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我可全数扔了!”声色更冷了几分。
“随便。”
她听出了那婢子语气中的深深敌意与挑衅,但她表面却是缓缓出声,波澜不惊。
许是她冷漠的态度将那婢女彻底惹怒了,范范只听得她将饭菜重重搁摔在木桌之上,发出了钝钝的巨大声响。
末了,那婢女冷哼一句,“盎司大人又不在,装什么清高!拿仇恨惺惺作态的虚伪女子!”
“你说什么?”她的话语虽低沉模糊,范范却听得真切。
眉宇陡然颦起,森冷目光直直慑向她。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那婢女狠狠咬牙。
她长得极美,服饰虽淡素却也极精致,皮肤白皙细腻,眉宇间傲气凛然,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婢女的模样,反倒有几分宛似官家小姐的贵气妩媚。
盎司,不止他本人,就连他身边的婢女,也是不简单呢。
淡淡睨着她,范范并不说话。
这婢女,竟不也是她能轻易看透的!
“你不过只是一个残败人药,凭什么可以拥有盎司他的爱!你又凭什么能够如此糟蹋他对你所付出的一切!你到底是凭什么!”
怒火烧红了她的双眼,她气急,仿佛作势就要扑上前去打她!方才那种贵气小姐的风范俨然无存。
如此歇斯底里的怒吼,让范范有些迷茫。
自被那个人带到了这玉石庄,她几乎每天都被禁锢在这件华美流光的房间里,足不出户的她更不知盎司他在这段时间里又做了些什么。
如今经这婢女一说,她顿感奇怪,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疯狂滋长!
“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他又做了些什么!”
“哼,他的事情你还远不足以知道那么多!也没有资格!”婢女妖肆一笑,忽然反手成刃朝她攻袭而去!
范范被那人钳制住身体的术法还未解除,一下躲闪不及,被她狠狠一记手刀劈到颈间!
颈项一阵酸麻痹痛,她方想出声,却是被她眼疾手快封住喉咙,“不用白费力气,他离开了,不会那么快就回来!你再怎么叫嚷他都是听不到的,要知道,我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这话里有话。
范范紧紧颦眉,淡漠的睨着她。
这婢子,莫不是疯了吧!胡乱跟她说些什么呢!
她莫非是想趁那人不在,杀她?
“不好意思啊,谁叫你这么不识相呢,必须好好给你点教训才行。”妖媚迷眸邪邪凝视着她,婢女夭华艳艳勾唇,浑身却是狠戾毕现。
“我是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他全部宠爱的!”
妖里妖气,她冷笑一声,狠狠将她拽起。
**
窗外,夜深月明。
万籁,俱静。
皎洁清辉柔柔洒下,映着万物掠影,更添别样景致。
静静仰躺在冷硬的稻草堆上,范范眉目静冷,淡然无痕。
空气潮湿阴冷,她的身体本就惧寒,待得久了,渐渐有些吃不消,全身肉骨僵硬似铁,刺骨疼痛。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柴房,阴暗而湿冷,隐隐泛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苍白纤瘦的手指缓缓抚上额角,范范无声浅笑。
夭华,我该如何感谢你呢,为折磨我而解去我那个人在我身上设下的束缚,给了我一个如此好的机会,离开。
门板,发出陈旧的咯哒声。
夭华,进了来。
“吃饭。”一贯的冷硬强悍,夭华似是对她有着天生的敌意般,随手将手中饭菜重重搁在木桌上。
嗯,她要的,就是她这样的敌意。
“拿过来。”范范斜睨了她一眼。
夭华紧紧颦着眉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声调陡然提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我若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好交代吧。”语气淡淡,范范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眉宇间戾气隐隐显现,夭华沉下脸缓缓走向她,气息冷冽,“你敢威胁我!”
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矮下身,范范凉凉冷笑。
反手成刀,狠狠下落在夭华颈间的脆弱穴位,有血珠凝成的细针扎没入她的动脉血管,很快与她的血液凝成一团,夭华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不好意思啊,你就在这里暂且好好休息吧。”
扶着她软落下来的身体,范范敛去脸上笑意,动手卸下她的衣物与自己做了交换。
盎司,我不会永远成为你的囚犯的!
拢了拢身上的淡青衣襟,范范翩然走出柴门,反手将门,锁上。
**
轻松用着重瞳之眼躲过玉石庄内所有戒备,一离开玉石庄境地,她便毫不停歇地一路往前,好不容易跑到了沐光之森,她终于撑不住只能停下稍作休憩。
再往前一点,只要再往前多一点点……她就可以到达白领驻地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想支起身体站起来却远远使不上力气,眼前更是忽地一阵晕眩黑沉。
是过用重瞳之眼,开始产生负作用了吧?
