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一时间,周围陷入静默之中。
我慢慢忆起,在那人最后凌厉一击中,景岩护着我被巨力扯向与方怀相反的另外一边,我们两人重重撞到洞壁上,却意外触动了机关,墙壁一个翻转将我们带离了死神。然而,刚离虎口又遇狼窝,转瞬,便见不计其数的石块朝我们砸来,阴风飒飒,竟是巨石大阵。
景岩以一己之力,带我穿梭于石箭弹雨中,缚手缚脚。就在他快要出阵之时,原本落在地上的石头蠢蠢欲动,片刻间,齐齐飞起,仿佛一道坚固的堡垒。景岩大骇,他将我一把扔出阵外,宝剑出鞘,寒风一闪,刹那间,山崩地裂,所有的石头化作粉末,景岩自我眼前忽地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一块巨石以万钧之势朝我砸来,大约一丈之高。我急急后退,不一会就触到一堵墙壁,却是凹进去的。我躲入凹处,退无可退,只得等死。却不想石头直接砸到跟前,再滚上几分,将我严严实实扼住,移动不得。险死还生,心力耗尽,我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景岩眉头深锁,一脸严峻,似在想什么脱身之法。我笑了下对他说:“你无需担忧,相比死去,这样已算很好,至少,还有活着的机会。”景岩先是一愣,继而嘴角稍稍扬起,道:“你似乎长大了许多。”
“难道我曾经在你眼里很稚嫩么?”我反驳道。景岩笑了下,他坐到我旁边,背靠着巨石,仰头眺望,说:“昕月,其实,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的。”
我说知道,半年前,鬼谷学堂后院的竹林内,你救我出的六芒星阵。景岩摇了摇头,说:“不是那次。”我头一歪,望着他道:“那又是哪次?”
景岩笑了下,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么?”见他煞有其事的样子,我细细回忆了一遍,笃定除了鬼谷学堂那次外就再也没见过他,只得摇头说不记得了。
“看来要让你看样东西,说不定就记得了。”
“什么东西?”我问道。景岩笑而不答,顷刻就将右边的长靴脱掉。我问他你脱了鞋子是何道理?他依旧不出声,又将足衣脱掉,□出一只脚板来。“现在可记得了?”他将脚伸到石缝处,就见右脚的小拇指生生断了半截,有些可怖。
我指着他脚趾,颤巍道:“难道,你想说那脚趾是我弄断的不成?”他并未答话,算是间接默认了。
“胡扯!”我脸色涨红,心道:我林昕月再不济也是善心之人,又怎会弄断他的脚趾头?定是他诬赖来着。可再一想,他景岩又犯得着这般赖我么?
脑里忽然浮出一段景象,瞬间就怔住了。
六岁那年,我少不更事,仗着父亲在京为官,且受圣上重用,甚为狂妄,女扮男装带着随从、小厮等人在大街小巷晃悠,专管不平之事。一日,正游荡着,正街一个妇人被贼人抢了银子,我便嘱咐阿才等人快快去追,自己带着兰莜拐到另外一边,等那贼人过来。却不想,这贼人是个练家子,阿才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被一十岁左右的少年救了。我却不知,以为那少年是贼,趁其不备,一棍抡到他脑门上。便想将妇人的钱袋从他手中抢过来。
那少年虽受了伤,却甚是倔强,捂着脑袋就不松手,随即一脚踢了过来,力道稍狠,鞋子都踢飞了。我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脚就一口咬下。他一疼,另外一脚飞踢而来。就在此时,阿才赶来,怕我受伤,伸手就要挡住那少年的脚,却被踢飞出去,重重撞到墙上,顷刻就吐了血。我一气,嘴里一狠,霎时满嘴血腥,竟将少年脚上的小拇指咬了下来。那少年一声惨叫,脸色难看,便要一掌拍下。
我吓得尖叫一声,道:“我父亲乃皇上御赐金科状元林翰林,你若杀我,他定不饶你。”本应而来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就见少年拖着残脚缓缓而行,越走越远,直到巷子尽头,消失不见。
我望向景岩,心酸而涩涩,道:“我,我以为你是偷钱的贼人。”景岩笑道:“我知道。不过,你当初若没有喊你是林叔叔女儿,我那掌也就拍下去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当时的你率性而活泼,现时却沉稳多了。”
我苦笑一声,心道: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怎能不沉稳下来呢?却听到景岩对我说:“昕月,人生在世,苦乐各半,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一直快活下去,无须被烦忧牵绊。”若没有家破人亡这一遭,我想我是可以没心没肺,活得比任何人
都要快活。但,现世却并非如此,这恨比天高的仇怨,睁眼闭眼都如此清晰,谁,又能这般轻易放下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出声打断,道:“说说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原来那日之后,已是一月有余。蔡霏茗与景岩断后成功,两人轻装上阵,不久便到了那行云山、小青峰、水方阁,却被师门之人告知师父并未在阁内,乃游山玩水、逍遥无极去了。于是两人一起下山,寻访师尊常去地方,这日就到了行隐寺内。刚入寺,就从方天口中得知师尊与行隐寺方丈启示大师正在雨落书斋以棋会友。
不久,寺内警钟长鸣,隐约听到僧人说“贼人来犯,藏经阁失火”,一时人心惶惶。景岩便与蔡霏茗跟随方天一同前往。待到了藏经阁,就见师兄众人与黑衣贼人对阵,彼时,火海滔天,热浪翻涌。
三师兄道:已有贼人入了经阁,那边仅有方怀与一个女娃守护。
方天便问女娃模样,顷刻就确认是我,说我一点武功不会。景岩一听是我,稍有担心,即可请缨入了经阁,便看到那樽金佛像,隐约间,他听到打斗声从佛像底部传来。飞身过去,便见佛像被人移开,一个黑洞露了出来,他纵身一跳,便有了后面之事。
我面露惊疑,道:“如此说来,无为道观的徐甲子道长就是水方阁的徐掌门了。”景岩道:“我似乎并未听蔡霏茗提及过她师父是无为道观的人。”
“可是,徐道长当初进寺,是以无为道观掌教真人徐甲子的身份入寺的。再者,两人都姓徐。若不是同一人又是什么呢?”我越发疑惑了,心道:那么,要收我为徒的到底是无为道观?还是水方阁?
