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草地上,两双眼睛的视线一下子连起来,互相打量著、吸引著,彷佛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著什麽似的。
「那麽……你叫什麽名字?」她轻声的问。
「铁木。」他爽快的回说,却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某点说,「时候到了。」
「什麽时候到了?」伶不解之极,跟著他望向天空,她却立时震惊得瞪大了一双美目,「天,究竟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才掉下一个人,现在又要掉飞机?」
她尖叫了。他却一座山似的坐著。眼见空中那飞机是要冲向他们了,伶急迫地猛力拉住铁木的臂膀,一面猛喊:「走啊,铁木,起来,我们要跑,那飞机要撞来了!」
「是,它要载我们往重生之地去。」
「什麽?」
一响巨大的爆炸声,伶再也没听见、看见什麽,她如死的合上眼,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了,然而,她脑海内却不住浮起铁木的模样,还有他最後的一句话──「我们要从生去,稍後再见了,伶。」
、1。1阿蒙神殿
「伶,大婚之後要继续学习医术吗?可是你是一国的公主,又怎能留下来继续钻研?实在可惜。」说话的人正是白兰,阿蒙神殿的教学神官,也是大鹰国之中知识最广博的人之一。
阿蒙神殿是大鹰举国朝拜天神阿蒙的圣所,也是一个为国民提供教育、传播各样知识的重地,王室贵族的众子弟,即如伶公主,大鹰国王的独生女儿,也於此地跟众民一起学习,离大鹰国王宫二十里,建筑比王宫更宏伟,是栽培新一代精英的重地。
「嗯,我也想留下来,不单只学习,更想跟白兰神官一样,可以成为侍奉阿蒙神的一份子,这样我便可以为国民作一点贡献,如果回宫,我根本什麽也干不了。」
伶的声音婉约温柔,如溪水轻俏,又如春风拂过脸庞,叫听见的人耳根也暖暖痒痒的。
「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只有在神殿之内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跟其他人没有分别,没有公主的尊称,没有臣民的跪拜之礼,那些礼节,真叫人累!」
伶媚眼半垂,踏著轻细的脚步随白兰在主神殿塔门之外的花园漫步,在她的心目中,白兰早已代替了母亲的位置,事实上这也是她母亲临终的嘱咐。她环顾神殿後的花园,所有待学都都穿著一式一样的衣饰,不管是谁家的子弟,在大神官及众位侍奉神官之下学习像兄弟姊妹一样,她又怎舍得离开?
「可是,你也知道自己是不能留下成为神官一份子的。所有神官,不管男女,终身不得婚嫁,你是鹰王唯一的女儿,跟夏照早有婚约,而他正是将来为你辅国的最理想人选。即使我也想把你留下,却是没可能啊!」白兰也感无奈,也看见公主有点委屈的表情,即忙不迭的安慰说,「你跟夏照自少就相处得很好,将来一定会幸福的,大鹰国也必可国泰民安。」
「嗯,是的……我明白。」伶半垂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不得不承认,夏照是很出众的,也待她好得无话可说。然而,伶在心里却又有点失望,她还以为白兰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可是,她也没什麽不满,毕竟白兰所说的都是道理,国王的独生女儿又岂能跑来当不婚嫁的神官?
「伶,难道你不想嫁给夏照?」白兰低声的问,彷佛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事实上,她们的四周又怎可能没有其他人?毕竟她是位受人爱戴公主,一位心善又长得太漂亮夺目的小美人,有伶出现的地方,很自然便成为吸引人眼目的焦点,所以,白兰得格外注意。
「不,我不是这意思。」伶忙说,似乎也不想被误会,眼角瞪了一直跟在後的另一位侍学一眼,那是一位长著一张顽皮脸的少女,水儿,是伶的近身侍女。
「公主,水儿什麽也听不见,你跟白兰说不嫁给夏照大人的事,我一个字也没听见啊!」水儿总是那麽识相,白兰不禁的笑了。
「水儿,你又胡扯。」伶著急了,那美丽的俏脸羞红起来,说,「我没说不嫁他,事实上,他很好,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嗯,所以啊,我的小公主,你就不要多想当神官的事了,要知道你天生就没有保持一生冰清玉洁的条件,因为夏照已等著娶你了。」水儿口不择言地调侃著自己的主子,一点没有尊卑之分。
「水儿,你,你说话真是愈来愈不像样。」伶的脸不知是气还是羞,总之就是炸红了,「你愈来愈坏了!」
两口子像小姊妹一样在花园中追逐,白兰看见小公主的羞红笑脸,心里也放心下来了。安慰地低自语:「那就好了,夏照是个好男孩,聪明又有勇毅,虽然只是商人之子,但他绝对比那个邪神好,小公主,你千万不要被儿时的事而影响了啊,那个额上有倒三角纹章的男孩可是个危险人物,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把他隔离,永远不让他走近你。」
白兰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要加以警惕。她从不跟伶提及那邪神托世的预言,因为众神官也不想让小公主为未发生之事而扰心,况且,那邪神托世的男孩对伶有救命之恩,心善的小公主又怎会相信有朝一日,那恩人会成为促使她家破国亡的危险人物?
