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盈儿就是看父亲太辛苦,才想要帮忙分担家计。她瞧着八岁的双胞胎妹妹欢儿和喜儿,想到自己的意气用事,声音就变小了,「爹,你放心,我会帮忙赚钱,孝顺爹娘。」
「哈哈!你年纪大了。」陆胜原笑看女儿,「爹应该把你嫁出去,你就不用到帐房受气了。」
欢儿抬起头来问道:「咦?大姊要嫁给江七哥吗?」
盈儿大惊,「欢儿,你说什么?」
喜儿帮她回答,「江七哥说的啊!那天他拿糖给喜儿和欢儿吃,说我们和大姊一样漂亮,他要娶像大姊一样美丽的姑娘。」
盈儿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父亲和弟妹全被江离亭收买了,她望向母亲,哀求地唤道:「娘!」
「我们是绝对高攀不起七少爷的……」还是母女同心!可是接下来陆夫人又道:「不过盈儿她爹啊,七少爷交游广阔,又明白盈儿的个性,不如就请他帮盈儿挑个好人家吧!」
「嗯!好!」陆胜原满意地喝下一口汤,「我明天跟七少爷说。」
完了,全家都倒向那可恶的七少爷,盈儿大声反对,「不要,怎么可以让他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陆夫人道:「只是请他帮你挑挑人选,又不是叫他作主。」
「我不管,我不管!」盈儿撒娇吵闹。
欢儿放下筷子,「我知道了,大姊只喜欢云中飞,她要嫁给云中飞。」
喜儿也是一脸正经,「对!大姊天天跟我们说云中飞的故事,还常常在纸上画一朵云,两朵云,三朵云……」
吉儿打岔道:「真奇怪,她今天还没讲云中飞的英雄事迹,大姊的消息一向比我们灵通啊!」
庆儿道:「我来说好了,就是松柏寺那一万两银票的事嘛!」
「你们有完没完!」盈儿激动得大吼一声,喷得坐在对面的欢儿、喜儿一脸口水。
陆夫人看到盈儿涨得羞红的脸蛋,轻叹着,「盈儿啊!云中飞固然是个英-雄,但只听说其人,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你怎会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人呢?」
盈儿脸颊热热的,「我哪有喜欢他啊?」
吉儿道:「不是喜欢,是崇拜。」
庆儿道:「大姊,你可知城里有多少姑娘也都喜欢云中飞。」
欢儿道:「不知道他会不会买糖给我吃?」
喜儿道:「我想吃年香斋的桂花糖。」
看弟妹一唱一和,把她的女儿心事泄漏得一乾二净,盈儿欲哭无泪,「你们再吵,下个月统统不给你们零用钱。」
庆儿道:「你不给,爹会给呀!」
恶劣!恶劣!她决定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也不给他们零用钱了。
陆胜原总算出面了,「这种侠义人士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接触的。盈儿,仰慕归仰慕,听听他行侠的事迹就算了,可不要真的想嫁给他。」
陆夫人也道:「是呀!如果你真的嫁给他,得天天担心他的安危,太辛苦了。」
吉儿道:「大姊,你看过巨浪镖局的镖师吧!他们练过武功的?块头大大,目露凶光,说不定云中飞就是长这个样子。到时候你不要吓跑喔!」
喜儿道:「那不如嫁给江七哥,他长得比较好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盈儿被说得心慌意乱,大喊一声,「我不跟你们讲了!」随即埋头吃饭。
每天晚上,陆家的饭桌上就是如此吵闹。盈儿气归气,她还是很爱这个家,也喜欢这种温馨热闹的气氛。她扒着饭,想到她的英雄云中飞,脑海顿时浮现一张英挺、威猛的英雄图像,想着想着,她不觉掉了饭粒,笑傻了眼。
弟妹们的嬉闹,她也听不到了,心思已经飞到遥远的云端。
***
巨浪帮的总舵大厅,江百万高坐在最上头的主位,身後是一幅巨大的金元宝帮旗,金色绣线十分耀眼,好像把胖胖的江百万笼罩在金光闪闪的元宝之中。
下头有人向他讲话时,总是不敢抬头,不只是怕他,也是怕被金光刺伤眼睛。
今天,江百万临时召集帮中长执和七个儿子,共商紧急事件。
二儿子江万银面色惊恐地继续报告着,「那个……那个云中飞跳了下来,把赌桌上的骰子牌九统统扫落,拳打脚踢,我也被他打了一拳,好痛,爹!您看,在这里——」他说着就掀开上衣,让亲人看看他肚子上的瘀青。
江百万看了一眼他肚子上抖动的肥肉,不耐烦地道:「快说!」
「他说,赌钱就赌钱,为什么拿人家妻女在赌?还……还说要给我们改个招牌,叫……叫什么人肉赌坊……」
江百万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也开一家赌坊的四儿子江万宝忙上前道:「这就是二哥不对了,二哥他们赌钱赌得不过瘾,竟然开始赌身上的指头、耳朵、鼻子、手掌、脚掌的,如果输太多,就砍了手脚,不想砍手脚的,就送女儿来偿债,没女儿的送老婆,没老婆的也有老娘……」
