惨烈的回忆,她死了,刘起的心,只怕从此便也是千疮百孔。
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当时果真是太天真,以为他和若雁可能修成正果,可是却从未了解过他的过去,这样的一个他,又怎么会爱上若雁?
面前之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眼中是满满的愧疚与惶然,“素素……”
我轻声叹一声,以手抚上他的手背,温声道:“当时之事,我并未怪你,一切都是劫数,我躲不过,难道便要怨你么?”
他凄然一笑,哑声道:“素素,你当时说要和我永生永世不相见,如今真肯原谅我了么?”
我勉强一笑,以手覆上他滚烫的面颊,“王爷,我从未怪过你,你我有过那么多回忆,我又如何舍得因为这些小事怪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只紧紧握了我的手,颤声道:“素素,我如今总算能放心,你放心,我很快便是能下去找你了,你等着我,你等着我。”
他的眼中满满的皆是急切,我心中一涩,“好,我会等你。”
从六王府出来已是寅时,天际微微泛出淡红色的晕光,应是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