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了掀眼皮,打量了下这个说话很是稳妥的李炬。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他既然给我打马虎眼,那我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肯定是不相信什么夜贼的论调,且不说邑都严查成这样,给那些毛贼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出来顶风作案。更何况皇府现如今是由御林军亲自把守,这些侍卫都不是吃素的,个个身手了得,又岂容夜贼撒野。
天邑御又连夜赶去了皇宫,只怕是宫内出了事情,所以才这般的小心谨慎,连我的房间都要盘查。
侍卫检查过后又整齐的聚集在李炬一侧,他道:“属下们打扰娘娘多时,这便立刻告退,娘娘尽早歇息吧。这两个丫鬟就留着下来过夜,伺候娘娘吧。”
我向他倾了倾身子,勾唇冷笑:“你倒贴心,如此周到。连本妃的事情,你都要做个决定和安排,本妃还真是要道声谢呢。”竟然还要派人看守我,岂有此理。
李炬立马弯腰,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道:“属下惶恐,属下逾越本分,望娘娘赎罪!”
“何罪之有,你很尽责嘛。”我笑眯眯冷声道,朝他们挥了挥手,“你要想守护伺候我呢,就在门外守着,有事情我就叫你们。”
“是,属下领命。”
我敛容挥袖:“现在,都给我退下去。”
一众人走了出去,房门再次合起。耳根清静下来,我重新执起被子把温水一饮而尽,起身吹熄了烛火,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脱掉方才披上的外罩,刚躺在床上,背后一阵凉飕飕,猛然间有只手捂住我的嘴巴,我惊得瞪眼,只见银光一闪,脖间便有冰凉尖锐之物抵上。
“不许乱叫。”声音暗哑,贴近我的耳朵。
听到这声音,我原本惊诧的心绪反而冷静下来,顺着他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脖间的匕首松了松,我试探的翻了个身,他并没有阻止。我极慢的坐起身,睁着双眼看着站在床前的他。
黑影绰绰,他的眼睛冷漠清明,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顺着黯淡的月光,我和他对视了片刻,隐藏在暗夜中,他还是以前那样的波澜淡漠,只是原本贵气非凡的眉宇如今更显冰冷。看不清他具体的面貌,可我却觉得他应该是极恼怒我的神色,因为天邑御,因为我的身份。
他捂住我嘴巴的手掌是冰凉的,我抬手推了推,他没有动,可能在迟疑。过了好一会,他松开手,匕首却依然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知道门外是有侍卫的,只需我大喊一声,就会有人冲进来。可不想那么做,一来怕他真的狠下心一刀子抹上我脖子,将我夺去性命;二来……可能心里有些微的歉意。
这歉意来的莫名其妙,可却切切实实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实质的伤害过我,但最终得了这种结果。
我轻声启口道:“三殿下近来可好。”嗓音极小,连我自己都听得模糊。
“你觉得呢。”天邑凌晟哑着声音,“肯定是不能跟你相比较。”
“三殿下劳苦了。”
我心里盘算了一番又道,“三殿下今夜先是去了一趟皇宫吧,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又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找到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呢?”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句话我是不怎么信服的,在大多数情况,根本是不成立的。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天邑凌晟淡然道。
“那就不要再拿匕首对着我。”
他适时收了起来,俯下身,很淡漠的勾了勾唇:“你的样子,好像对我的话并不惊讶。”
我微微笑:“殿下先说说看您想做什么交易。”
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形下我非常淡定,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第七十八章 天邑首富
阳光耀眼,我眨着酸涩的眼睛,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毫无力气。
天邑凌晟的话言犹在耳。他说得对,单独的我、或者单独的他,都是无法解救出那些自己关心的人,他让我和他共同联手。我微笑没有应声,心下却已否决,因为这个建议实在不是上乘之策,首先我并不确定天邑御会不会真的伤害安予彦,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其次他想要把天邑青和荣妃带出皇宫,也是别有用意的。天邑御一直软禁九皇子和荣妃,就是为了牵制天邑凌晟,不让在暗处的他轻举妄动。
天邑凌晟也沉得住气,不露面,不反击。
可若是他没有这层牵挂和担忧,恐怕邑都又要不太平了,谁知道天邑凌晟手里还有没有底牌呢,像安穆这样的老臣还是会支持策应他的。
马车悠悠的停下,我坐直身体双手轻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精神点。
等脸上恢复了红润,我抖擞精神掀开布帘利落下地。
这一繁华似锦的地段各个门面依旧大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减少许多,就连往日门庭若市的华彩坊亦是如此,悠悠扬扬的琴声在舫内传荡,客官三三两两,都是安安静静的,虽然不甚热闹,倒也有分清幽平和之韵。
我一踏进华彩坊,余光便瞧见远处的小厮身影一闪而过,匆匆消失在廊宇末端。
我勾了勾嘴角,随便挑了个角落位置,还未细细欣赏弹琴之女,这华彩坊的女坊主便赶到了大堂。女坊主先是跟堂内别的客人打了招呼,才摇曳着身姿状似不经意的来到我面前,堆笑恭然:“客官大驾光临,若有任何需要皆可吩咐小婢,包客官满意。”
我弹了弹身上的男子衣饰,她确实不愧为一舫之主,反应迅速,懂得巧言令色不拆穿我的身份。
“今日舫内的舞蹈琴声简单老套,着实无趣的很。”
她仍是笑笑的道:“外面查的严,我们这些小百姓不敢过于喧哗肆闹,所以歌舞平淡了些。客官不喜欢的话,我让她们换个舞曲来?”