景岩似是猜到我心中所想,出声道:“先且不纠结这些,待咱们脱险后,一问便知。”我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石头也太过沉重,要怎么才能撬开得好。
脑里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什么头绪。就在这时,景岩也看了过来,吐出一个字来:撬!他随即起身,从乱石堆中捡了好些棍状的石头过来,五个聚合,放到石头底部,另外三个聚合,放到石缝之间。放好后,他深吸口气,一脚瞪到那棍状石头上,只听得“嗵”一声,石头微微颤动,景岩再用力一蹬,这次抖动愈发明显,隐隐有松动的痕迹。
景岩道:“昕月,我用力蹬的同时,你也使力推。”
我点头应和。
就在景岩第三蹬的同时,我续力上去,巨石响动。景岩一声大喝,“走!”额上与脖颈青筋暴起,就听哗哗一声,巨石滚向了一旁,顿时尘土飞扬。
刹那之间,豁然开朗,仿若重生。
我一把抓住景岩的手臂,一脸兴
奋。四下打量一番,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以前后分割。后面,也就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巨石横陈,毫无生气。而前方却绿树藤曼,一片盎然翠绿之景,欣欣向荣。却不知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往后退必然会再次触动巨石大阵,而往前却前路渺茫。
思量再三,我对景岩道:“我们还是往前看看,说不定一会就柳暗花明了呢。”景岩点头道:“正是曲径通幽处。”合计一番,我们便踏着小径往前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木有大纲,木有存稿,我都不知道我要肿么写了T T;谁来告诉我啊,T T
、第四十四章 梦魇深陷
沿途沟壑四起、草蔓缠绕,大小泥潭遍地都是,甚至淡淡的雾气从泥潭蒸发出来,完全就像进入了沼泽之地。景岩带着我小心翼翼避过那些泥潭,连他也有些讶异,不想从藏经阁密道出来竟能到达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
我出声问道:“景大哥,你确定此处还是行隐寺的地界么?”景岩望了望周遭,答道:“应该还在行隐寺内。”
“可为何如此诡异呢?”我有些担忧。景岩道:“我想,我们刚刚应该触动了什么机关,也许眼前这些都是幻觉,根本就不存在。”
“幻觉?”我惊道。
“是。”景岩沉声道:“昕月,你只管跟在我后面。”
就这样我们全身戒备地又行了一段。我突然感到浑身酸痛,眼睛眩晕,四肢无力,我喃喃道:“景大哥,我怎么觉得全身不对劲,好似,好似——”我刚想说“好似被下了迷药”,整个人就直直往后倒去。
景岩一个回转及时接住了我,他担忧道:“这里毒物遍布,我们要尽快找到出路离开。昕月,你一定要撑住。”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我会的。景岩不再说话,他将我左手搁在脖子上,右手扣在我腰上,施展轻功迅速朝前面掠去。
前方迷蒙一片,似乎永无尽头,黑暗渐渐汹涌而来。
忽然,沼泽中心亮起一团光,但见其忽明忽暗,在这毒雾笼罩、黑暗四溢的诡异之地成为一个特殊存在。
“那是什么?出口么?”我费力问道。
景岩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那里有很强的念力。”
“念力?”我疑惑道。景岩解释道:“就是俗称的‘意志力’。武学的最高境界不是刀剑棍棒,而是念力,即内功心法。只有将内功心法学到极致,方可‘以念定形,随心所欲’。”
“这样说来,前面那个光团乃武林高人?”景岩顿了顿并未答我,只是道:“昕月,你坚持住了,咱们先过去看看。”说罢,他紧了紧手,几个跟斗,顷刻又纵了三丈远。
前方愈来愈清晰,似乎不只一个光团,在其周围,隐约还有六个闪烁,只是没有中间来得闪耀。隐约间,似乎有声音传来,却听得不甚清楚。
“前面好像有人。”我出声道。
景岩面容肃穆,沉声道:“而且还不止一个。”
忽地,一声轻叱!极目
眺望,就见六个身披袈裟的和尚以光团为心,悬空