白兰两眉不展,那未来灾星的模样又浮上脑海,不禁暗叹:「那男孩长得坚毅不凡,小小年纪便勇武非常,说他是邪神的转世,那真是难以相信,可是,大神官的预言从没落空的……」想起这些年来那男孩与其族人的遭遇,她的叹息已变成了难以言喻的难过,「阿蒙神啊,那毕竟是未发生的事,鹰王与大神官的手段会不会是太狠了?如果预言没发生,那麽,炎战士一族岂不很无辜?」
白兰总认为大神官的预言是为那男孩定下未来的罪,而且让他与整族人同受罚,那是不公平的,然而,她从不为此而作出反对的意见,因为如果那预言是正确的话,那灾难是难以想像的,也因此,向来爱民如子的鹰王竟也会干出此手段,自己作为神官,协助王使生民幸福是最重要的,牺牲小小一个炎部族,保存众生的未来,那大概是合理的。可是,她心里就是难安。
「白兰,你要给水儿点惩罚才是啊!她说话真是……」伶气极的向白兰投诉,却看见白兰那张沉思的脸容,好生奇怪了,说,「噫,白兰神官想什麽想得出神了?难道你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白兰回过神来,两眼投向已长得亭亭玉立的小公主,只见伶於阿蒙神殿的花园里,在阳光下活泼地走动嘻笑,那一头长发如闪出亮光的绢子与少女青春动人的身影一起舞动,她也忍不住暗地笑说,「水儿说的也是,伶公主天生就满有阿蒙神的恩赐,却就是没有单身待奉神的恩赐,因为她实在是阿蒙神的杰作,如此漂亮的女孩,任那个男的也心动,她若不肯嫁,夏照可不肯呢!」
在明媚的阳光下,神殿中央的火坛冒起火祭的乐声,一阵阵祥和的白烟冒起,缓缓飘向天际最高之处,众人都敬虔地仰望,彷佛真的看见阿蒙神在天阶向他们微笑似的。
然而,伶每次仰望此午祭的白烟时,在她脑海里浮现的竟不是慈爱的阿蒙神,却是那眉间有一个倒三角纹章的男孩,伶绝对不会忘记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那是十岁的时候,但不知何解她彷佛已见过那男孩,他那恶形恶相的脸,总是铁板一样的表情,伶却觉得很好看,而且难以忘记。尤其,他们是在什麽况下认识的?她又怎能忘了?
、1。2阿蒙神殿
伶轻叹一声,习惯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头巾,那正是恶男孩送她的,不,不是送的,其实,是因为伶的脚受了伤,他把头巾扯来下为她包扎,之後,她也没有机会把头巾归还,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还吧。
「公主,你又想起那个邪神托世?」水儿要算是最清楚伶的人了,「想也没用啊,所有人都不喜欢他,而且,你有夏照大人了,不是吗?」
「你又胡说什麽了,水儿?他名叫铁木,不是邪神托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所有人都不喜欢他,这却一定不包括我。况且,你不觉他是很无辜的吗?只是因为他额上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纹章便把他说成大恶魔,事实上他什麽也没做过,不是吗?」伶一向为铁木不值,可是她又帮不上忙,心里也不禁暗骂自己是个没用的公主。
「不,他至少就杀过十个山贼了,不是吗?」水儿认真地说,「那时,他跟公主一样,只是十岁,他竟然可以敌过十位比他强悍的大贼,他若不是邪神托世,是什麽?」
「他有过人的勇力,不代表就是邪恶的。单单他救了我,而且按母亲大人的交托一直照顾我、保护我,直到把我送抵神殿来,他又岂会是邪恶之人?没可能!」伶心里生气,「水儿,我不管其他人如何,但你是我的近人,你要跟我一起尊敬我的恩人,知道没?」
「是是是,公主要水儿怎样就怎样,可是,公主也要听水儿说一句,你真的不要让夏照大人看见这头巾啊,要是他知道了这是邪神铁木的,他一定不高兴,你也知道夏照大人有多紧张你,他可能会妒忌的啊!」
「嗯,我会了。但是,我对铁木也只是感恩,没有其他,夏照没理由妒忌,他也不是那麽没气量的男人。」伶嘴里如是说,可是,她也不曾忘记夏照对铁木的傲慢态度与憎恶的眼神,虽没有说明不喜欢,但夏照从来都是位和善的君子,唯独面对铁木,每想起这,她心里就不舒服。
「两个都是那麽出色的男人,他们互相妒忌、敌视,一点不奇怪啊!」水儿嘟嘟嚷嚷地道,「你没留意到而已,那时我在神殿跟夏照大人等你,不知多担心,当我看见那邪,不,是铁木大人背著你回来,我高兴得哭了,但是夏照大人却一直钉著那倒三角,好像生气得要动手似的呢!」
「那麽久以前的事,你都记得?」伶取笑说,「要你记住二十种基本急救用药,你念了三年也没记下呢!」
「当然了,记药名那麽闷。」水儿装了个鬼脸,又说,「还有,那时候,你开心地走向夏照大人,他把你抱住,我又看见倒三角本来就铁板似的脸一下子变得又黑又红,你说他是不是也在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