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近日可是听闻府上那一位几乎是要将她宠上了天,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旁才肯放心。
若是得罪了西陵谷郁,便是得罪了轩王妃,若是得罪了轩王妃——
想想那人黑沉的脸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如此,这西陵谷郁更是得罪不得了。
又瞥眸看向院中另一抹素净的身影,只瞧着自己满是笑意。忽然觉得周身有冷风嗖嗖吹过。
明明是笑的倾城,可为何觉得这无双笑容背后,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勾起的唇角,分明划出的是一丝邪恶的弧度。
难道说,自己何时将她得罪了不成?可细细想来,却始终无果。莫非殿中之事将她得罪了?
这——
陆枕浓极为痛苦的揉着眉心,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罢了罢了,这二位既然惹不得,还躲不得么?
想罢搔了搔头,嘿嘿干笑了两声,身子却微微向后退去,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逃生之际,衣衫竟似被什么扯住了。原本就极其细微的动作在这股力道之下更是动不得了。
微微侧头一瞥,凤子墨抓着自己的袖袍,面上满是疑惑不解:“枕浓,原来你认得这姑娘啊。”
只听“咯咯”的咬牙声,对上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凤子墨兀自不觉,口中还是没心没肺的问道:“怎么了?你这是准备干嘛去?”
“凤——子——墨——”
“嗯?你叫我做什么?”避开陆枕浓那就要杀人的目光,悄声说到:“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未听到答话,先是听到院内扑哧一声笑。
众人均向那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却是语柔满脸的忍俊不禁。
这凤子墨,是真傻还是假傻?闹也闹够了,语柔这才踱步上前,仍旧是笑意轻薄如流云:“墨王爷,陆大人,就别在门外站着说了。若是不知道的倒要怪本宫招待不周了。”
瞥眸见西陵谷郁仍是一脸薄怒立于院中,调皮的冲她眨眨眼,对着殿中朗声道:“之瑶,看茶。”
陆枕浓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意,语气干涩:“臣还有事,就不叨扰了,王妃告辞。”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袖溜了,只留下一阵旋风卷起院中落花。
看着那一抹比飓风还要快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不见,语柔抿唇,嘴角笑意更浓,这才回眸说道:“墨王爷不是要与本宫对弈么?”
凤子墨仍是不解,口中嘟嘟囔囔,这才随语柔走进殿门。
“哼,跑得倒快。”西陵谷郁轻哼一声。
“姑娘说什么?”这话倒是被凤子墨接了去。
“没什么,你们不是要对弈么?什么琴啊棋啊的我一窍不通,你们慢玩,我先走一步。”自顾自说着,脚下的步伐已朝后殿迈去。
这下倒成了凤子墨愣在原地了,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集体中邪了么?
刚才一个还吵吵着要来桃夭宫一同下棋,可刚来见到这姑娘竟然不知何故就走了。
这另一个才刚到殿中似乎是要迎谁,可那一个刚走这一个也走了。
“她是我闺阁中的一位朋友而已。”语柔道出了凤子墨心中的疑惑:“墨王爷,只是这赌注仍旧是琥珀棋子么?”
果然,一旦提及这琥珀棋子,凤子墨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去。如果此时是夜晚,定能从他的眸中看见两道森森白光。
依旧是两阵厮杀的惨烈,深浅两色的颗颗晶莹总是在沉思中轻轻落下,又在瞬息中被削去一片。
然,此局的结果却是不若从前,始料未及的天色也终将暗淡下去。
“我输了。”语柔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握于掌中,如流沙一般坠落到棋盒中,是极有规律的“噼啪”清脆之声。
毕竟是惦记了很久的宝贝,本应是欣喜若狂的神色,而此时双眸轻敛静的让人不安的神色如根根银针分明刺痛了语柔的眼,心中一颤,但终究没有流露在脸上。
“墨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终是沉寂的无法探寻,沉吟片刻才问出声。
已到掌灯十分,院内林立的宫灯被宫人们依次点亮,烛火透过纱娟染得一地昏黄。
而对面那人抬起的瞳孔中却是清晰如星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但似乎并非是因为欢喜,而是一股嘲讽之意。
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第68章 万事俱备东风起(下)
“三嫂大可不必这样,我既愿意迎娶王妃,那必是我心甘情愿。三嫂并不欠我什么。”
语柔回视那暗沉如墨的瞳仁,这人的眼睛,定然是像了先皇吧。要不怎么会与同父异母的那人有六七分的相似呢?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若是墨王爷愿意这般想,那就全当是本宫献于王爷大婚的贺礼,如何?”