「荒唐!荒唐!」江百万拍桌而起,「你背地去杀人也就算了,竟公然拿人当筹码!若被官府听到,我又要到处送银子打点,你以为赚钱容易啊!想当年我当庄家,想尽办法出老千,就是要养活你们几个不肖子,如今老了,还要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见父亲气在头上,江万宝一心想掠倒二哥,好让他的宝迎赌坊独占局面,又赶忙敲边鼓,「二哥,你就偷偷赌嘛!干嘛弄个『搏命大赛』惹来云中飞?真是咎由自取啊!」
江万银灰头土脸,但仍不服气,「四弟,你眼红了是不是?我点子多,赚得钱比你多,你的宝迎赌坊不过是给贩夫走卒磨磨手痒的地方,怎比得上我包胜赌坊的规模呵!」
「吵什么?」江百万大喝一声,「要赚钱,先来问问你们老爹!」
一向行事中立的陆胜原出面缓颊,「帮主,请息怒。二少爷吃了亏,我们今日不是来商讨对策吗?」
江百万收起怒容,「还是陆大掌柜头脑清楚,你们几个猪脑袋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省得我天天操心。万银,你继续说,你怎知那个人就是云中飞?」
江万银揉揉痛处,「他一身黑衣,脸上又围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起初我还以为是强盗,後来他捣毁赌坊,就在墙上画一朵云,人就飞出去了。」
「笨蛋,你们不会追吗?要叫他赔偿损失呀!」江百万只心疼那些毁坏的桌椅。
「我们……我们都被打得爬不起来,怎么追啊?」江万银委屈地说。
江百万只记得钱,「那你的『搏命大赛』,你当庄家的又赚了什么?可以抵销损失吗?」
江万银伸出指头数了一下,「嗯,五根指头、三个耳朵,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江百万简直气疯了,儿子竟敢做赔本生意?他大骂道:「你回家啃指头好了!那小姑娘怎么办?」
「云中飞说,如果今天不送她们回去,他还会来掀桌子。可是她们哭个不停,一个说她不要回去见狠心的爹,一个说回去会被打,就是不肯走。她们才十二、三岁,年纪太小,在赌坊也帮不上忙啊!」江万银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
江百万抚抚胡子,「你还敢再做赔本生意?养两个不事生产的小姑娘?对了!离亭,就送到你的梨香院吧!」
一向难得发言的江离亭连忙起身,猛摇双手,「爹啊!不行的,如果云中飞知道了,跑来捣我的梨香院,我上个月好不容易才赚钱,赔不起啊!」
「你叫那两个姑娘跟云中飞说,是她们不想回去,他大概就不会捣梨香院了。而且你练过武功,他敢捣,你就跟他拚了!」江百万对这个小儿子一向信心满满。
「爹啊!」江离亭求饶似地,「我们兄弟都练武,二哥孔武有力都打不过他了,我手脚功夫更不行,而且梨香院全是姑娘,会吓坏她们的。」
「不管了!」江百万挥挥手,「反正我巨浪帮不能做赔钱生意,晚上我会拨几个手下帮你守着梨香院。」
「好吧!」江离亭无可奈何地应允。
江百万理了理思绪,宣布道:「看来云中飞已经注意到巨浪帮了。你们谁做私盐的、垄断水上货运的、开当铺赌坊唬人的、偷采矿砂的、收保护费的,心里有数,这些日子收敛点,不要再让巨浪帮赔老本。」
他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辛辛苦苦多年建立了这片大好产业,既要担心你们赔钱,又要花钱买通官府,教我不得安享晚年啊!」
众儿子和长执们纷纷出言安慰,江百万听得舒服了,这才叫大家回去。
「离亭,你等等,爹有话跟你说。」
江离亭止住脚步,回头扶住父亲,「爹,您别生气了,二哥是太过份,这才会惹来云中飞。再说,我们巨浪帮势力庞大,又怎会怕他这种见不得人的角色?」
「他摔烂我的东西,我心痛啊!」江百万坐回他的元宝宝座,「离亭啊!爹帮你捐个官如何?」
江离亭猛摇头,「爹,孩儿志不在此,否则就去赶科考了。」
「你就是这样!」江百万唉声叹气,「你也明白爹的意思,你六个哥哥已经是金、银、财、宝,富、贵,再来就应该当官了,要当官,当然要有个文诌诌的名字,所以爹当年才会花钱请先生,帮你取这个拗口的名字啊!」
「爹的寄望,孩儿知晓。」江离亭乖乖地站在旁边,「可那个八股文,孩儿练了又练,还是写不来。就算捐了官,官场繁文缛节,孩儿也是做不来的。」
「你不帮爹想想吗?你当了官,对咱巨浪帮有多大帮助?官帽子一压,谁敢说我们专干偷鸡摸狗的事?而且我也不用再花钱买通其他大老爷了。」
江离亭劝慰着,「爹,孩儿会用心经营梨香院,赚更多的银子孝敬您!」
江百万眉开眼笑,「对!还要再开分院,多找几个漂亮姑娘,这样好了,今晚爹就到你那儿散散心,听红棉唱曲儿。」
江离亭笑道:「有爹亲自坐镇梨香院,管他是云中飞还是地下跑的,谁也不敢来了!」
***
盈儿这日上到听雨阁,就看到两张羞怯陌生的脸孔。
她放下算盘,兴奋地道:「我知道!你们就是云中飞救出来的那两个小姑娘,你们有没有看到他的长相?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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