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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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帝传-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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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出府之前,本还想留他们下来喝一杯茶,只是秋羽推脱宫中尚有急事,便随着安翊云去了。想起先前他所叙述的入情入理的事,时而愤慨,时而幽怨,时而抹泪,秋羽不觉嗤笑:“呵,我都没做到那种程度。”
“羽儿不信他?”安翊云听到身侧人的语气,由此发问,“既然如此为何要来?”
秋羽微微摇了摇头:“非也。并非全是假,至少有一半真,对于我们来说那便足矣。”
安翊云回想起之前所说的要饶恕那张姓之人的事,一顿:“莫非你真要庇护他?”
“怎会?老太傅他都将他捧到了我的面前,我怎还有不杀的道理?”秋羽悠悠说着,有些飘渺,“当他肯全盘托出之时,就是下定决心牺牲自己的侄子来保全自己之刻。”
听着他这样说着一番话,听见了沉沉的叹息和无奈。
安翊云心被他带得也是一阵忧愁,略停下脚步,看着夕阳下那少年的背影,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那模样,越来越像一个帝王。
“沿途经过冷亲王府,可要去看看?”他看看天边,问道。
秋羽却毫无眷恋,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眼波中映出的晚霞仿佛在说“确实很美”,但口中的却是淡漠的话语:“不必了,直接回去吧。”
安翊云半调侃地开着玩笑:“呵,转性了?以前难得出宫,不总要到深夜才回去吗?”
静默了一会儿,身旁人的脚步停下了,又是那种几不可闻的叹息:“我那般纵容自己又有何用,那些终不是属于我的,不如看紧当下吧。”
摸着他头的手一停,一时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回宫里传御膳房弄得丰盛些,将凌陌也召进宫里,今日好好喝个不醉不归!”忽而,他又促狭着说着自己的计划,然后颇为豪情地抒发一下,咂咂嘴仿佛酒已入口。
“你还小,别喝太多酒,太滥了,而且你忘了,林侍郎酒量不济,怎可找他喝酒?”安翊云笑着责备。
两人又这样一道回去,只是忽略了那极微妙的变化。
光线明艳的宫中,秋羽坐在御书房细细看着凌陌交给他的一打纸。说实话,他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知是用什么写的,居然在烛火上一烤便现了出来。
这么想着,一字一句地看着纸上的内容,未曾想那竟是林尚书与杨丞相的通信。他心中也有些隐隐激动,便拿起手边的半壶酒灌了一口。
忽而,御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秋羽看都没看,便道:“朕不需要人来服侍,你们该去哪去哪,没有朕或翊云的允许休要进来!”
“既然陛下如此说,我不打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刚进门,便要从门口出去。
秋羽听得那声音熟悉,抬眼看去,一惊:“小雅快进来,外面蚊虫多——你怎会来此?”他顺手放下手中的信,用一些文件不着痕迹地盖在了这些上面。
耶律雅略作迟疑,还是关了门进来,然后脱口又是一声“陛下”。
秋羽听得浑身发寒,“小雅不必见外,还想以前那样叫我阿羽便好。”
“阿羽……”耶律雅喃喃,脑中又浮现了草原上少年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帝王重合,梦影碎了。她笑得很美,大大方方地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就算是皇后也是不能够直呼皇上的名字的。”
“那是没错,”秋羽站起来,唇角一弯,“不过阿羽不是我的本名,你便当是乳名吧,那是无碍的。”
耶律雅一愣,又掩饰不住欣喜:“真的这样?”
秋羽轻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总是跟雷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想必人也要傻了。到时候我让三皇姐或者南昭郡主来陪陪你,不然你再选些宫女?”
她摇摇头,“我不需要认识那么多人,有你们就够了——其实有点想见见阿陌,他的夏原话说得不错。”
秋羽同意了,然后留她坐了一段时间,自己则边看着那些奏折,边谈天。看看天色不早,给她吹了一曲箫,没想她竟听着听着睡着了。无力地扶额,正想怎么办好,就听见门外有响动。
仔细一辨别,竟是安翊云和雷奴的声音,只是雷奴不会说三原话,而安翊云又听不懂夏原话,就成了鸡同鸭讲。
“你们都进来吧。”秋羽面目柔和地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女,不知在想什么。而两人进来时,他又正襟危坐。
看到雷奴娴熟地去抱起耶律雅,他心神一动:“雷奴,虽然你是北狄人,但我想以后你每晚都来这里学箫吧,到时我让凌陌也来,便能交流了——小雅,需你多照顾了。”
雷奴听懂了,点点头,褪下身上的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才出门。秋羽是看着他们走的,之后才继续低头来看奏折。
他基本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安翊云问的问题,关于凌陌与他的事也基本是敷衍过去。心中没由来地烦躁,他脑中不断浮现那两人离去时的身影,觉得那景象熟悉之极——正是他和安翊云。
“羽儿,怎么了?累了?”安翊云见他的反常,不免担心,用暖暖的手罩住他的双目,意在让他休息一会儿。
“恩,是有些累了,那今天就这样吧。”秋羽离开那雕龙的金椅,伸个懒腰,就走出去。安翊云的手离开他的脸,他觉得有些失落。
这才一惊,原来已经开始贪恋他的温暖了。
心下一沉,但马上这些痕迹都被抹去。明日,他又是那个无能帝王。

第五十五章 血诛

晨间,他已经能够听见夏日的蝉鸣,带点烦躁,带点焦灼。
摸摸自己的胸口,确认无碍,这才下床。而很快,就有宫女进来诺诺地捧来华服,要为他更换,却都被遣散了去。
案几上的明晃晃的龙袍,有些刺目。他只是看了一眼,眉头未皱,就慢条斯理地穿上。一想起今日是夏日祭,嘴角边隐约带有诡异的笑容。
冷亲王为人低调,但凡是宫中的集会总会参加,一如这次围猎。
来者大多是二十上下,正值年轻气盛之时,而冷倾尘在其中因为亲王一职及其战功便显得颇具威望。而另一位备受瞩目的则是当今洛国杨丞相之长子杨朝,二十有二,风华正茂,也被誉为文武双全。
冷倾尘一身黑衣,□□黑马,油亮的毛,冷厉如风一如其主;杨朝一身白色镶边锦袍,座下汗血,戾气油然而生。
“冷亲王。”杨朝带着笑容在马上抱了抱拳。
“杨都尉。”冷倾尘微点头,礼节性地回了。
杨朝松了松马缰,看向前方郁郁的林子,说道:“素闻冷亲王善武,今日围猎,得有一见,不知冷亲王可否赏脸于我等?”
