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老总管叫住我,大步如飞,字正腔圆道,“老爷让小姐回来过去书房一趟。”
我捶着腰无力道:“有什么事么?”
“老奴不知。”
“哦,那我休息一下再去。”
“小姐还是尽快回复老爷罢。”说着,老总管侧身挡在我面前,像一座泰山屹立不移,但语气还算恭敬。
我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现在马上立刻就去。”拖着快要断掉的双腿,我慢吞吞的边挪边歇。
拖沓了半晌才来到书房,门是关着的,我抬手敲了几声。
“进来。”
推门而入,安穆正伏在案几看东西,见我进来,他抬起头,笑眯眯的慈祥的向我招手,“清忆,过来坐。”
“是,爹爹。”我温婉笑道,正好腿酸痛不已,我不推辞的挪过去坐到他案几边椅子上。
“脸色不太好啊,今天去了哪里?”安穆状似关切的询问。
“随处逛了逛。”我看着面前的老狐狸,心里警铃一时打响。
安穆也不再多问,转了话题道:“宫里传来了信儿,曦怡的病已好转,并无大碍了。她虽然贵为娘娘,但亦是你的妹妹,姊妹俩情谊不错,以后你再进宫去瞧瞧她,也陪她多说说话。”
“好。”我点头。
“你三妹虽正值盛宠,但在宫里亦步步维艰,十分的难啊。”安穆手指时而敲打着桌面,叹息道,“为爹十分担忧她呐,唉……也没有个照应。”
我没吭声,等待着安穆接下来的话。
“清忆,你可想进宫?”安穆忽的冒出这句。
我不答反冷笑:“爹爹让我进宫作甚?难不成与三妹共同侍奉君王么。”
安穆忽略了我语气中的不善,站起双手背到身后,走到我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为父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愿进宫,为父不勉强为难你。”他沉稳道:“但你这么大了,也该懂得府中内外事宜,替父分担一些,如今朝中局势,你身为相女应该略闻一二。”
“爹爹有话可以跟女儿直说。”
第三十章 对峙争吵
安穆笑了一下:“前几日,三殿下跟为父偶然提起了你,说你颇具灵气。世人都是知道的,三殿下和相府本是存有婚约的,不幸的……你大姊因病而逝,时间已过半年之久。”他提起此事,语气变得略微生硬。
“虽然你大姊已逝,但这婚盟之事,始终是为父亏欠三殿下。”
我冷冷淡淡道:“世事本无常,爹爹不必过于介怀。”
安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难得三殿下中意于你,清忆须得好好把握。不得白白辜负为父的心意,可以和三殿下多多走动,过些时候,便寻个吉日罢。”
我面色如常无波无澜,心中以把安穆的话来回思量了个遍,他想让我嫁与天邑凌晟,以亲上加亲,为盟处事。安穆与天邑凌晟站同一战线,一心想让他取缔太子,登基为皇。我的婚事,恐怕是他们两个早就商定好的罢。
我抬眼看了看安穆,若此时拒绝婚事,安穆定不会应允。
把话挑明,难道只能与安穆撕破脸皮么。
“好好思量,做些准备,很多事牵一发动全身,可是攸关相府的啊。”安穆给我戴了个大帽子。
我缓缓起身,仰视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安穆,缓笑道:“爹爹,我并不愿意。”
他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不要耍性子,这由不得你。”
“爹爹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有勇有谋、可撑起一片天地的人,就像一座巍峨大山,保护相府大大小小。”我清丽出声,给他戴着一顶更高的帽子,道,“此等令人尊敬的父亲大人,断然不屑依靠一介女流去稳固势力。”
安穆一咂,看着我半晌没吭声,面色半青半黑。
“或许爹爹有苦衷,才会把三妹送入皇宫,如今三妹过的甚为不快乐,爹爹千万不要难过与自责。”
我的语气与神情皆为诚恳、认真,却见安穆的脸色愈发深沉。
他沉着脸道:“陛下皇恩浩荡,福泽天下,让她去帐下服侍,便算是她的福运。”
“嗯,当然。”
“生养你十七载,要懂得礼数,自古父母之命,子女当之遵从。”
我浅笑一声,眸色逐渐冷凝:“我当然不想当忤逆之女,可爹爹,难道一定牺牲掉您的女儿,才能达到目的?那您与这相府,未免太不济。”
“放肆!”安穆生了气,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臂膀,手劲颇大,抓得我一阵生疼。
我下意识一把推开他,却不想用力过大,安穆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他怒叱道:“你干什么!”
我冰冷的看着他。
先前他忍着的怒火迸发,怒势慑人,他该是从未想到一向乖僻的懦弱的我,会如此跟他说话。
“反了你,什么眼神,还当不当我是你爹!”安穆一掌拍向桌子,声音响彻房间。
我冷瞥着他:“爹爹又何曾当清忆是女儿来看待?”
四目相视,两人对峙,大有撕破脸闹翻之势,我丝毫不畏惧,跟安穆翻脸便翻脸吧,一向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事,此番把利用的对象转向了我,我岂会乖乖顺从他的意愿。希翼经此一闹,让他断了把我送嫁他人的念头。
“当日宫宴,爹爹为了达到目的,不假思索的将我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那时又可曾想过女儿的处境,可曾真心想过若我什么都不会,搞砸了盛宴惹及皇上可怎么办?”
