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篓子,可怜太后那一份苦心,白费了。
太后的脸上几多怜惜几多无奈,骨肉相连,总不能要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受苦受难。
太后并不向深里走,就停在庄琳边上。衣衫包裹下的单薄身躯像是随时会瘫倒一般,她目光触及庄琳又转向楚恒,全然忽略了楚恒身后的她。
她扶着墨兰的手,面上含着一缕笑,静静的听着两只老虎的对话。
太后语气温婉,“哀家本不该出现,哀家也答应过皇上不会插手,只是琳儿……哀家还是希望皇帝法外容情,毕竟不是她的错”。
太后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她想破脑袋也无法知道内情。太后不会插手什么,又是谁的错,错是什么?
“儿臣知道”,楚恒恭敬客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认真而有礼的回应太后。
看他这样不上心的态度,太后稍稍叹息,“哀家……想错了”,容色却是不改的淡静,她却体会着,那里面像是掺杂着无奈何哀伤。
“哀家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说罢,扶着侍女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背影有道不尽的苍凉。
庄琳只是流泪,不知是为太后还是为她自己。
太后这一程,来得出其不意,走得也出其不意。
而楚恒,似乎并不在意太后的到来,也不在意太后说得话。她本以为太后的出现会扭转一下庄琳的结局,如此看来,太后的出现连羽毛沾水带起层层波纹的力量都没有,无足轻重。
一国太后,说得话竟不过尔尔。
长门宫!听到这三个字时,庄琳乏力的双眸中立时生出无限惊恐。透过那双眼睛,她知道那里绝对是一个苍凉的坟墓。已妥协的庄琳因这绝望到处乞寻着希望的缝隙,天阶上高坐的两人中,也只能乞求她。
不顾一切的爬向她,庄琳无助喑哑的哀求,“我不要去长门,求皇后娘娘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要去长门,求求您了………”
庄琳慌乱急切的乱叫着,陷入绝境般胡乱揪着救命的稻草。庄琳没命的嘶喊发自肺腑,在她的脑中回荡。
要有多可怕,才能让这样的美人惊惧成这么个模样。
长门,应是冷宫了。
想想庄琳不过二十芳华,以后漫漫长长的岁月都要在日日的孤寂煎熬中度过,也太凄惨了些。
长门葬送了无数人的青春,是这宫城里活着的坟墓,庄琳的境遇可想而知。她悲悯心又做了回怪。
接过庄琳的乞求,她稍作犹豫,还是将头转向楚恒。可楚恒不是个热心肠的,他没有回应,冷毅的侧脸说明了他铁石搬的绝情,他不会饶恕庄琳。
“不用替她求情,也不必替她开脱,我意已决不会改变”,这是他的冷漠里所包含的全部意思。
直到进来的侍卫将庄琳拖走,她仍在哀怜的企盼着,企盼着她被拉出门口的一瞬会有一个声音把她救下来。庄琳遥遥相传色的眼神,让她心慌。
庄琳的悲剧有她的功劳,可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诅咒,只有无尽的哀求和最后无措的泪水。
庄琳的父亲庄无知被青州郡守囚禁,庄琳一旨被打入冷宫。事情由她而起,也由她而化大。齐国公主,楚国皇后,显赫的身份背后的强大势力曾是庄琳的忌惮,现在是楚恒的利器。
他要透过深宫的围墙去撼动震慑朝堂之上的威胁,所以庄琳不可饶恕。
那他们呢?那些从犯呢?
她有些迷糊的抬起手拉住龙纹锦袍一角,轻轻摇晃,像无理取闹的孩子摇个不停。楚恒耐不住,停下阴冷的审判口气,斜头关怀道,“怎么了?”
她停下摇晃,双手依旧拉着他的衣角,苍白的嘴唇无理而狡黠的向他笑了一笑。然后,闭上眼睛,歪身晕倒。
这场审判已到尾声,主角判了死刑,配角无足轻重。
楚恒摇摇头,轻吸一口气将她抱起。不忘吩咐,“先将他二人收压天牢!”闻言,她貌似失去意识的脸庞上印出笑意。
待和庆殿的侍卫将一干人等押走,楚恒低头向他抱着的人,“还要装下去吗?”
她倏的睁开眼,楚恒清隽的脸庞忽的在眼前放大,眉间宛然如新生的绿叶清新,皓目如水流动着醉人的笑意。
她呆愣了片刻与他四目相对,竟不知所以的羞红了脸颊。
她眨了眨眼,目光躲闪着离开他的眼眸,“你,放我下来”。
楚恒松开双臂,她灵活的离开他的身体,吁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毫无疑问的是他在操控着整个事情,并且将计就计借助于她的力量将事情化大。楚恒并不否认,平静的点点头,“是”。
所以,她望着它的眼眸更深了一分,“你利用了我?”
