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并未安抚到身旁之人,反而引得她停下了步子,站在一簇被雪压弯了腰身的矮树旁,侧过了身子看向她。
“瞿云是有祖规,传大不传小,而本宫的皇子只是排行第二,想必你不知吧?”
第二?那便是二王爷冰玄寒。
她怎就未想到呢。
虽说平日里她从未关心这些事儿,亦是刻意不去打探,然,适才见到二王妃与皇后行于一道,她便该惊觉了才是。
容善抿了抿唇,不语。
“呵呵,本宫知道,那些话儿,无非便是一些奉承话罢了,本宫看,依你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来,也着实为难你了,只不过你记着,也可告诉冰玄卿,本宫虽是一介女流,只是为了皇儿,那皇位,只怕他要的不会轻松。”
皇后盈盈笑着,只是看得容善却越发的心寒。
为何,她又被卷入了这场宫斗之中。她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余下的日子,可这老天爷,似乎总不愿她过安生的日子,不知不觉间,她又被冰玄卿带入了这个混乱的内宫争斗之中。
一晃神,突然觉得脸颊之上,轻柔的划过一抹温柔,定睛一瞧,原是皇后的手,正柔柔的抚在她的脸上。
那红艳的指甲映衬着雪白的肌肤,便与鲜血滴落在白雪之上一样鲜明,令人胆寒。
她的手缓缓滑下,只余下一指,轻轻地在她的右颊之上游移着,渐渐地泛起了一丝灼热,令她不安起来。
“母后!”
一道大声唤,容善便觉着右颊一阵疼,步子便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了右颊。
她的脸,该是被她的长指划破了皮吧,才会这般的疼痛。
皇后瞧了她一眼,仍是含笑收回了手,这才转过了头去,笑说道,“原来是玄卿啊,叫着如此大声,可是将本宫吓了一跳啊。”
容善未转头,只是听着马靴踩在雪中发出的嘎吱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而后,身旁便多了一人。
“那到是儿臣不该了,儿臣在此,向母后陪礼。”冰玄卿抱拳微一弯身,眼角扫过一旁的容善,看着她只是伸手捂着脸呆呆地站着,未曾动弹半分。
她,可是被吓着,或是伤着了?
“唷,瞧你说着,母后又怎会生你的气呢,免了免了。”皇后伸手,轻抬了抬他的一臂,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容善身上,“本宫正跟容善逛着呢,瞧着她那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本宫便想起了你的母妃,想当初,她在这宫里头可是一枝独秀呢,她的美貌,本宫至令仍是记忆犹心。”
冰玄卿无言,只是任由着她说着,只是那眼神却不时的飘向一旁的人儿。
“你这王妃之貌啊,可不输你母妃。”说罢,她伸出手,支起了容善的下巴,突然惊呼起来,“啊,你的脸。”
冰玄卿闻声转身,便看到容善的右颊之上,蜿蜒着一道红艳的血丝,与惨白的脸色相映相衬,异常的骇人。
“莫不是适才本宫不小心划伤了你?来人,快传御医。”皇后急急说道。
“是。”远处的侍女闻声,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冰玄卿却出声唤住了那人,这才看向皇后说道,“只不过是小小的一道伤口,又何需劳烦御医,待回了府里上些药便成了,母后不必挂心。”
皇后一僵,到是未曾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良久,才扯了唇瓣笑了一笑。
“如此也好,容善,你莫要怪本宫啊。”
“臣妾不敢。”容善低垂着头,淡漠的摇了摇头。
是啊,这只是小小的一道伤口,又有何重要。而心头,便如冰封千里的湖泊,冰冷不已。
“母后,儿臣等先告辞了。”
不容皇后再说什么,冰玄卿抢着开了口。
“好!”
冰玄卿抱拳一揖,而后转身便走。
容善瞧了他一眼,冲着皇后轻福了身子,这才提步慢慢地循着他的步子跟着走。
深一脚浅一脚,她极力想跟上远远走在前头的男子。
他,又像进宫之时,忘了她的存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离愁渐起
一人骑马,一人乘车,容善与冰玄卿两人往王府赶去。
而适才一道儿进宫的冰玄胤,早已不见了踪影。
马车轮子压过积雪,不时的颠簸着,比往日里更加的起伏不平。
容善坐在马车之内,不耐的撩起车窗帘角,往外看去。
街市比平日里略显冷清了一些,来往的行人亦小心翼翼的行着,甚至已有不少人为积雪而滑倒,摔得个四脚朝天。
孩童聚在一道儿,徒手堆着雪着,纷纷捏起雪球互想掷着、打闹着,全然不顾一旁大人的呵斥。
她兀自痴痴地看了,直到那嬉闹的孩童远远的被抛在了后头,耳畔仍可听到那清晰传来的笑声。
若是子岑还在,过不了几年,他便可和子默一道儿,在冬日的雪天一同嬉闹玩耍。唉,许是命里注定,她便只能留得一个孩子。
略有些落寞的缩回手,窗帘角顺势垂落,阻断了她看向外头的视线。只是靠坐在车内,任由着身子随着马车轻晃,出起神来。
脸颊处,不停传来阵阵地刺痛,伸出手,用绸绢轻拭了拭,便看到上头的一丝丝殷红。
她与那皇宫,果真是合不来,头回进宫是忐忑不安,二回进宫便落得一道伤痕,若还有下回,她岂不是连命都要搭上了。
原来说皇宫会吃人,是真的。她终究,还是过些安稳的日子妥当些。
可偏偏,也不知她如今是陷进了怎样的困境之中,亦不知将来可有粗茶淡饭,清逸安生的日子而过?