我翻出旧账,看着安穆脸色铁青,心中感到无比痛快。
安穆冷笑几声:“我的好女儿,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在华彩坊一曲妙音引得七皇子都出了面。”
我瞪大眼睛,十分震惊,他居然知道!
怎么会!大哥肯定不会出卖我,难道是冬茹……不,也不可能,否则那日冬茹就不会通知安予彦,而是直接带安穆去华彩坊找我了,且我假装失忆的事也不会瞒到现在。
那么只有……“爹爹派人监视我!”
安穆泠然的哼了一声:“若非如此,我怎么能知道我的好女儿是深藏不露,连自家人都骗了十多年。”
我敛起表情,难道安穆会答应安予彦让我自由出府,原来他竟私下派人监视我!
那我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完全暴露在了老狐狸面前?
我瞬间从头凉到脚。
“爹爹真真疼爱自己的女儿,不仅监视利用,还拱手送人。父亲二字,真是诠释的甚好。”
安穆气极,手指着我:“你……”我不听他言语,自己想说的话已讲完,再留下争吵便没意义,我随即转身踏步,再呆下去,我怕我会失去冷静,控制不住自己而和安穆发生更大的冲突。
“站住!”安穆在身后怒嚷。
我置若罔闻,推开门便离去。
随后听见书房传来巨大的声响,和瓷器摔碎以及安穆大发雷霆的声音,惊的丫鬟小厮呆立原地,没一人敢上前询问劝解,一个个的看着疾步远走的我。
今日是彻底和安穆闹翻了。
我跑回闺房,把自己扔进褥被里,呈大字躺着,蒙住头一动不动。
冬茹在床前问我怎么了,唧唧歪歪的说了好大一堆东西,我沉默着不言不语,真是累,心累。
有些怀念以前跟着考古队,那时大家在人烟稀少的荒地里点着篝火,围绕起舞,大声谈论白日里勘察的墓穴,虽然身体疲惫,但谁也不用勾心斗角。那些日子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晚些时候,听到冬茹说道:“小姐,奴婢拿了些饭菜过来,小姐起来吃点罢。”
我闷在被子里沉声:“不吃。”
“那小姐喝点汤吧。”感觉冬茹开始拉扯我的被子。
我探出头:“不喝。冬茹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安安静静的睡觉,自生自灭得了……”
“这是怎么了,还要自生自灭?”话未落,人便已进入,安予彦急匆匆的走我床前,一贯儒雅的面容微皱着眉,道,“我这刚一回府,便听下人们七嘴八舌的,清忆你和爹吵架了?”
我撇了撇嘴,从被窝里坐起身。
“为了什么事?”安予彦关切的问道。
我张了张嘴,刚想吐槽,却想到安穆还是很器重安予彦的,如果因为我,而让安予彦和安穆发生争执,那就不好了,我不能太自私。
咽下到嘴边的话,我摇了摇头颓废道:“也没什么啦,都是小事,不重要。”
安予彦本欲问些什么,但看了看我的神色,终是停住不再询问,眼神闪烁一下,似乎了然,起身端来案上粥羹喂我。
第三十一章 月初毒发
五日之后,正是月初。
半夜我被生生痛醒,四肢骨骸犹如虫噬,钻心的疼。“啊!”我失声尖叫,声声惨厉,吓坏了众人。一时间,院内烛火亮起,有人执着灯盏进来,停了片刻也颤声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我额头冒汗,脸色已不能用苍白二字形容,我趴跪在地,一手紧攥床沿,手骨因用力咯咯作响,被褥乱糟糟垂在塌角。
这种痛,如同剜骨刑罚。身上的肢体安好,却让我觉得四肢已被生生切断,心肺阵阵紧缩,凌厉惨烈的叫声响彻女苑,似是鬼魅环绕。
寂静的夜晚顷刻喧哗,有人找来相府的大夫,有人低呼着向人禀告。一闹便是一夜,啷当乒乓,我蜷曲着疼痛翻滚,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眼前人影来去不停,匆忙仓促。
痛到昏迷,又被痛到惊醒。
次日正午时分,我再次转醒,头脑欲裂,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身旁守了许多丫鬟,安予彦神情肃穆,面上头一回没了温暖的光彩,见我醒来,眼睛立刻亮起,起身便叫来了大夫。
“怎么回事。”我暗哑道,一说话喉咙就是撕裂的疼,许是凄厉的痛叫弄毁了嗓子。
安予彦声音也微微哑着:“你生病了,不怕,会好的。”
相府的大夫,原是宫里的御医,医术精湛,后来被皇上赐于府中。老大夫把了脉,沉吟片刻,才道:“还是跟后半夜一样,脉象紊乱,气息乱窜。心主血脉,肺朝百脉,且肺主气。把脉来看,你的心肺也不曾受损,怎会出现如此病症?这可就怪了……”
“那这药还喝吗?”安予彦指了指案几,看样子是早就熬好的。
大夫面犯难色:“先喝几副吧,健体通脉,再且看看效果如何。”
我默然不语,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让我喝药,我便张嘴喝掉,心知这药是丝毫没有用的,问题是出在天邑御。
这老大夫诊治我一晚上,都没有看出我这是中毒,真不知他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