有些看不清周遭事物,范范心里倏然有些惶惶不安。
支起手肘,她斜靠在树身上,缓缓在树身身侧刻下一种复杂难辨的符号。
白水,事隔百年之遥,而我,终于回来了……
我很不安,若是我真发生了什么不测,希望你能够注意到我所想要传递给你的信息……
稍稍休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后便想动身,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细碎声响。
动作猛然一僵,她的脸色倏然苍白了几分。
“喂,你们倒是说说,这里真的藏有什么白族人吗?听说早在百年之前他们就已经被神族高官派遣出的远征军团绞杀灭族了呀!”
“安静点啊,你这小子高谈阔揽什么呢!上级叫我们找我们就去找啊!啰里吧嗦的小心被队长抓到办了!”
“就是!要是消息不准确,盎司大人还会亲自带领军团来这里找吗?”
“够了,你们几个想死是吧!还不快点闭嘴工作!”
……
一阵嘈杂细碎的声响荡涤过空气之后,沐光之森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那些人,是魔族第一军团的?刚刚,他们在说什么呢?
……盎司,他在找白族人么?
他,又想干什么呢!
不行,她要赶快离开这里,要赶紧找到白水,要通知族人马上离开这里……
可她方才踏出一步,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她既熟悉有深深感到胆寒的声音。
“范范。”
他在叫她。
声音温柔似水,竟还是恍若往昔那般暖暖的。
她全身僵硬着,久久都不曾动过一下。
“天气这么冷,怎么可以这般不爱惜自己,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呢。”
话语虽是轻柔暖和,却是让她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冷意刺骨。
脚步,再无法挪动一分。
“范范,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怎么办!
若是逃,他定会追回她,到时候躲藏在此处的族人就会被发现受到牵连……
但,若是……她同他回去呢?
“停下你现在所想做的所有事情,我就跟你回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牵连这里的任何以一个族人。
“好。”无所悬念的,他竟是朗朗答应了。
从他的身上,她找不着他有任何一丝动怒的端倪……
定定地凝望着他,范范心下一团乱麻,不知该再跟他说些什么。
盎司,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族人呢?
☆、第十四章
马车里,那人闭眼浅浅而眠。
空气,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范范只觉得周身温暖,体内乱窜的气息也在渐渐平息。
他的手,微微搭在她的腰际处,他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畔,他的睡颜,似孩子般安静……
心思复杂万分,诸多疑问涌上心头却是无法询问出口,迷迷糊糊间,她歪着头靠着他,缓缓睡着了。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将她圈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相信过任何一个人了,范范……永远不要……背叛我……”
那是,谁的声音呢?
恸人,淡淡哀伤……
**
雕花栏窗前,一抹纤瘦身影凭窗而立。
恹恹地将头颅靠在窗台边,范范百无聊赖地看向远方的蓝天白云。
那天回来后,他就再没来看过她,她也一直出不去,被衣食无忧地困在这里。
他在找白族人么?百年前,白族被神族远征军所灭,余下残存的白族人四处逃命,即便找到余留的白族人对他又有何用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身后,有黑暖披风动作轻柔地缓缓披上她的肩头。
耳畔,是那人久违的温暖气息,“今天天色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纤长手臂轻轻揽过她的腰身,盎司将下颌搭在她的肩头。
任他揽着自己,范范不做无谓挣扎。
玉石庄。花园小径。
暖阳融融,空气清新淡雅。
嶙峋假石,白玉石阶,百花绚烂,和风微醺,这般别致的风景,倒是让她一直压抑着的心情顿时明朗许多。深深浅浅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范范阖眸,嘴角轻扬。
身侧,那人静静陪伴。
“魔族盎司!”
忽地,有森冷声响自四面八方传来。
她还尚未回神,人已被他牢牢护在身后。
白衣,谕令牌,他们是……神族!
范范惊讶地看向那些闯入者。
玉石庄戒备森严,他们能如此轻易闯入……看来,这些人都是身手不凡的。
“魔族盎司,吾等以神之名,来取汝命!”
敌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以压倒性的绝对气势要将他们缉拿!
范范见此颇有些担忧,但一抬眸,却是见那人仍是惯常的闲情雅致,丝毫不把那些闯入者放在眼里。
传闻,魔族盎司在千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中以绝对的胜利大败神族将领,领兵攻陷神族领地百万余里势如破竹,取得不少丰功伟绩,其名声更是不在魔族君主之下。魔君很是赏识他的功绩与能力,更是赐予他魔族执政官这个拥有与魔君相媲美的极高的权力与地位的职位。也是因此之后,他被神族上皇视为重敌,成为神之一族的首席猎杀对象,全世界发满了对他的通缉令,展开了翻天覆地的追捕。
可惜魔族执政官盎司能力卓绝智慧过人,行踪更是飘忽不定,是以神族到至今都未能成功将他逮捕。
那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想尽方法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在玉石庄的吧?
只是,可惜了呀……你们神族,从来就不会是他的对手呢。
后脑勺被他的手按住,他将她的头轻轻摁到他的胸前。视线被阻挡,她看不到身边景象,却是听到了周遭的窒闷声响。
敌方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