胡思乱想的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便觉得马车停了下来,许久都未再晃动。
才端坐起身,马车帘子便被人从外头撩了起来,映入眼中的,是她的帖身侍女柔儿。
“夫人!啊——您的脸?”
对着她的惊呼声,容善只是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禁声,而后弯着腰身钻出了车子,扶着柔儿的手,踏着小凳下了车,门口只有三两个下人候着,早已不见冰玄卿的身影,到是他的坐骑,正在门口不安的踏动着马蹄,激起了厚积于地上的白雪。
“夫人,进去吧,外头凉。”柔儿顺着她的视线,一眼便看到了那匹与白雪浑然一色的白马,心中自然知晓这是冰玄卿的坐骑,而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她也能猜中三四分,只是,眼下她最挂心的,却是夫人脸上的那一道伤痕。
清晨,她替夫人梳妆打扮,送上了进宫的马车,只是才几个时辰,再回来时脸上却平添了一道血痕,怎能她不担心呢,而偏偏夫人又不许她多问,只能任她憋在心中暗自猜测。
而容善却只是轻点了点头,由柔儿挽着,二人相互扶持着进了府门,缓缓地向后院行去。
越是往后院而去,便越显清冷,两人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随着她们一路延伸而去。
“子默可有哭闹?”
她一清早便随着冰玄卿进了宫,出门之时,孩子还沉沉睡着,也不知醒来未见着她可有哭闹,如今,那孩子已开始认人了,总喜欢时刻都粘着她,有时也颇令她又喜又愁的。
喜的是,孩子爱粘着她,她便能多看他一眼,愁的是,也不知自个儿的身子还能承受多久病痛的折磨,若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或许,真得到了该为她的子默打算出路的时候了。
眼下,她信得过的人,不多。除了身旁的柔儿,便只有她真正的主子明少痕。
若她猝然离去,孩子能托负的,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小少爷醒来之时到是哭了会儿,后来奶娘喂了奶,逗着他到也不哭了。”柔儿轻声说着,伸手推开了低矮的院门,待两人走了进去,返身又掩上了。
“那便好。”她松了一口气,谨慎的往屋子走去,幽幽地听到了孩子的笑声,她不由的会心盈盈一笑。
两步迈上了台阶,她伸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侧头便看到奶娘正抱着孩子在右进的内室内逗着,子默不时的发出柔柔地笑声。
听到声音,奶娘抬起头来,看到她忙站起身,倾身行礼。
“好了,你去休息吧,孩子交给我。”她笑了笑,对于奶娘错愕的眼神视而不见,她定是瞧着她脸上的伤不解吧。
伸手接过孩子,她只是抱着他坐在了软榻上头,而子默的一双小手即刻紧紧地抓住了她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白嫩的小手与乌黑的发丝相衬的是那般的好看,令她的唇角泛起止不住的笑意,似乎对于子默拉扯她的发丝也未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夫人!”
她抬头,看到柔儿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而奶娘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在了屋内。
“夫人,你脸上的伤,让柔儿替您敷点药吧,若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柔儿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了正厅的桌上,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浸到了她才端进来的铜盆之中,搓了几把这才撩起绞干,向她走来。
“留了便留了,我还怕什么?”
女为悦已者容,而她,又可为了何人?
柔儿不语,只是近到她的身旁,轻轻地用帕子拭着。
温热的帕子拭在伤口之口,有些痛,却也还好,至少她忍得住,到是柔儿,像是她在痛一般,紧皱着秀眉,令她觉着好笑。
“柔儿,你皱着眉头作什么,呵呵。”
“夫人还笑,女子最重这张脸,若是留了疤,便可惜了夫人这张倾城的容颜了!”
“我,真的美么?”容善伸出手,轻抚着自己未受伤的左脸。人人都说她美,只是,她真的美吗?
“夫人自然美!”到是柔儿,说的斩钉截铁。
容善只是笑了笑,未语。
柔儿返身,走到桌旁,搁下了帕子,伸手拿起同是搁在托盘内的一个小白瓷瓶,正待转身之时,眼角扫过房门口,身子便僵住了。
“王爷!柔儿见过王爷。”
容善闻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冰玄卿正迈步进了房来。
只是,他来作甚?
“嗯,”冰玄卿只是点了点头,看了明柔儿手中的瓷瓶一眼,说道,“你先出去!”
柔儿微微侧头,看了容善一点,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瓶儿,答着:“是,奴婢告退!”
曲着身子,她侧身后退了两步,这才返身步出了房门,在门口怔了怔,紧锁着眉头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送药
悄无声息的室内,容善怔怔地看着站在桌旁的冰玄卿,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他,来做什么?
要知道,这些时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