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澈转过头去,看锦鲤争食,“多谢陛下。”
又是沉寂。
南思走去了肖澈的身边,“再这么喂下去,鱼都死光了。”
肖澈淡淡道:“死便死了,左右不过是一池的鱼。”
南思蹙眉,她侧眼看肖澈,肖澈微垂着眼,只专心看鱼。摄政王府内湖山好风光,南思只觉得哪怕风光再耀目,也映照不亮肖澈苍白的面庞。他似乎比上一回更瘦了些。
南思在肖澈身边坐下来,她长长的裙摆逶迤去了地上,“我以为,你会振作起来。”
肖澈抬头看南思,“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南思牢牢将他注视,自肖澈眼中,她看不出丝毫涌动的情绪。半响,她方叹出一口气道:“当我没说。”
又在水榭上吹了会儿冷风,南思起身要在。
对着南思的背影,肖澈的声音显得若有所思:“我想不到……你我如今会走到这般境地。”
南思止步:“世事难料,又何尝不都是人自己的选择。”
走在水榭外的回廊上的时候,南思脚步一滞,她看见有个举止怪异的男人匆匆自回廊尽头行来,拐过转角就不见了踪影。
那男人长得孔武有力,南思只一眼便判断那不是个中原人,看着倒像是塞外的犬戎人。若她记得不错,回廊的转角过去便是肖澈的书房。
南思心中且惊且疑,非她多心,只因此刻乃非常时期。
“陛下要往哪里去?”一把苍老的声音吓了南思一跳,拐角处斜里就走出来一个人,是肖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立在拐角的门洞处,门洞外后,庭院深深,深不见底。
南思看了那老管家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当夜,女皇寝宫。
哑仆推开殿门的时候,南思正负着手,烦躁地踱来踱去。
“可有翎城的消息?”南思急问。
只一眼能视物的哑仆摇头。
得到翎城失踪消息的当天,南思就悄悄派出八千黑衣武士前去寻找,至今无音信。
“也是我心急了,他们才出发三天,苍蝇也没飞得那么快……”南思喃喃。突地,她停步,对上了哑仆红红的左眼。哑仆的左眼红红是因为正在治疗,那么,肖澈他……
南思当即道:“你带几个人盯住摄政王府,我有点不放心肖澈。”
这日,勤王军自前线传来了第一拨战报——城王翎城通敌。
举朝哗然。
南思当即摔了战报。
然,信使说得头头是道,就差没一头撞死以明志了。
“我……我们……唔……小人们开始也不信的,可城……城王爷就在犬戎人的军中,还被犬戎王奉为上宾款待。还……”信使结结巴巴又小心翼翼说话,就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
上首的南思面无表情:“说下去。”
“这……这次勤王军的首败,就……就是城王爷领的兵……兵……”
眼见上首的女皇继续面无表情,周遭大臣脸色比哭还难看,不知该如何自处的信使只得自己给自己找话题,“据……据咱们派去犬戎国军中的探子来报,城……城王爷领去的三万人尽数被……被……”
“被如何了?”开口的是久病归朝的摄政王肖澈。
信使以头点地,突然悲怆道:“被填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百战死(12)
信使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人证物证俱在。一夜间,城王自南国的传奇人物跌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贼。
更叫人大跌眼镜的是,陆长青府中下人前去报官,言陆长青与城王一直暗中有勾结。
为稳百官的心,南思不得不做做样子派人去查了陆府。
结果,在陆府书房中,搜出了陆长青与犬戎王扎吉多几年前通信的书信若干。信中,陆长青答应为扎吉多提供诸多便利,包括打探南国的消息,传讯,甚至是将自己的家将借给扎吉多等让人大跌眼镜的条件。
这一下,朝臣们全都懵了,似乎长久以来心中的价值观与信仰轰然倒塌,许多人都有些找不着北的感觉。
南思更是。但她更不能慌,她必须要稳住自己。
更糟糕的是,勤王军不敌,塞北联军一路南下,隐隐有直逼帝都之势。
因为南国朝臣的窝里斗,竟给了塞北联军如此羞辱南国的时机。
早朝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这日,终于有大臣提出了迁都。
南思的视线扫视群臣,“摄政王以为如何?”
肖澈出列,拱手道:“臣但凭陛下做主。”
当夜,御书房中的灯亮到了子时。
迷迷糊糊间,南思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她猛地惊起,就看见哑仆满身是血地冲了进来!
“哑仆!”
哑仆冲上来就对南思一通呜呜呜,他虚弱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什么?!”南思几乎拍案而起,“肖澈……勾结犬戎人?”
哑仆连连点头,他左臂上的刀伤已经了简单包扎,他忍痛自怀中取出一叠染血的书信。
南思死死盯住那一叠东西,她伸手,却未打开,而是直接将其甩上了桌案。“你可有暴露行踪?”说话的时候,南思垂着眸子,眼内有暗黑的风暴涌现。
摄政王府。
书房被闯的消息即刻就传到了房中的肖澈耳里。
年老的管家一脸凶光,“少爷,那人已被我们的人盯上。他去了皇宫,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没办法的……”
肖澈打断了他的说话:“一切可准备就绪?”