楚恒对上她的目光,从容的笑对她犀利的问题,仿佛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应当,轻轻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案几,不高不矮的在两人腿部沉伏着,这个宽度刚刚好,不远不近。她抬起眼眸,含笑望着他,“弦太医他们交由我处置”。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三十九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恒静静的看着她,香炉里沉烟袅袅,“你装晕唬朕就是为了他们?”
她不想否认,目光坚定道:“是,我想救他们”。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摆布完了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弃子还是毁子,都无所谓,却也只能由他决定。
楚恒一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她,质问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眼皮一搭,“我知道”。她只是想拯救那些无辜的人罢了,没有其他。
“好”,他露出个清苦的微笑,“这也算是后宫之事,朕就答应你”。
她心底探出的一丝欢喜因他语气中的不快瞬时一冷。他生冷的眉目看上去如极颠之雪,可望不可及。
“只是一样”,他平淡的谈着条件。
她冷冷的一回神,“什么?”
他深情凝肃,“他不可再行医”。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这是完全挨不到的两件事儿,饶恕一个人却要禁锢他的技艺,这是什么道理?
楚恒拂袖转身,“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太医”。走了两步,他转头,语气不容缓和,“不然,就废了他的双手,如何?”
她心中一惧,浑身一抖。废了一个人的双手就是他平静的一句话,饶是她现在也站在权利的巅峰,也操纵着许多人的生命,可这样血腥的事儿,如何也不能像他那样心安理得。
恍惚在原地,宫墙之中的薄凉一点一点渗透她的心。
楚恒大步走出殿外,在屏风处停住,冷冷的抛下一句,“你是皇后,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善良”。
她愣了会儿,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原来,她被困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还以为他是照亮她的那一缕光明。
她真是傻的可以,一份一文不值的熟悉感便打消了她的防范。而今,她猛然惊觉,他还是一国之君,从来就没有心心相印,知心相待,他陌生遥远,仿佛天际的流云,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后宫连着朝廷,一个人的兴衰往往会波及众多的人。庄琳失势,朝廷上下,都战战兢兢。庄相被青州郡守囚禁,只身在外,安什么罪名都成立。他根基深厚,从前朝就开始的势力培植到如今依旧繁茂。
权高势大,必然人人都忌惮三分。官场纵横,聪明机敏的人都知道明哲保身的要点。刚直不阿的人,要么万古长青,要么无善而终。
即便是肖小一辈,也是想尽机攀龙附凤,平步青云的。从朝堂到地方,与庄相毫无牵扯的没有几个。
楚恒只是雷厉风行的处决了庄相的几个关要党羽,其余概不追究,朝臣大松一口气。一时间联盟一气,争相揭发庄相往日的不堪,努力与庄相撇清关系。
庄相人缘不错,只不过都交了些小人。
楚恒更是以庄琳和庄相设计诋毁皇后之事,借机扩展到了她身后的齐国,事态立即严重。庄相不仅祸乱朝政,更是扰乱天下安定,一时集千古罪于一身,虎落平阳再无翻身之日。
帝王座前,岂容他人跋扈。
她一直认为庄琳和庄无知如此嚣张,所倚仗的不过是太后。没想到太后她老人家在此清洗过程中一言不发,一如既往的诵经礼佛,任由楚恒将她的侄女和亲哥哥推向火坑,问都不带问一下的。这女人铁石心肠?还是深明大义,为国除害?
年华易逝,料峭的寒冬渐渐消弭,虽然还有北风挣扎的痕迹,但已有春意将近的迹象。楚恒要清除的势力接近扫尾,废寝忘食的排除异己,终于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她呢,乐得自在,整个冬天躲在暖殿里不愿出门。总的来说皇后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好吃好喝,好玩好睡,乐得装没心没肺,趁着大好的时机狠狠堕落了一把。安身立命什么的都去见鬼吧,先过完了冬天再说。
灵池旁的宫柳已抽出了嫩芽,细条也变得松软。阳光融融暖暖,驱散着冬的残韵。池水清亮亮的像一面镜子,倒映着疏淡的春意。
春色撩人,她窝在和庆殿,闲得心思无处安放。正心平气和的安静坐着,天豫宫的宫人低身跨过殿门,端瑾的捧着封信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她。然后自知自觉的回去复命去了。
她撇着那封信,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宫城大了就是好,就算闹到地裂天翻,也不会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拧了拧眉,呃……他们这是闹别扭了?闹得哪门子别扭?
她杵着脸,心里乱了乱。叹了回气,将那封信打开看了看,又笑了笑。站起身,叫上李深,向天牢走去。
李深认路的功夫很好,顺顺当当的把她领到了天牢这等重地。
基本上不用她开口,李深手一竖,把令牌一亮,就足以让整个天牢的人大气儿不敢喘的顺从。后有李深护着,前有士卒开门引路,一路顺畅无阻。
牢房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阴森可怖,破烂不堪,反而相当干净利索。除了光线不好,最起码她没看到污泥浊水,也没看到老鼠蟑螂。
一间一间的用粗木隔开,设有小桌稻草,规整陈列,各间格局完全一致。她甚意外的观摩一番,呃……这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