回应她的是疏离的目光,和着凉薄的月色。分明是散漫的模样,但语柔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然而此刻却想不了那么多,只是用指尖拈了一枚棋子细细摩挲。
古书有云:东海仙人岛,有琥珀棋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千年而方得一枚。如此三百又六十一,一一精雕细刻,方得一副。彼时松香绕鼻,乃当世珍奇。
年幼时每每读到此处,都会缠着师兄踮起脚尖问道:“师兄,这琥珀棋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师兄的棋艺高出自己太多,即便是自己日日不间断的练习,可终究是赢他不得。
小小的心便无限向往这也许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之物,以为得到了它方能在掩盖棋艺上的逊色。
没想到,自己有口无心的多番询问,师兄竟然真的下山出海去寻这传说之物。
而且一去,就是三年。
那是头一次见师父怒气滔天,将自己狠狠责骂一番不说,一狠心竟不再允许自己上山。
语柔在山门口跪了三日师父的气都不曾消,无奈只得回到家去。明里暗里派人多方打听师兄的踪迹,可终究是音讯全无。
这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柔才知晓恐慌,害怕。万一,师兄当真一去不复返……
紧紧按住额角,不敢再想下去。仿佛只要多想一分,师兄便会危险一份。
一千多个日夜,语柔无一刻不在担心,更不敢上山询问。害怕见到师父冰冷的脸,更害怕得知那令自己夜不能寐的答案。
终究一个夜晚,语柔被窗外一声轻唤惊醒:“语儿,语儿——”
这分明熟悉的声音,却带着自己不曾熟悉的嘶哑,在这无边的浓稠夜色中变成乍亮的烛火,照清了一切。
这是——
“师兄——”
语柔再也控制不住,豁然起身翻身下榻,连鞋都来不及穿。冰冷的石板却是被火热的足尖踏上,一刻不停的猛地将门推开,几乎连来人的面容都没看清便一把环上那精健的腰,紧紧抱住。
生怕自己一松手,面前这人就会如三年前那一日消失不见。或是一松手,又发现这不过是梦境一场。
而透过掌心的温热,鼻尖这熟悉的气息,让一颗扑通乱跳的心终于沉寂了下来。是了,是师兄!
一向倔强自比男儿,从不肯轻易落泪。幼时习武不小心摔断了胳膊,都只是紧紧咬着牙任凭水雾弥漫眼底都不肯落下泪来。此时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滚落,声音哽咽:“师兄,语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抽泣的无限委屈。
那方才僵硬的身躯这才柔软下来,只觉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头顶,顺着如墨青丝滑下,轻轻拍抚:“师兄哪有这般脆弱,你瞧,这次出海还健壮了不少呢。”
说罢将胳膊举起在语柔面前比划。
终于不知是因这动作还是因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语柔这才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在记忆中,那仿佛是自己唯一哭过的一次。
而那次回来之后,师兄肩胛上多出一处四五寸疤痕。语柔看的分明,可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或者是,不敢问出口。
指尖精细而又略带冰凉的触感让视线渐渐清晰,鼻尖是淡淡的松香,对面仍是凤子墨的浅浅笑颜。
其实,自己又如何舍得?
可,这终究是身外之物,哪怕十副棋子,又怎能抵得上一生幸福?
其实此举自己并未多想,只是自然而然就这般做了。如今晃觉,那人在自己心中,何时竟占了这般重的分量?若不是因为他的弟弟替他挡下这桩婚事,自己又如何肯将这弥足珍贵的宝物送与他?
“那待得小王大婚时,三嫂再送上也不迟。”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语柔一怔,还未想到如何作答,凤子墨已起身道:“天色已晚,那小王就先告辞了。”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语柔也只得颔首,亦是笑得温婉。
终究得已与那人相守,以为便会平淡度日,可为何却又生出这许多事端来?难道注定了,自己亦或是他的一声都不会平淡么?
第69章 初秋桃园百花开(上)
边境不断传来战报。本以为德淑帝此次公然与苍泽一战,哪怕不是竭尽全力但也一定是不遗余力。然浩越的军队十分奇怪,稍得攻城略地便又立马退回国界。且战且退,只是在边城一带战斗,并不深入,似乎并未拿出全部实力。这扑朔迷离的举措让众人均是疑惑,而让语柔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心中隐隐又泛出担忧,若是浩越还有后招,卫万壑抵御不住,那下一个出征的……只怕就是精通御兵之术的轩王了。
不知不觉中八月已过,夏日的闷热烦躁终究会逐日散去。
凤轩黎宴请众人是九月十二,因的秋后还有一伏,所以白日的温度并无降下,而草木也并无秋日的金黄,依旧翠色沙沙。
此番设宴,为了庆祝两国联姻。
语柔总觉这个阵容太过诡异,与凤轩黎并肩而坐,右手边是陆枕浓凤子墨也就罢了,而右手边……
瞥目看去,鄯善若汐之前坐着的兰若卿,精心修饰的面容上分明是比自己更要复杂的神色。
筹够交错间身旁凤轩黎已经举杯,环视一周的目光并不在谁身上多做停留:“楼兰公主愿与我苍泽和亲,实属苍泽之福。如今苍泽边疆恰逢浩越挑衅,实在不宜铺张。便由本王代皇上谢过公主美意。”
众人均起身和着厅中悠扬的丝竹之声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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