老管家一愣,似乎不能适应话题的切换。但反应过来后,他当即点头,“早准备好了,大家都等着替夫人报仇!”
肖澈立起,他暗黑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在刺目灯光下,他眼内的赤红愈发鲜明,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提前行动吧。”
这一夜,南国的皇宫注定不能太平。
肖澈带人冲进御书房来的时候,南思正稳稳坐在桌案后,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手头上的书信。
听到动静,南思缓缓抬头,火光将她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她面色有点点白,却好看得厉害。见肖澈来者不善,她也只淡淡道了一句:“你来啦。”
肖澈负手立在门边,他静静看她,光影下的南思的脸有种莫名的熟悉。半响,他摆手,屏退属下,并关上了殿门。
肖澈在向南思走来。
“在看什么?”他问她。
南思:“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肖澈:“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
南思整个人靠坐去了椅背上,“我从未逼你什么,肖澈。逼你的人到底是谁,你最清楚。”
肖澈眉头一蹙,他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却没能成功。最后,他放弃。他已来到了她的身边,“我给过你机会。”
南思将他直视:“我也是。”
二人对视,难言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门外响起了喊杀声,似有人在血洗皇宫。
南思:“肖澈,这不是你。”
肖澈:“我为我母亲活。”
南思眼中有种名为惋惜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手上微动,抓紧了案上的书信。
肖澈眉头一动,抬手就过来取。
说时迟那时快,南思猛地就将书信仍了肖澈满脸。她起身就跑!
肖澈下意识伸手一抓,眼角不经意扫到信上内容,他有片刻的怔忡,“思儿亲启,我是肖澈……”
那些分明是自二人相识以来,肖澈亲笔写给南思的信。
转眼间,南思已跑开,距离肖澈远远。
肖澈抬眼,他眼中闪现的竟是迷茫,“思……儿?”
南思已顾不上去解读肖澈情感的变化,她双掌一击,就有四个黑衣武士顺着梁,自天而降。
黑衣武士齐齐袭向上首的肖澈。
这个时候,殿门猛地被人自外头撞开,是哑仆!
哑仆朝南思一通呜呜呜,南思起身就往外奔。
“思儿!”上首的肖澈捧着书信,如梦初醒般地抬步,却被黑衣武士一剑刺伤了腋下。
肖澈抬眼,只来得及看见南思融入夜色中的一个消瘦背影。她自始至终,未回头。
“胆敢伤我家少爷!受死!”无数肖家军涌入御书房。
一场混战。
肖澈处心积虑,肖家军竟暗中隐藏了那样雄厚的实力,情况比南思想象得更加严峻。
一片刀光剑影里,哑仆护送着南思去到了太仁殿。
在祖宗牌位前一通烧香叩首,南思转身时,对上的是哑仆不解的眼。
哑仆冲南思一通呜呜呜呜。
南思道:“你不懂,黑衣武士是我们的秘密武器,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
太仁殿门被推开,闯进来的是陈三。
陈三:“宫中侍卫死得差不多了。”
南思当即对陈三道:“你找个与我体貌相近的宫女,护着她进我寝宫去。然后,一把火烧了寝宫。”
陈三&哑仆:“?”
南思:“我们的秘密武器不能耗在窝里斗上。我即刻起带三万黑衣武士去前线,剩下的人交给你二人,不用与肖澈硬碰硬,请务必保护好朝臣。我带翎城谢谢你们了。”言毕,南思转身就朝祭台走。
“唉……”陈三忍不住开口,却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唤南思。
南思已打开了祭台后的暗门,闻言,她顿了一顿,道:“我去找翎城。”
陈三&哑仆俱双目放光,陈三:“陛下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百战死(13)
南思带着那支神秘的军队一路北上,待寻到犬戎人踪迹的时候,是在九州城外
九州城竟已被犬戎人攻破?帝都危矣!
城外林中,南思一声令下,黑衣武士们立时悄无声息将自己隐藏在了大自然中。林中有直通九州城太守府的密道,这是只南国历代帝王知晓的秘密。
虽然有些冒险,但南思仍旧打算先去探探虚实。
密道怕是百年未开启了,南思差点被里头陈腐的气息熏了个半死。她想,若是真寻到翎城了,她定要将他胖揍一顿!好吧,她承认她是抱着那么些寻他的目的来的,她就怕他已被犬戎人俘虏。
“吱呀——”一声响,向上的木板被推开,南思自底下爬了出来。
迎接南思的是一声刺耳尖叫,“鬼啊!”
尖叫的乃九州太守的小女儿,城破时被老太守藏在柴房中。小丫头这么一叫,立时暴露。有两个凶悍的犬戎人踢门而入,不由分说拎起小丫头就走。
“那里还有一个!”小丫头临死也不忘拉上一个垫背的。
南思:“……”
于是,南思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抓了。
被让我见到你那当太守的爹!南思恨恨朝小丫头剜去一眼,下一瞬,眼前一黑,双目被木条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