“不必。”我摇头,示意身后侍从把一旁的大箱子抬过来,“你看够不够。”
女坊主不明就里,弯腰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夺目金银,她明显愣住:“客官,您这是……!?”
“我要为夙玥赎身。”我气定神闲,看她如何应付。
大家心知肚明,都晓得对方是谁的人,却都不挑明,看谁能装到底。
女坊主把箱子合上,转过身来,脸上的讶异已然退去,她道:“客官这个事情,我还真做不了主呢。”
“怎么,嫌钱少。那我再回去搬几箱?”我挑眉。
“夙玥并不是卖身在华彩坊,她是自愿留下,我这里没有她的卖身契,又怎么能将她卖给客官呢。”她笑语盈盈。
“既然如此,劳烦坊主请来夙玥,我要亲自与她谈论此事。”
女坊主还欲说些什么,我立马打断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敛了笑容作出严肃状,不容她有拒绝的余地。她是聪明人,便不再多嘴,令人去请夙玥。
“客官随我上楼上雅间吧,夙玥稍后便到。”她说道。
大堂内还有其他闲杂人等,确实不方便,我起身让她带路,几个侍从抬着箱子跟在后面。
我在雅间屏退了众人,包括女坊主。自己正悠闲的喝水,很快房门便有了动静,“进来。”抬头与跨进房内的夙玥的视线碰了个正着,房门关上后,我站起身走过去拉住她:“那日之后便没见你,你……可好?”我打量她上下,不知道她哪里受伤。
夙玥听我直截了当挑明,饶是惊了一把。
“……属下参加皇妃。”她收起柔美姿态,一改丽绝之色,双手合十潇洒行礼,“属下一切安好。”
我抿嘴淡笑,让她坐下。
“不必拘礼,今日我不是以皇妃身份而来。我是来讨要你欠下的一首琴曲。”
我看她有些不明就里,继续道:“还记得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吗,那晚你曾说过,谁能打动你,你才会掀开帷幔让众人见上一见;若文采万分出众的,还会单独给为那人抚上一曲。”
她慢慢回想起来,轻轻笑了:“属下确实欠了首曲子,皇妃的文采当真令人折服。”
我笑笑没吭声,指了指雅间一侧的古琴。夙玥步伐卓卓走到古琴后,席地坐在铺好的干净光滑的丝绵上,先试了试琴音,问过我想听的曲子,她便认真的抚琴吟唱,摸样惹人心动,屋内的琴声与曲调更是让人着迷。
许是心中有事,我听得并不是很投入。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起那次皇宫的花灯宴,那个勾人魂魄的娆弈,她现今还在皇宫?还是跟暗牟国的人在一起?娆弈的琵琶是邪魅的让人沉沦与低迷,而眼前的夙玥琴声却是悠扬清丽的。
我在心中把这两个倾城绝色做了比较,夙玥端丽冠绝,是让人心动甘愿一掷千金抱得美人归;可娆弈……是妖艳的美,美得有些邪气,足以让人失去理智前仆后继付出生命去换得美人的仅仅一抹笑。
这便是两个美貌女子间的差异。有娆弈那样的人存在,是男人之幸,也是最大之祸。
琴声戛然而止,我回过神来,拍掌称赞:“一曲绕梁,只可惜……”
“只可惜当日我与另一位公子一同前来,如今却只有我能享受这样的福音。”我摇摇头,大呼惋惜,“吴崎实在不够走运。话说回来,夙玥你可认得吴崎?他可是甚为迷恋爱慕于你啊。”
我一边扼腕,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反应。
“属下听过这个名字,但并不熟稔。”夙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垂首把古琴用轻纱盖好,并无异样。
“那真遗憾,他那样的大情种……唉。”
我叹了口气起身,指着墙边一侧放的大木箱子,道:“那里的东西是送给你的,我的心愿已了,也该回府了。”
“皇妃这么贵重的东西,夙玥收受不起。”
我看着她,沉默了会才道:“就当是补偿你们三个吧。”
“皇妃言重了。”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轻声道,但也不再拒绝。
“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可能要增加许多呢。”我微笑着整了整男装,留下这句话,打开房门大步离去。
像夙玥这样的玲珑女子,自然晓得我的用意。
我在她面前决口不提要将她收为己用的话,是因为我知道跟她提也没用,女坊主说了不算,她说了也是不算的,真正做主的人是天邑御。我只用在夙玥面前放出一些信息,比如吴崎,剩下的就看她重不重视这个信息。
只要她重视,那一切就有转机了。
我想了好多天,一直觉得自己忘了某些东西,直到灵光一闪,我瞬间想到吴崎,这个只见过两次的与安予彦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