冷倾尘抬了抬眼,漠然地看着他,回问:“此话怎讲?”
“不如围猎就比这猎物多少,也好涨了各位兴致。”他自信地笑着,之后未等冷倾尘答复,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那匹黑马鼻中哼了几声,然后冷倾尘不紧不慢挥动缰绳往另一个方向去。继而,各个子弟也都散了开去。
约莫半个时辰功夫,冷倾尘的马背上已经满载了各种动物。或许是夏日艳阳,出没的只有体型小的,因而当他看到前方树后藏着的一头鹿,也不由得有些热血沸腾。
好巧不巧,就在对面,一匹汗血一身锦衣的人正举着弓,拉成满月,目光专注对着这个难得的猎物。
他似乎也看到了冷倾尘,嘴角勾起颇有意味的笑。
冷倾尘见此,拔了腰间的剑,速度之快,使束起的黑发翩飞。剑光一闪,与此同时杨朝的箭也已发出。只听见一声闷响,再看那可怜的鹿的头已落地,而它的腹部插着一根白翎箭,还可看见箭杆上清晰刻着的“杨”字。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把剑,剑锋凌厉,寒光慑人,未沾半点血腥。
那情景,就像是被赐死之时所送来的剑,他最后见到的物件。
暖风呼呼而过,吹起林中层层覆盖的叶,有些刺眼的阳光忽隐忽现地投射到剑上,映出令人胆寒的色泽。
杨朝紧紧盯着,愣了须臾,弯腰拾起剑,依旧以自信的笑容面对冷倾尘:“确是我败了,原只听闻冷亲王使得一手天下无双的冷家枪法,不料剑术一样干净利落,不枉盛名。”
冷倾尘下马,没有过多的表情,伸手接过剑。之后两人上马,各走各路,转身时,那冷然的声音响起:“杨都尉,若站错了阵营,最终便不是一句‘我败了’即可释怀的。”
杨朝顿了顿,那话语在这夏日却是格外冰冷。而后他轻喝一声“驾”,便与他的宝马一并消失在了树林中。
他叹息,这对峙像极了他父亲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只是不知这次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是否也会被飞来一剑?
大殿格外明皇,殿外亦能够听见笙歌阵阵,仿佛能够看到里面艺妓宫女们翩翩起舞,那不盈一握的腰身,那呼之欲出的皎洁。
秋羽就身着华服坐在正前方,一手撑着头,一手散漫地端着琉璃杯,半眯着双眸,半卧在龙椅之上。晚宴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文官武将们也放松下来,欣赏那歌舞升平,也举杯谈论,一片靡靡,再加上夏夜的熏陶,有些闷热。
杨丞相就坐在右侧第一张,离秋羽最近,他总是不疾不徐地喝着酒,优雅地应付着向他攀谈的官员。身侧是他的长子杨朝,而对面第一张不是别人,正是冷亲王,那些皇叔皇伯一辈皆被排在了冷亲王之后,不由让人咋舌皇上对其的荣宠。凌陌因为官职并不高,而几乎坐在了末席。安翊云依旧站在龙椅旁,他时不时能够收到来自右侧的目光暗示。
进入尾声,宫女们的歌舞也换了一轮又一轮,最后秋羽看得不耐烦了,挥挥手遣散了去。少了乐音,殿内骤然安静了不少,但依旧有窃窃私语之声。杨丞相这时理理袍子,正要站起来,那个昏昏欲睡的帝王却骤然发话:
“朕不由想起去年的夏日祭,父皇身体康健,皇兄与诸位痛饮。哎,看如今这景象,还真是触景伤怀。”
这让大殿里一下子静的幽幽森。杨相略一皱眉,回道:“先皇之丰功,三位皇子之功绩,臣等始终铭记,对此,也倍感伤感。因而,臣等定会忠心辅佐陛下!”
那悲伤之情,坚定之情看得分明。秋羽睁开了半闭的双眸,明晰地看到他在私下里打的手势。
“只是,无论如何,找不出害了父皇皇兄的贼人,朕良心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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